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風是在一陣急切的敲門聲中驚醒的。他揉揉眉頭,不耐煩地懶聲道:“誰在外頭?別敲了,吵死人了。”
然等何沐風一開門,愣是硬生生被嚇呆了。
“救人!快些!”
藉着微弱的燭火,何沐風這才瞅見了幸晚之身上的傷,一把利劍穿膛而出,鮮血順着長劍往下滴,血已然變成黑色了。
何沐風眉頭一擰,暗歎:“不好,這劍上是劇毒。”
“我不管是什麼劇毒,我要她活着!”
如此失態的傅朝生,何沐風還是第一次見。他探了探她的鼻息,又給她號脈,隨後差他把幸晚之往屋子裡擡。
等到了屋子裡,何沐風才發覺,傅朝生也受了傷。
“你怎麼回事?怎麼受傷了,給我看看。”
傅朝生搖了搖頭:“不礙事,我是皮肉傷。”
“你們夫妻倆怎麼回事?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府上待着,跑出來蹦躂,好了吧,蹦躂出事兒了吧。”
傅朝生黑着臉,任憑何沐風數落自己。肩膀方纔被打傷,疼得厲害。傅朝生在屋子裡走了兩圈,實在忍耐不住,便又問:“她怎麼樣?”
“你懂我規矩的,傅大少爺。”
於是傅朝生便乖乖地閉嘴不語。
何沐風行醫時不允許叨擾,若是惹得他心煩,他便甩手不醫了,縱有九頭牛也拉不回他來。可今日他實在是急,片刻都不能安寧下來,彷彿他一寬心,她就再也不會來似的。
他數不清在屋子裡轉了多少錢,燈火搖曳,蠟燭燃盡,天破曉了。
何沐風收拾好東西,再起身的時候,額頭上滿是汗珠。傅朝生熬了一夜,眼眶都黑了,看見何沐風起身,忙不迭地問:“如何?”
“紮了針服了丹藥,外毒青了,內毒清不了。”
傅朝生心裡一驚:“什麼意思?”
“方纔調製的解藥少一味,我這裡沒有,外頭也沒有,只有皇宮裡纔有。是極地之草,西域那邊的,十年開一次花,前陣子西域使者進宮,應當是把那草藥進貢了。她還
能撐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之後還沒有那味解藥……”
傅朝生捏住手,打斷他:“沒有其他的法子?”
“沒有。不論是誰,沒有那味草藥都救不活她。”
傅朝生沉默了。
熹微的晨光從窗紙透進來,將他的臉照得格外陰鬱。良久,他披上罩袍,拉開門走了出去:“我知道了,幫我照顧好她。”
“喂,傅朝生!”何沐風追了出去,他回過臉來,何沐風繼而道,“那味草藥異常珍奇,你去宮裡如何能拿到?我勸你還是不要貿然行事。”
“何神醫何時也變得這般囉嗦了。”
何沐風氣得直跺腳,拂袖道:“罷了罷了,誰愛管你們傅家的閒事!十二個時辰之內你若是回不來,我就把她丟了。”
話雖是這麼說,何沐風回了屋還是又給她蓋了層被子。這是寒毒,理應活不過兩個時辰,他能給她多十個時辰的命已經是上天憐憫了。
張氏還在院裡喝茶,芳華來報信,張氏抿抿脣,笑得不露聲色。
天亮了,雨停了,對她而言,真是個好天。
傅朝生是藉着看望傅尚全的藉口進的宮,太監前腳剛把他領到大牢門口,後腳他就閃得連影子都瞧不見了。宮裡有一處牢獄是專門關押王家貴族子弟的地方,他也曾在此處,一關就是三年。三年的不見天日,三年的臥薪嚐膽,不過是別人何患無辭的欲加之罪。
他若是去求聖上,一來聖上日理萬機,他未必能見上一面,二來,他是戴罪之身,他去求聖上,恐怕事成的可能不大。若是動用傅家的關係,傅大人最近在朝堂上的名聲不大好;若是動用忠武侯府的關係,恐怕事情會鬧得更大。
兩難的境地,而他也沒有這麼多時辰去考慮了。
錯就錯吧,只要能救她,怎樣都是好的。
傅朝生的心很亂,他想起夜裡那個纏綿的吻,想起她溫暖的雙脣,還有她纖細的身子。就是這樣單薄的身子,竟衝到他身後爲他擋下了致命的一劍。
他從來不曾問過她對自己的心意,她也不曾明
說,可傅朝生知曉她的心意,不用說,他全部都明白。
他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打暈了一個小太監,喬裝一番進了後宮。
外面使臣進貢的寶物有一部分會被聖上分着上次給後宮的嬪妃,還有一部分則在宮中儲備着,草藥應當是放在太醫所的,但如此珍貴的幹物,應當是放在珍寶坊的。
珍寶坊隸屬後宮,他早些年在宮中的時候,有幸來過幾次珍寶坊,那裡的管事姑姑與他有些交情,只是不知她現在是否還在珍寶坊掌事了。
過陣子便是凝煙公主及笄禮,珍寶坊忙得不可開交,傅朝生掃了眼坊裡的人,先前的那個掌事姑姑已經不在這裡了,也好,若是被認出來更是難下手。
珍寶坊的規矩他是懂的,若是要在坊裡拿什麼東西,要先登記,若是急用,則先登記完過幾日再覈對,今日這般繁忙,使得他更好下手。
傅朝生走到掌事姑姑面前,尖着嗓子說道:“姑姑,凝煙公主讓我來拿一味草藥。”
掌事姑姑斜着眼問道:“你是凝煙公主宮裡當差的奴才?怎麼從來不曾見過你?”
“回姑姑的話,奴才本是寧妃娘娘身邊的人,自從寧妃娘娘去了之後,奴才一直在亂葬崗當差,這幾日凝煙公主宮裡頭缺人手,公主便好心給奴才賞了個差事。”
身後還有別的宮裡的奴才和丫鬟在催,掌事姑姑沒空同他多廢話,先登了個名字便讓他跟一個丫鬟去拿東西。
傅朝生看了眼木盒子裡頭的草藥,心頭的大石總算是落了地。
誰成想他前腳剛準備要走,後腳只聞見外頭的奴才通報:“凝煙公主駕到。”
掌事姑姑迎了上去:“參見凝煙公主。公主可有要事吩咐?”
“幾個丫鬟和奴才做事我不放心,便親自過來拿些東西,本公主來取一味草藥。”
“誒?”掌事姑姑一愣,“凝煙公主不是方纔才讓奴才過來取嗎?就是那個太監。”
傅朝生捧着木盒,背對着公主,手心裡早是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站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