擡手將門重重的甩上,墨千君直接拐進了臥房,倒了一杯涼茶狠狠的灌下。
心臟砰砰砰的直跳,腦袋裡也有些發矇,但墨千君卻強迫自己一點一點的鎮定下來,將方纔聽到的一切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
她被六祖宗那個混蛋的態度給糊弄了……
看慣了他囂張無比的模樣,也見過他在宣德帝的面前有恃無恐,即便是姬韶風帶着禁軍封了長瀾宮,他也依舊面不改色的將他轟了出去。所以,她便以爲他可以永遠屹立不倒,卻忘了……這天下到底不是姬韶淵的天下。
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空,遇到自己老爹這種親情至上爲了女兒可以豁出去一切的大將軍已經是例外,作爲九五之尊的宣德帝,又怎會一再縱容姬韶淵挑釁他的龍威,目空一切的爲所欲爲佐。
媽的,他是爲了讓自己安心才故意那樣做給自己看的麼!
墨千君在窗邊緩緩地坐下,目光深沉的看着窗外紛紛揚揚的桃花,卻覺得那原本粉嫩的色澤像是一瞬間被鮮血浸透,昭示着無法預期的血色未來渤。
自從濟王回京以後,她的頭頂就罩上了一層烏雲,背後也鋪開了一張大網……不,應該說從她重生醒來之後,她就已經踏入了一個迷宮,她在看似明朗的大路上直行,但等待她的卻是一個又一個死衚衕。
將軍府,長瀾宮……到底是誰在背後算計了一切,想要將姬韶淵與她老爹一網打盡,濟王麼?不,以她對濟王的瞭解,他的才智並不在姬韶淵之上,那主導了這一切的便只剩下了一個人——
西域月支國的月王。
墨千君纖細的指尖輕點着桌面,眼底沉澱成一片暗沉的濃黑。
陰謀詭計,脫不去皇權之爭。不管這些人謀算的手段有多麼的花哨,目的卻只有一個——要麼是想登基爲皇,要麼是想改天換地。
既如此,只要從他們的目的入手,利用他們所肖想的源頭,或許就能釣出那隱藏在幕後的黑手。
如今皇城內勢頭最勝的就是三皇子姬韶風,如果在給他加上幾把柴火助他燒的更猛烈一些……嗯?等等……
墨千君突然站起,眯起眼睛雙手扣住了面前的窗棱。
靠!姬韶淵一直想抓住月王卻不得其法,如今月王現身也是在濟王回京之後,難不成現在這種局面也是姬韶淵想要的,或者說,是丫的那王八蛋一手促成的麼!
“十——”墨千君怒然的回頭喚出了龍十二的名字,然當她的視線落到門口,卻立刻被倚在門邊的一道白色身影刺痛了眼睛,她怔然的立在了原地,看着那人對她露出了熟悉又清雅的淺笑,慢吞吞的說:“君兒的脾氣越發的暴躁了,竟然威脅本宮……”
話還未說完,墨千君對準門口直接便撲了過去,姬韶淵睜開了眼睛神色盡顯無奈,接住了墨千君衝過來的身體嘆道:“瘋丫頭,本宮身上還有傷……”
墨千君心底的怒火在看到姬韶淵的一瞬便全化成了委屈,其中還夾雜着得知將軍府要滿門抄斬後故作鎮定的慌亂。雖說她方纔色厲內荏的叫着要龍十二去尋姬韶淵出來,可她對見到姬韶淵也沒報多大的希望,畢竟他現在也麻煩一堆被人死死地看在長瀾宮內。
卻沒想到,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心心念唸的人便神奇的出現,墨千君不安的心情立刻消失,撲進姬韶淵的懷裡對準他未傷的右肩就咬了上去。
雖說墨千君有意的避開了他的左肩,姬韶淵也側身將她攬到了右方,但墨千君前衝的力道還是壓着姬韶淵直接撞到了門上。
後背和肩膀同時傳來一陣刺痛,姬韶淵左手無力的下垂,右手輕輕的環住墨千君,靠着房門上在她耳邊輕笑,“幾日不見,君兒也越發的大膽熱情了。”
墨千君咻的擡頭,看着姬韶淵清逸俊美的微笑,還有那眼底掩不住的溫潤和柔和,嗷嗚一口便咬上了他的薄脣,尖利的小牙直接在他的脣上開了道口子。
避開他的肩傷揪住他右側的衣領,墨千君瞪圓了眼睛咬牙切齒的對他道:“咬死你個混蛋!總這麼嚇我好玩麼!”
殷紅的血珠兒順着姬韶淵上揚的嘴角留下,憑添了一抹勾人的異色,姬韶淵看着墨千君眼底隱隱閃爍的淚光,右手微攏將她按回了懷中,低頭便吻住了她咬緊的紅脣。
將脣上的血色染上了她冰白的櫻脣,姬韶淵右手上移,緩緩的輕撫她順滑的長髮。帶着龍誕香的體溫將墨千君層層環繞,一點一點的驅散了她心頭的冰冷。直到墨千君像是隻被馴化的小狐狸一般乖巧的依偎在姬韶淵懷裡後,姬韶淵才放開她低聲道:“野丫頭,真不該帶你去和卿姨相認……”
這小東西以前雖然也會偶爾放肆對他張牙舞爪,但那放肆中卻總帶着一絲膽小的試探和狡詐的嬌俏。可自打認了程懷卿那個姨母,又頻繁的與她見過幾次後,姬韶淵無奈的發現,他圈養的小狐狸開始朝夜叉的方向越走越遠,同程懷卿那瘋狂的性子也越來越像。
再由着她這麼無法無天蹬鼻子上臉,只怕她遲早要把天給捅
出個窟窿來。
攬着墨千君朝牀榻邊走去,姬韶淵往牀邊一坐便扯開了自己腰間的束帶。
墨千君眼角一抽,見六祖宗儼然是一副要脫衣服的架勢,連忙上前按住他的手道:“你要幹嘛!”
臭流氓……才幾日不見怎麼變得越發的離譜,她還有一肚子的疑問要找他澄清,哪有心情陪着他在此胡鬧!
姬韶淵似笑非笑的瞥了墨千君一眼,“君兒以爲本宮要做什麼?”他放開手慵懶的往後一靠,“聶同正在爲本宮療傷,是君兒差了龍十二來告訴本宮,說你要馬上見到本宮。未免君兒日後真的跟本宮老死不相往來,本宮只好扔下了聶同出宮來見你。”
墨千君微微一怔,隨即皺巴着小臉伸手扯上了他的衣襟,小心翼翼的幫他把外衫脫下,“傷勢如何了?”
她只是一時情緒失控纔會兇巴巴的威脅龍十二,哪裡想到他會瞬間就殺了過來。一想到姬韶淵的左肩被捅了那麼大一個窟窿,卻還是一點都不在意的陪着她胡鬧,墨千君的心底瞬間就溢出了滿滿的愧疚。
眼瞅着墨千君柳眉輕擰眼圈發紅的模樣,姬韶淵握住她的手腕便將她再度扯入懷中,抵着她的腦袋低笑道:“傻瓜……”
墨千君又是一愣,隨即眉心一豎,一把將姬韶淵推開坐直了身子,臉色發黑的怒道:“你又騙我!”
她的智商果然已經摳出來喂狗了……
吩咐龍十二去找他不過是瞬息之前的事情,這貨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坐上火箭炮把自己炸到天邊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去他的正在療傷中途落跑啊!這貨本來就打算溜過來見她,結果又恰好撞見了她對龍十二發飆,於是便借題發揮來耍着她玩的吧!
墨千君欲哭無淚的瞪着姬韶淵,只恨自己沒出息,狠不下心來咬死他或者直接把他踹出去。
人說戀愛中人的智商爲負果真不是虛言,瞧姬韶淵這個禍害都把她給欺負成什麼樣了!
姬韶淵微微動了動身子,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目光柔和的凝視着墨千君的黑眸,輕撫着她的長髮道:“君兒,別怕,本宮在這兒。”
墨千君喉嚨裡一堵,鼻尖頓時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澀,滿腔的憤怒和委屈都被她嚥了回去,她將頭一扭輕哼了一聲說:“誰怕了!”
抓着姬韶淵衣襟的雙手微微使力,墨千君低頭看着他的肩膀,擡手摩挲着他的襟口問:“傷勢到底如何了?”
將他剩下的那層中衣拉下,墨千君立刻看到裹傷的白布中間印出了一片血痕,震驚道:“你的傷……”
“該換藥了。”姬韶淵慢吞吞的接過墨千君的話,笑意盎然的看着墨千君。墨千君臉色一黑,輕咬着下脣看着他無比欠抽的笑容,恨恨的喚道:“十二!”
臥房門外出現一道黑影,龍十二隔着房門對墨千君道:“小姐有何吩咐。”
“傷藥。”墨千君悻悻的交代,然後瞪着姬韶淵說:“宮裡就沒人能伺候殿下換藥麼,非要溜到將軍府中來奴役臣女。”
姬韶淵懶洋洋的閉上了眼睛,“聶同忙着去尋你姨母,哪裡有心思顧得上本宮。君兒若是不想見到本宮,本宮回長瀾宮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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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千君立刻翻了個白眼。
說的好聽,祖宗你倒是起身走啊!
頂着一臉無賴的神情紋絲不動的賴在她牀上,擺出一副大爺的姿態等着自己給他上藥,他哪裡有半點想離開的意思。
只不過……聶大夫和大姨媽?
墨千君一邊伸手解着他腰間的白布,一邊好奇的問:“聶大夫怎麼跟姨母扯在一起了?宮中不是因爲殿下鬧得滿城風雨了麼,聶大夫還有心思去顧及其他?”
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姬韶淵擡手便打落了牀帳,遮住了兩人親密相依的身影。轉眼間,龍十二便取了傷藥進來,他低着頭將傷藥放到了牀邊,隨即又飛快的退下。
墨千君把藥箱搬到了身旁,跪坐在姬韶淵的身邊繼續同那些厚厚的白布奮鬥。清亮的大眼睛專注的看着他的肩頭,墨千君雙手交疊在姬韶淵的腰後,清淺的呼吸浮動在姬韶淵的頸間,兩人的髮絲也時不時的摩挲糾纏。姬韶淵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着墨千君認真的小臉慢吞吞的回答:“聶同原是墨家軍的軍醫,而卿姨也曾做過墨家軍的副將。當年唯有他看穿了卿姨是女扮男裝,也一直在幫卿姨隱瞞真相。聶同原是打算等墨家軍凱旋後就找卿姨提親,誰料她搖身一變成了輔國公府的大小姐,還嫁入了皇宮成了父皇的宮妃。聶同原以爲此生與卿姨無緣,誰料此番進宮卻撞見了卿姨在調戲姬韶風……”
墨千君雙手一頓無語的看着姬韶淵說:“姨母又去找姬韶風的麻煩了?”
姬韶淵莞爾的一笑,“卿姨傾慕墨將軍多年,如今姬韶風算計了將軍府讓墨將軍背上了通敵叛國的嫌疑,你當卿姨會輕易放過他?”
墨千君頭疼的扶額,“光天化日之下,姨母她還真敢……”
大姨媽和他爹……聶大夫和大姨媽……大姨媽和濟王……大姨媽和宣德帝……
混亂的關係在她腦袋裡纏成了一團,墨千君一面感嘆她大姨媽果真是神人,一面又默默的吐槽了一句貴圈真亂。只不過,看到姬韶淵此時輕鬆如常的模樣,她在聽說將軍府要被皇上治罪後的擔憂倒是消失不見。
有大姨媽和六祖宗這兩個奇葩坐鎮,怎麼着也不能讓姬韶風得了便宜,看來她方纔猜測的應該不錯,如今這緊張又混亂的局面該是姬韶淵這混蛋一手弄出來的吧。
揪住他胸口的白布坐直了身子,墨千君瞪着姬韶淵兇巴巴的說:“你給我老實交代,宮裡宮外發生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爲了引出月王才故意踩進了姬韶風的陷阱,讓所有人都以爲長瀾宮失勢,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姬韶淵擡手將她垂落的髮絲勾到了耳後,低聲問道:“那日在御花園中,姬韶風可有傷到你?”
清雅柔和的嗓音像是投進湖泊的石子,蕩的墨千君心底一酥,姬韶淵深邃的目光看得她耳根子微熱,連忙移開了視線悻悻的道:“這時候纔想起來翻舊賬關心我麼?晚了!要不是姨母及時出現,你指不定就再也見不到我了。本小姐現在不同你計較,等你的肩傷好了以後我們再慢慢算賬。”
說着,墨千君將他身上的白布扯下,露出了他看上去依然猙獰的傷口。
眼角一抽指尖微顫,墨千君默不作聲的低下頭,打開藥箱迅速的翻找着傷藥,碎碎念道:“皇上下旨要將我送到大理寺去問審,我爹狗脾氣一急竟然撕了聖旨打了傳旨的公公。要是我爹不在三法司會審前將我送去大理寺,皇上就要把將軍府滿門抄斬。我還當長瀾宮此時也和將軍府一樣岌岌可危,你重傷未愈又自身難保,這才失了方寸讓十二想辦法去尋你。你若是早有安排,好歹也差個人來告訴我一聲,我便不會跟得了癔症一樣胡思亂想。還有啊,你都傷成這樣了就好好待着不行麼,我也不是非要見到你才放心,只要知道你的近況便成,哪裡需要你不顧傷勢自己跑過來。萬一傷口感染或者崩裂,你豈不是又要遭罪,前幾日才答應了我……”
“君兒。”姬韶淵勾着她的下巴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湊到她的面前輕笑,“本宮的小狐狸幾時變的這麼聒噪了?”
“你纔是狐狸!你全家都是狐狸!”墨千君用力的將姬韶淵的手拍開,那瞬間炸毛的模樣惹來了姬韶淵一陣抑制不住的低笑,直接將墨千君擁入了懷中,抵着她的額頭說道:“本宮這隻大狐狸養了你這隻壞脾氣的小狐狸,豈不是命中註定天作之合?”
墨千君貼在姬韶淵的懷中,聽着他寵縱的耳語,只覺得多日前橫貫在兩人之間的壁障和糾結全都土崩瓦解。
雙手環住姬韶淵的腰,墨千君將腦袋埋進他的懷中,借他的體溫驅來散心底所有的負面情緒,卻突然發現,觸手可及的肌膚熱的彷彿快要燒起來一樣。
“殿下,你在發燒?”墨千君愕然的擡頭,顧不得他的傷口還未包紮,扯過一旁的外衣就披在了他的身上,並伸手朝他的額頭探去。
怪不得今日的姬韶淵一直都是一副懶洋洋的狀態,若不是扯了他的衣服有了方纔的親密接觸,只看他若無其事的表情還真看不出這貨正在生病。
凝視着姬韶淵嘴角清淺的笑容,墨千君只覺得自己又快壓抑不住任督二脈上涌的真氣,分分鐘就想揪着他的領子再度炸毛。
她可憐的定力與耐心,還有她強悍的承受能力……自打認識了姬韶淵以後就被他磨成了飛灰連渣渣都不剩了!
姬韶淵淡淡的看了墨千君一眼,“從你離開長瀾宮後,本宮就染上了風寒。”
“此時又不是冬日,怎麼好端端的會染上風寒呢。”墨千君心疼的柳眉揪成了一團。
雖說他有傷在身免疫力減退了稍許,但也不至於瞬間就變成個弱不禁風的病西施,因爲肩傷還引發出一堆併發症來吧。
“單只是受傷的確不會。”姬韶淵慢吞吞的說:“君兒倒了本宮一身的烈酒,本宮在你走後沐了個浴……”
墨千君臉色又是一黑,直接戳着他的胸口罵道:“靠你是傻的麼!你是嫌傷口不夠大還是血流的不夠多啊!聶大夫也好意思說自己是神醫?他竟然一點都沒攔着你!”
剛縫完傷口就去沐浴,單只是高燒算便宜這混蛋了!沒得把傷口折騰感染,他的手臂還想不想要了!
姬韶淵勾着嘴角眼神有些發涼,“君兒自己闖的禍,自然要由本宮爲你善後。不然等父皇來了長瀾宮看到本宮狼狽的模樣,你是想本宮直接把你給供出來?”
“你就不能讓小桂子幫你把酒水擦掉麼!”墨千君掛着一臉看待白癡的神情氣哼哼的道:“少把生病的罪名扣到本小姐頭上,要怪就怪你自己人傻事兒多讀書少!”
姬韶淵眉梢一揚捉住了墨千君的小臉,眼底露出一絲危險的光芒,附在她耳邊低聲道:“君兒不介意別人看到本宮的身體?”
墨千君聲音一窒險些被自己
的口水嗆死,面紅耳赤的掰開他的手扭頭,“切,服侍你的宮女千千萬,看過你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我做什麼要介意你的沒節操。”
意識到兩人此時無比曖昧的姿勢,墨千君的心跳頓時亂了節奏。目光瞥過他單衣下白皙如玉的肌膚,她口乾舌燥的嚥了咽口水。然想到以前不知有多少人看過他這慵懶誘人的模樣,墨千君的心底又一陣發堵,酸澀的泡泡便開始不停的發酵。
看着墨千君醋意橫生的小臉,姬韶淵溫潤的眼神像是散落在碎玉上的月光,他強迫的扳正了她的小臉,凝視着她黑亮的水眸道:“君兒是第一個見過本宮身體的女子,如此說來,君兒是要對本宮負責麼。”
“呃?”墨千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望入了姬韶淵如流螢碎火般的雙瞳。
白色的紗帳隨風微揚,姬韶淵衣衫半解黑髮散落,擺出了一副任君採擷的誘人模樣。他脣邊的微笑慵懶散漫,他面上的神情優雅淡然,但他的眼底卻寫滿了前所未有的認真,還帶着一絲意味深長的暗示,就像是一泓幽深無比的泓潭,誘惑着墨千君不斷沉淪。
“殿下……”看着近在咫尺只要一伸手就能牢牢抓住的姬韶淵,墨千君清靈的眉眼在一瞬間舒展,擡手搭在了姬韶淵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