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柳暗花明

鎬京千里之外的西戎草原,殘冬之際正在緊鑼密鼓地厲兵秣馬,隨時集結騎兵進行訓練。西戎大元帥伯丁手捧着一張從鎬京送來的羊皮紙,衝着左右將領哈哈大笑。

“元帥,怎麼樣?元帥夫人在周人的京城有什麼進展?”伯丁的手下大將紛紛急切地詢問道。

“進展很大,諸位弟兄,咱們要抓緊時間,擴充三軍,等到時機成熟,咱們的鐵騎就可以直搗中原,搶了中原人的花花江山,給大夥兒享樂,如何?”伯丁大手一拍,捋着鬍鬚,不由得大喜過望道。

水龍書人殿,今日的早朝,大周天子明貢冷冷地注視着殿內的羣臣,一言不發,倒是閣臣陸凱,神采奕奕,說東說西,滔滔不絕。

程榮身邊的褒尚故意瞥了程榮一眼,程榮便趕緊上前舉笏奏道:“啓稟王上,自打王上親自創立控制天下關隘的虎賁軍以後,我大周的軍隊,就應當是由王上親自統帥,所以臣斗膽建議王上,爲了讓各地的諸侯表忠心,請他們各自奉獻自己封地的一部分軍隊,充實虎賁軍。”

“嗯,程愛卿所言甚是,既然要縮減各地軍隊以及軍費開支,那朕就帶個好頭,這樣吧,魯王初修與宋王慧恩,最先解散一部分軍隊,歸虎賁大將統一指揮。”明貢正中下懷,趕緊贊同地點了點頭。

“王上聖明,不過臣擔心,諸侯自武王伐紂起,經歷將近三百年的封建制,一向自己募兵守衛天子,王上這一新政,恐怕諸侯會以祖製爲名,集體抵制。”御史大夫張歸上前質疑道。

“不試怎麼知道不行?朕意已決,汝不必多言!”明貢眉頭一皺,當即訓斥道。

“啓稟王上,臣有一法,可以使天下諸侯俯首聽命!”這時,狡獪的閣臣陸凱,突然信心十足地步了出來,舉笏毛遂自薦道。

“陸凱,你有何妙計,可以使朕輕鬆削減諸侯兵馬?”明貢眼睛一亮,帶着希望的眼神注視着陸凱。

“啓稟王上,我大周邊城有數百里的烽火臺,平日用來預防西戎騎兵入內地擄掠,王上可以在夜間在烽火臺上點火,各地諸侯的兵馬必然相繼入援,若是有人膽敢不來赴會,必然就是心懷叵測,王上便可以藉機將他們的兵馬儘速解散,請王上三思!”陸凱眼睛一轉,拱手獻計道。

“陸凱,你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我大周邊關的烽火臺是警報西戎入侵,天子危難的信號,豈能說點燃就點燃,若是如此孟浪,日後天子對諸侯的信譽和威望何在?”陸凱話尚未說完,怒火中燒的閣臣宋巖立刻痛加反駁道。

“宋大人,你這就小家子氣了吧,我大周天子是天下共主,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就算耍了臣下一回又怎麼樣?再說王上如此做的原因,是試探各地諸侯誰人忠心,誰人奸佞,有反叛之意,如此也無可厚非呀!”陸凱嗤然一笑,呵呵大笑道。

“王上!”宋巖尚想據理力爭,卻沒想到,程榮的一隻手,已經牢牢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嗯,陸凱,這個辦法倒是簡便有效,不過,朕召諸侯入京,必須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如何服衆呢?”明貢捋須思索再三,衝着陸凱詢問道。

“這樣,臣以爲,皇后娘娘如今正在病中,王上不如等到諸侯到來之後,以給皇后娘娘沖喜爲名目,回覆諸侯!”陸凱靈機一動道。

“好!好辦法,陸凱,你真是足智多謀,不愧爲朕的股肱之臣!”明貢頓時大喜過望道。

數日後的黃昏之前,彤雲低垂,寒風刺骨,就在大周邊關高聳的烽火臺之上,突然用狼糞點起了熊熊濃煙,剎那間一道黑霧直逼長空,在短短不到幾分鐘的時間裡,從鎬京到虎牢關,超過數十座烽火臺相繼燃起隆隆烈火,頓時長空之上,照若白晝。

鄭國都城新鄭,掘突陪同父親鄭伯在侯府的高臺之上,同時發現了大周萬里河山的這一驚人奇觀!“

”掘突,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逆賊作亂,天子蒙塵?“鄭伯立時面色凝重起來。

”父親,或許是姜妃勾結其子魯王,爲了奪取皇位,裡應外合,犯上作亂,兒臣請纓,立即起兵馬,赴鎬京勤王!“掘突二話沒說,毅然請命道。

”掘突,回來沒幾日,你便又要走,我知道,你領兵去鎬京救駕是假,放不下那個女人才是真!“掘突話音剛落,從樹蔭之內,突然氣鼓鼓地衝出一名錦衣雲鬢的婦人,醋意滿滿地衝着掘突瞪了一眼。

掘突定睛一瞧,這個婦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正室夫人,姜彩冰。

”彩冰,父親大人在此,不要太過分!“掘突眉頭一皺,大聲提醒姜彩冰道。

姜彩冰兩頰通紅,先向鄭伯欠身道了個萬福,然後迅速用哭腔抽泣道:”父親大人,掘突他不能去鎬京呀,就算是京城有人造反,但管我們鄭傢什麼事?再說皇家內訌,咱們本來就不該置身其中,免得惹火燒身,父親你看對不對?“

掘突頓時心急火燎道:”彩冰,正是因爲怕被牽連,我們纔要出兵,你想想,國家有大事,地方諸侯不響應應召,是什麼大罪?那可是謀反!“

”嗯,突兒說的有理,這一次京城有難,我們鄭國必然要領兵前去救駕,無論再危險都要去,突兒,爲父不但要你去,還要親自帶着你去勤王!“鄭伯目視着正氣凜然的掘突,面露笑容道。

”公子,您還不知道呀,最近有人在我們新政四處造謠,說皇后娘娘敗壞朝綱,不但陷害先太子,還企圖控制朝政,聽說這次烽火臺的事,就是皇后挑起的。“掘突憂心忡忡,剛揹着手走過迴廊,忽然他身邊的小廝安小童向前湊近掘突的耳際,暗暗彙報道。

”那些造謠言的,明顯是唯恐天下不亂,肆意毀謗他人名聲,豈可相信?“掘突把頭一搖,又徑直步去。

安小童不依不捨,忽然又掏出一封信說道:”公子,奴才的話您不信,可是,安童大哥的信你總該信了吧,安童大哥說,皇后娘娘在京城被姜妃一夥陷害,身染重病了!“

”什麼?“掘突頓時如同被雷打一般,趕緊回頭注視着安小童的眼睛。

”公子,這信兒是準沒錯的,據說,程榮大人也目睹了!“安小童信誓旦旦地遞上了安童的信。

掘突立即不顧一切地打開來信,放下細瞧,原來信裡告訴掘突,皇后褒姒因爲貧血已經臥牀重病超過半月,後宮由姜妃主持,王上爲了穩住魯王的軍隊,暫時不敢動姜妃分毫,而姜妃卻趁機黨同伐異,拼命陷害馨妃和梅貴人!

”姜妃!“掘突的心中,頓時燃起一股復仇的炙熱火花。

鎬京,蒹葭宮,依舊平時暴露在一片議論紛紛中,褒姒在病中,偶爾可以聽出,是姜妃身邊的奸細,在附近大肆造謠誹謗,特別是聽了烽火臺舉煙試探諸侯忠誠的事情,更令她心中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阿喜,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朦朧之中,褒姒一把揭開錦被,呼喚阿喜的名字道。

阿喜和明月趕緊上前安慰褒姒道:”小主,您醒了?現在是辰時,天已經大亮了!“

容顏憔悴的褒姒,忽然感覺到,雕花窗櫺打開之際,一絲白皙的光芒迎面而來,頓時來了幾分力氣,立刻詢問阿喜道:”阿喜,昨日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吵吵嚷嚷的?“

阿喜笑嘻嘻道:”小主,這其實是一個笑話,聽說王上命人在禦敵救駕用的烽火臺上放煙,跟各地的諸侯玩惡作劇呢!“

”混賬!西戎根本沒有入侵,攻打京城,王上也沒有大礙,怎麼莫名其妙的就舉煙火?這不是拿國家大事開玩笑嗎?“褒姒眉間緊蹙,頓時咳嗽起來。

”小主,您身子還不好,這些國家大事,自有王上去管,您就不必勞心費神了!“阿喜和明月趕緊手慢腳亂地給褒姒捶背,一面好言安撫道。

”不,給本宮更衣,本宮要見王上!“褒姒絲毫不聽阿喜和明月的勸告,而是掙扎着起來道。

此時,寢宮外的細簾子被緩緩挑開,明貢身着龍袍,在太監的簇擁下,已經步進了宮內。

”姒兒!你怎麼了?快快躺下,好好休息一陣兒,到了正午,朕要接你到鎬京皇城的城頭,給你的病情沖喜!“明貢溫柔的目光,凝視着形容黯淡的褒姒,他見褒姒病怏怏的樣子,趕緊輕輕扶住褒姒,一雙手緊握褒姒的柔荑,柔聲說道。

”王上,您這是開什麼玩笑?要爲臣妾沖喜?“褒姒努力睜大帶水的眸子,難以置信地目視着明貢。

”是的,姒兒,爲了你,朕把什麼都豁出去了,這麼個沖喜的好機會,朕一定要讓你的病情好轉,柳暗花明,到時候,朕就可以不每日對着姜妃那個毒婦了!“明貢動情地解釋道。

”啓稟王上,午時將至,請王上帶着娘娘上城頭沖喜!“過了半晌,御前太監小如子進來叩見稟報,明貢大喜過望,趕緊讓阿喜和明月幫助褒姒更了衣,簇擁着面若冰霜的褒姒,乘着鑾駕,浩浩蕩蕩從朝陽宮上了鎬京的外城城牆。

”王上萬歲,娘娘千歲!“壯觀的鎬京箭樓上,羣臣見到明貢和褒姒的聖駕,趕緊紛紛跪下行禮。頗有興致的明貢,戴着十二道旒璃冕,親自佇立在城頭,俯視着鎬京城下源源不斷到來的諸侯兵馬。

”王上您瞧,魯王殿下和宋王殿下的大批兵馬,已經最先抵達京城,準備覲見王上,還有齊侯、鄭侯、樑侯、晉侯、秦伯,都來了!“欣喜若狂的陸凱,一面高舉朝笏,一面洋洋自得地嚮明貢稟報道。

明貢立時大喜過望,揮起左手,朝着城樓下的諸侯兵馬頻頻致意。

”快看,是天子!天子沒有事,天子根本沒有危難!“不知是誰詫異地說了一聲,頓時城樓下的大批兵馬混亂一片,紛紛議論。

倍受打擊的掘突,騎在心愛的棗紅馬上,注目凝視着城牆上的一切,他的雙目恰恰和一個冷峻的眼神四目相對,久久不能解脫。

”大周江山危矣!“程榮目視着城下諸侯的陣陣質疑之聲,頓時仰天長嘆,悲憤不已。

”衛侯呢?這天子烽火都舉了超過三天了,衛侯的兵馬怎麼一個都沒來?他是不是想造反,按照聖旨,衛國的兵馬全部收歸朝廷!“鎬京城的另一端,炫舞揚威的陸凱,一面帶着黨羽一個一個接待帶兵勤王的諸侯,一面對名單中沒有前來勤王的諸侯大肆責罵,並治以重罪。

此時,鎬京的城樓之上,赫然縈繞着一個女人刺耳的嗤笑之聲。

”這是什麼聲音?“閒着無聊,停頓在城下垂頭喪氣的諸侯軍隊們,紛紛循着聲音,交頭接耳。

”你看,皇后的儀仗在城頭展開,莫非是皇后在譏笑咱們?“”這個妖女!“掘突身邊的諸侯,紛紛抱怨開來。

誰也沒有料到,這個詭異的謠言後來被肆意亂傳,成爲千古誹謗,讓一個冷豔的女人褒姒,留下千古罵名!

”哈哈哈,芸娘,怎麼樣,以本宮的智慧,幫助王上如此解決了所有的地方諸侯,使得本宮權勢大漲,難道本宮不該放聲大笑嗎?“趾高氣昂的姜妃,得意洋洋地回首注視着身邊的芸娘,得意忘形起來。

”娘娘,畢竟你還沒有恢復自己當年的皇后之位,魯王殿下也沒有繼承大周天子的寶座,這時候發笑,是不是有些爲時尚早?而且我發覺,你們的王上對你和魯王都心存戒心,塞翁失馬安知非禍?“芸娘冷冷一笑,提醒姜妃道。

”那本宮應當繼續怎麼做?“姜妃有些冷靜下來,凝視着胸有成竹的芸娘。

”依我看,倒不如讓魯王賣諸侯一個人情,上書替諸侯索要一些賞金,並散佈謠言,讓諸侯從此對明貢疏遠,以後明貢要想用兵,只有依靠你兒子魯王的軍隊,日後豈不是十拿九穩?“芸娘獻策道。

”好辦法!“姜妃頓時眉飛色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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