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兒,我的福兒!”蒹葭宮的牀榻上,羅帳輕盈,突然間,已經朦朦入睡的阿喜耳邊縈繞起褒姒急促的呼喚聲,她猛一睜開眼,已是下半夜,只聞得戶外,秋蛩正在淒涼地嗚咽着,她長嘆了一口氣,趕緊披衣下牀,執着燈盞,緩緩來到褒姒的牀榻前。
“小主,又作噩夢了嗎?快醒一醒,沒有事的。”阿喜溫柔的安慰把褒姒從夢魘中帶到了現實,她猛地一起身,只感到一身冷汗。
“王上今日沒有來蒹葭宮嗎?”褒姒睡眼蓬鬆地問阿喜道。
“小主,王上連夜趕着處理國事,所以昨晚上沒在這就寢,小主千萬不要難過,王上今晚一定會來的。”阿喜嘻嘻一笑,好言安慰道。
“阿喜,我夢到我的福兒了,當初,他死的好慘,至今我都難以釋懷。”褒姒遺憾地喃喃說道。
“小主,您千萬不要傷感,總有一天,老天一定會再賜給小主和王上一個小主子的。”阿喜好言勸慰道。
“阿喜,這個皇宮太恐怖了,我們進宮這麼多年,有多少無辜的冤魂成了爭權奪利的犧牲品,所以我真希望,我的孩子,永遠不要捲進這個血腥的皇宮中。”褒姒不由得若有所思道。
“啓稟王上,芸妃娘娘的身上莫名其妙生出了不少紅疹,而且高燒不退,臣等正在竭力搶救!”同一時刻,焦頭爛額的明貢在秋雲軒的寢宮內忐忑不安地來回踱步,太醫們戰戰兢兢地跪在明貢的腳下,一五一十地稟報芸妃的病情。
“什麼?渾身出紅疹?”明貢趕緊上前一步,來到人事不省的芸妃身旁,心疼地掀開芸妃的衣袖,仔細觀察着芸妃身上的紅疹情況。
“王上,芸妃娘娘身上的這一病症,倒讓老臣想起當年祈福太子過世前的樣子!”華太醫在明貢身旁插嘴道。
“的確,當年寡人的太子,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渾身出紅疹病歿的,莫非,芸妃跟寡人的祈福,是中的同一種毒?”明貢仔細地回想了一下,立即質問華太醫道。
“啓稟王上,臣已經檢查過蒹葭宮蓮子素心湯,裡面確實有一種奇怪的香氣,臣感到好奇,便從中提煉出一種紅色液體,經查,是一種劇毒,請王上過目!”華太醫不敢怠慢,趕緊命手下遞來了盛着紅色液體的瓷碗。
“豈有此理!這分明是故意下毒,刺殺王后,真是無法無天,來人,給寡人備駕,寡人要親自到重華宮問問那個善妒的賤人!”明貢立時火冒三丈,殺氣騰騰地帶着馨月等人,和十幾個衛士,一路向重華宮撲來。
“臣妾給王上請安!”明貢剛到重華宮,瑾皇妃便帶着宮女恭恭敬敬地嚮明貢行禮,明貢衝着瑾皇妃冷笑了一聲,氣憤憤地進了內宮。
“臣妾今日見王上怒氣衝衝的,不知道王上又遇到了什麼煩心事,臣妾可以爲王上解憂嗎?”瑾皇妃小心翼翼地進言道。
明貢心急火燎地怒視着瑾皇妃,冷冷說道:“寡人可不敢勞煩你,否則,你不但要找人四下散佈流言,說不定還會在什麼湯裡面下毒,要寡人的命!”
瑾皇妃頓時大驚失色,趕緊跪下請罪道:“王上這是什麼意思?臣妾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惹王上不高興。”
“可你還是做了,並且證據確鑿,來人,把蓮香給寡人帶上來!”明貢衝着馨月一點頭,馨月便讓幾個太監押着重華宮的宮女蓮香進來回話。
“你的這個心腹丫頭都已經招了,是她經常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御膳房,而且,這種紅色毒藥,只有你們王家纔有,你還想狡辯嗎?”明貢怒視着瑾皇妃,怒火萬丈道。
“王上,臣妾冤枉呀,蓮香不過是屈打成招,再說,這紅色毒藥雖說是我們王家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別有用心之人藉機栽贓臣妾,請王上明察。”瑾皇妃嚇得失魂落魄,趕緊叩首辯解道。
“胡說八道,有一筆賬,寡人一直沒有時間跟你算!說,寡人的太子祈福是怎麼暴病身亡的?”明貢目光如炬,恨不得將瑾皇妃立即處死。
“這個,臣妾怎麼會知道?”瑾皇妃繼續狡辯道。
“你真是健忘啊,你爲了讓你的兒子惠恩繼承太子之位,竟然不惜下毒暗中毒殺寡人的福兒,寡人對你是一忍再忍,沒想到,你不但沒有悔改之意,反而變本加厲,不但散佈流言蜚語,誹謗王后,最後,竟然還敢喪心病狂地找人在蓮子湯裡下毒,企圖毒死王后,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寡人沒有任何話跟你說的!”明貢越說越氣,最後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叱罵着瑾皇妃。
瑾皇妃面如死水,緩緩地跪下叩首道:“既然如此,請王上賜臣妾一死。”
“你以爲寡人不敢殺你?但是就這樣殺了你,太便宜了你,寡人決定,即日起,廢除惠恩太子之位,並且將你打入冷宮,有生之年,永遠不許見寡人!”氣急敗壞的明貢厲聲命令道。
衛士們立即將瑾皇妃和蓮香押解起來,一路送往了朝陽宮最後面的冷宮。“來人,把重華宮給寡人封上,永遠不許人居住!”怒火未消的明貢狠狠地踢了重華宮的門檻一下,大聲吩咐道。
隨着御林軍的唯唯諾諾,重華宮的大門在明貢的身後黯然關閉,緊閉的門環,遮蓋住了所有的陽關。
“小主,計劃成功了,今個兒早上,王上把瑾皇妃打入冷宮,永遠不許相見,還集結了王公大臣,在太廟祭奠祖宗,當場廢除了惠恩的太子之位,如今,瑾皇妃已經是萬劫不復了!”秋雲軒的病牀上,丫鬟小紅興沖沖地來到臥着的芸妃身邊,悄悄地向芸妃稟報道。
“謝天謝地,姐姐,芸兒終於替你報仇了!”芸妃騰地坐了起來,雙手捂住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那褒姒那邊怎麼樣?她不是也喝了一個月的蓮子湯嗎?雖然是慢性毒藥,但是早就該病發了吧?”芸妃幸災樂禍地問道。
“這個,奴婢到沒有聽說蒹葭宮有動靜。”小紅一籌莫展道。
“褒姒,瑾皇妃,你們也有今天!”芸妃強忍着身上的疼痛,從嘴角,浮現出一絲猙獰的笑容。
蒹葭宮的水龍書人殿,明貢剛下朝便召集了程榮和陸凱、孫叔等重臣,商討處理王氏外戚的方法。
“諸位愛卿,丞相王志的妹妹瑾皇妃,跋扈歹毒,竟然敢先後謀害太子和王后,證據確鑿,這是嚴重的忤逆之罪,寡人認爲此事牽涉到王家,必然是難逃干係,並且朝中超過八成的臣子,都贊成寡人撤銷王志的爵位,你們認爲,此事應該如何處置?”明貢憤懣地問道。
“啓稟王上,臣認爲,宮中的瑾皇妃犯事,這正好是咱們打擊外戚勢力的最好藉口,王上倒不如立即下旨,先免去王志的丞相之職,然後藉故剝奪王家的兵權,這樣循序漸進,便可以不動聲色地除掉王家的勢力!”程榮胸有成竹地稟奏道。
“王上,萬萬不可,王家權勢熏天,特別是朝中超過一半的文臣武將,都是他們王家的門下,王上要是貿然動手,說不定會導致王家造反逼宮,那就大事不妙了!”丞相陸凱趕緊反對道。
“啓稟王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上要是怕王家鬧事,那就再也做不了改革朝政的事了!”程榮用眼睛撇了撇陸凱,趕緊給明貢打氣道。
“啓稟王上,御史大夫周靜等超過三十名王公大臣,聯名在宮外請願,請王上重審重華宮瑾皇妃毒殺王后、太子的案子!”這時,只聽得殿外陣陣喧鬧,御前太監小如子已經戰戰兢兢地跪在明貢的面前稟報道。
“真是豈有此理,周靜這夥人果然來逼宮了!”明貢氣得臉色鐵青,正要發作,程榮趕緊勸說道:“王上息怒,這些人想鬧事,就讓他們鬧吧,一旦他們鬧出什麼大錯來,王上正好有藉口治他們的罪,又何必怕他們造謠生事呢?”
“嗯,程愛卿說的有理,對了,還有另一件事,寡人已經下定決心,廢太子惠恩,必須儘快送出京城,寡人已經封他爲宋王,就讓他去封地就職吧。”明貢長嘆一聲道。
蒹葭宮,褒姒的寢宮,一大早,宮門前便傳來了廢太子惠恩哭哭啼啼的聲音,褒姒頓時心如刀絞,命令阿喜開了中門,讓惠恩進來,只見惠恩戴着紫金冠,已經哭得像淚人一般,涌入褒姒的懷抱。
“母后,父皇爲什麼這麼狠心?兒臣不想去宋國,兒臣想留在京城陪母后!”惠恩稚氣地睜着兩隻大眼睛,淚眼婆娑地凝視着褒姒。
“不行,惠恩!你必須立即走!父皇這樣做,也是爲了你好,希望你在外面歷練成才!”這時。宮門外怒氣衝衝地步進來大周天子明貢,他毫不客氣地一手拉住惠恩的胳膊,把他抱在懷裡,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宮門。
“母后!母后!”惠恩的哀鳴在蒹葭宮上空緩緩縈繞。
“王上,你爲什麼要這麼狠心?惠恩畢竟是臣妾的養子呀,他就算再有什麼不對,王上也不能這麼輕易的,就廢了惠恩的太子之位,並且把還未成年的他送到外地,他畢竟是您的親骨肉呀!”傍晚,明貢悶悶地回到了蒹葭宮,宮女恭恭敬敬地打了細簾子,褒姒一見到明貢,便開門見山地質問道。
“姒兒,可是他也是瑾皇妃的孩子,寡人一想到那個陰險的女人,氣就不打一處來,姒兒,你不要太心善了,當初,是那個女人殘忍地毒殺了我們的福兒,又是她,包藏禍心地在各地散佈你的謠言,現在,她竟然爲了保住她兒子的地位,喪心病狂地想毒死你,寡人必須斬草除根,讓你和寡人未來的小皇子無憂無慮,所以,寡人必須這麼做!”明貢撫慰着褒姒的秀髮,含情脈脈地說道。
“但是王上,你不覺得這一切是多麼的殘忍嗎?惠恩還那麼小,他就被捲進這個本不該屬於他的政治漩渦,被傷害,被欺辱,又一個孩子美好的童年被血腥和醜惡粉碎,王上,你不覺得悲哀嗎?”褒姒的眸子裡,含着晶瑩的淚水,雙眉緊鎖,憤怒地質問明貢道。
“姒兒,這都是沒辦法的事,你爲什麼就不願意替自己想一想呢?爲了我們未來的孩子!”明貢急的面頰微赤。
“王上,既然你這麼說,那臣妾怎麼還敢再生下小皇子,讓自己的骨肉再像福兒那樣來到世上受苦?”褒姒倔強地質問道。
“姒兒,你冷靜一下,寡人一切,都是爲了你好。”明貢一時間心如刀割。
“啓稟王上,秋雲軒的芸妃娘娘病情加重了!”這時,御前太監小如子急匆匆地進來回話道。
“什麼?”明貢趕緊把手一背,跟着小如子步出了蒹葭宮。
“小主,您不要再生氣了,氣大傷身呀,你看,秋雲軒的那一位,正在裝妖作怪,硬是把王上給騙走了,咱們可不能那麼傻,把王上激怒了,豈不是便宜了那些壞人?”望着明貢遠去的背影,阿喜趕緊上前勸說道。
“阿喜,我知道王上是對我好,但是,一想起後宮的血腥和可怕,我就不能自主,我擔心,終有一天,會大禍臨頭的。”褒姒雙眉緊蹙道。
“小主,也別想太多了,雖然雪貴人和惠恩太子都走了,但是,至少還有一個忠心耿耿的阿喜,一如既往的跟着您呢。”阿喜不禁喜滋滋道。
“阿喜,你這個丫頭,真是巧舌如簧。”褒姒禁不住拉着阿喜的皓腕,逗趣道。
秋雲軒,陰霾包圍着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