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這麼一副猴急火燎的模樣,想必真是出了大事。傅朝生拍了拍幸晚之的肩膀,讓她寬心,繼而讓阿福接着說。
“幸家老太太忽然痙攣不止,口吐白沫,怕是要去了!”
“怎麼回事?!”幸晚之驀地睜大眼,她抓住阿福的手臂,不可置信地問,“祖母在哪裡,快些帶我去看看!”
她纔剛回府,怎麼會出了這樣的事?她還沒來得及向祖母請安啊!
幸晚之急得推門就往外跑,傅朝生跟在後頭,一步都不敢落下。她走得這樣急,頭髮都亂了,可她哪兒還顧得上頭髮,傅朝生吩咐阿福去辦事,自己則快步跟了上去。
另一邊,在老太太的屋裡,已是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羣人。
幸晚之穿過去走到牀邊,眼看着老太太昏迷不醒,旁邊,幸承安正在拿着草藥放在老太太的鼻尖,讓她吸進一些。幸晚之愣住,竟不知該如何做。
她很早便知生離死別是世間不可多說的必然,只是若是這一天真的來臨,她一時間還是無法接受。
傅朝生站在她的身後,摟住她的腰,在她額前耳語道:“不要慌,我已經讓阿福去找何沐風了,想必一切都會有轉機的。”
老太太的身子骨一直很硬朗,之前忠武侯爲先帝南征北戰的時候,老太太也是上過戰場的,巾幗不讓鬚眉,這些年老太太連場大病都沒生過,怎會在突然之間初次狀況?
身邊不知是誰在小聲嘀咕:“真是災星啊。本來我們幸傢什麼事都沒有,她一回來老太太就出事了,她不是災星是什麼啊?”
“就是。”另外還有人附和道,“你沒聽說那些個傳聞嗎?她在靖文侯府也是雞犬不寧,前陣子還傳她和九皇子有染呢,當真是丟咱們幸家的臉。”
“何止是丟幸家的臉,連他們傅家的臉都丟光了吧。”
她明明聽到了,可她咬住脣,什麼都不能說。這裡是忠武侯府,她只是忠武侯府的一個庶女,況且那件事之後,她說的話已經沒有任何人會聽了,她的辯解亦是蒼白無力。
若是蒼白無力,那還要多費口舌做什麼。
罷了,就隨他們去罷。
誰知傅朝生會忽的冷冷地開口道:“我傅家長房嫡妻還輪不到你們忠武侯府的女子來多嘴。現下老太太危在旦夕,竟還有心思去說自家姐妹的閒話麼?傳出去是希望別人如何來看你們幸家的女子?難道天下人都要誇一聲幸家的女子深明大義麼?”
他的聲音不大,但擲地有聲。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噤聲了。
傅家在朝上的勢力是大於幸家的,即便此刻,傅朝生算客,竟也沒人敢當面頂撞。
她愣是沒有想到傅朝生會突然幫自己說話。
傅朝生說話是在幸家諸多公子和小姐跟前,自然是有不服的,老爺和夫人也覺得臉沒地方擱,但關鍵是幸家人做錯事在先,老爺和夫人也不好同傅朝生多言,偌大的房間裡瞬間沒了聲音,氣氛無比詭譎。
幸晚之循着聲音看了眼方纔小聲議論的幾個人,之前她在忠武侯府的時候倍受敵意,主要也是因爲這幾個嫡小姐。幸家正房夫人膝下本有一子和三女,夫人是恨她恨到骨子裡去的,當年若不是老太太出手阻攔,恐怕她早就命喪黃泉了。
於是她對於幸家老太太的感情還是有的,只是老太太有午睡的習慣,幸晚之是知道的,不到晚膳時分,老太太不願醒,她這纔沒有來叨擾,卻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
宅子裡的大夫過來了,瞧上幾眼搖搖頭說:“老太太身中怪病,哎,恐怕是熬不過這幾日了,雖還沒斷氣……但……是醒不過來了啊。”
衆人聞言假惺惺地裸了幾滴淚,就都各自走了。
等阿福把何沐風找來的時候,屋子裡的人幾乎都散了,就剩下老爺夫人爲數不多的幾個主子和丫鬟。何沐風瞥了眼牀上的老太太,當即從箱子裡掏出銀針,紮在幾個關鍵穴位上,本已平穩下來的老太太當即又開始口吐白沫。
老爺見狀當即怒不可遏。
“良婿,我念你是靖文侯府的嫡長子,你找來的大夫我也只當是良醫,可現下老太太好不容易平穩下來,怎麼幾針下去又口吐白沫?!”
夫人也附和道:“女婿,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可不要隨便找個郎中來!”
“最恨別人喊我郎中了。”何沐風不滿地乜了
兩人一眼,找下人來將老太太吐出的白沫擦拭乾淨,又在手上插了幾根針,“罷了罷了,也不指望你們喊我神醫了,反正別喊我郎中就行了。我姓何,總歸也要叫我一聲何公子吧?”
“……”幸晚之無語凝咽,何沐風這臉皮厚的功夫到真是像極了傅朝生。
這幾針下去,老太太吐得更厲害了。
老爺一時慌了神,趕忙讓人架着何沐風走。
“你這個江湖騙子!不要以爲你是女婿找來的便可爲所欲爲!”
何沐風難得收斂了笑意,他擡眸惡狠狠地瞪了老爺一眼,道:“我何沐風十歲開始行醫,現已十年有餘,在我的手上起死回生不在少數,你們幸家爲大戶人家,大可把全都城的大夫都找來,或是把太醫都找來,看看這滿城除了我可還有第二個人能治得了老太太的病!不信,你大可問問旁的大夫老太太的病是不是無法救治!你若是再多言語一句,我便撒手不醫。到時候,就算你幸家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指望我再戳一根針!”
“……”多年之後,幸晚之想起來那日的何沐風,依舊覺得他讓人敬佩得五體投地。
傅朝生喚她出去。
“祖母還沒醫好,我……”走到外頭,幸晚之有些魂不守舍。
“我和阿風是多年舊友,他這些年來唯一說迴天無力的,只有你一個。旁的,只要是他說能醫,就算是進了鬼門關,他也能把人給拉出來。”
他在寬慰她,幸晚之微微喘了口氣。
“哈,那可當真是神醫了。”
“那是自然的,你放心便是了。倒是你,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餓壞了吧?”傅朝生朝她伸出了手:“走吧,陪我出去走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好誒!”幸晚之笑起來。
傅朝生有些不悅地皺了皺鼻子。“我若是帶你吃好吃的,你可有什麼好吃的贈與我?”
幸晚之想了想:“若是不嫌棄,我還是有幾個小菜能拿得出手的。”
他嘁了一聲,拉過幸晚之的手走出了幸家老宅。
“誰稀罕你做的那些小菜。”他撇撇嘴,道,“論起世間珍饈,有何能比你美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