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何沐風閒來無事便研製了幾味藥,好不容易落得個清閒,又有不速之客登門了。
何沐風瞥了眼門口的人:“喲,稀客稀客。”
那人笑吟吟走到他身前,道:“來看看何大神醫最近可還安好。”
“哼,好得很好得很。”何沐風不悅地道,“那日被你那後孃噁心了一次,到今日都沒能緩過來,最近可是沒什麼胃口。說吧,來找我什麼事?”
再怎麼說也相交十多年,他那點心思何沐風還能不知道。
傅朝生笑了起來:“還是何神醫明白。今日來,有一事相求。”
何沐風給他倒了杯茶,裡面摻了些他最近研製出來的新補品,傅朝生這才喝了一口,當即噴了何沐風一臉。
何沐風板着一張臉擦去水珠,一面耐着性子聽傅朝生說完成歡院裡近來發生的事。
聽到最後,何沐風不可自抑地哈哈大笑起來。
他烏黑的眼睛晶亮晶亮,他盯着傅朝生,哭笑不得:“你這娘子當真是有趣。有趣的很。”
近來傅宅就像是鬧了瘟疫一般,各房各院都不敢出門,被褥日日拿出來曬,原本一過午時就熱鬧非凡的後花園也再沒了人煙,就連花都耷拉着。
張氏整日在桂芳院裡喝些補藥,生怕沾染了那可怕的惡疾。
“那賤人當真是個災星,前些日子讓長房不得安生,現在她是要鬧得整個傅家上上下下都沒有好日子過!”說罷,張氏憤恨地放下手中的瓷碗,轉過頭來問一旁的丫鬟芳華,“阿梅、阿媛那幾個怎麼樣了?”
“回大太太的話,那幾個也都染了惡疾,這幾日我也沒再同他們說話。”
張氏咬牙切齒:“真是晦氣!罷了,也無需把那幾個奴才召回來了,就讓他們死在成歡院吧。”
一想到那隻“傻蛋”八哥,張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那隻八哥最好也死了算了!
然而那隻八哥連同傅朝生此刻正好端端地在成歡院的石桌邊。
傅朝生把沾了米粒的食指伸進了籠子裡,八哥低下腦袋啄了下他的手指,興奮地在籠子裡上躥下跳。
他問八哥:“你喜歡她嗎?”
八哥睜大眼睛,咕咕了幾聲。
他當然知道不會有迴應,
心裡也就隨便給八哥擬了個回答,他又問:“這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怎的心裡能裝下這麼多計謀?”
八哥搖晃了一下腦袋,又咕咕了幾聲。
“你說,這樣心機深重的女子,究竟是否該信任,是否該喜歡?”
八哥咕了一聲,隨後道:“喜歡!喜歡!”
傅朝生驀地笑出了聲:“這話你倒是學的比誰都快。”
卻蟬方纔從屋裡出來,便瞅見傅朝生在教鸚鵡說話,滿肚子的不歡喜。眼瞅着主子都病程這模樣了,卻還像是個沒事兒人似的坐在這兒,真是虧得小姐之前爲他受的那些苦了。
說來,幸晚之來到傅宅之後所有的苦難,都是源於傅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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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傅朝生用冰冷的話語回絕了她的好意,幸晚之卻還是心心念着他的。
真是奈何明月照溝渠!
這些日子主子都臥牀不起,別說爲主子熬藥燉湯了,就連看都看過一眼,他也真把自己當成是外人一般,把成歡院看成是個晦氣的地方。
“卻蟬。”傅朝生喚了一聲,將石桌上的紙包丟了過去,“熬三個時辰。”
迎面丟來不知是何物,卻蟬心有疑慮,卻也不敢違逆。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幸晚之靠在牀上,正看着卻蟬從哥哥那裡帶來的醫書,頭也沒擡地問:“卻蟬,把架子上的罩袍拿給我。”
罩袍是拿來了,而且是直接丟過來的。
幸晚之擡眸,正對上傅朝生探究的目光。
她放下手中的書術,淡淡地道:“相公,你來了。”
“嗯。”傅朝生的聲音也很淡,讓人聽不出半點情緒。
兩人之間並沒有多餘的話要說。
幸晚之披着罩袍慢悠悠地起了身,她微微欠身,行了個禮。
她的身上都泛着紅,臉頰和胳膊上都長滿了疹子,就連眼圈都是紅的。
傅朝生移開了視線。
“相公先坐着,我去給你倒杯茶。”
她緩緩地走着,在途經他身側的瞬間,傅朝生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幸晚之被他抓得很緊,手腕處隱約傳來一陣痛感。
她垂下頭,輕聲道:“相公,你別抓着我,我有惡疾。”
他的眼裡依舊有笑意,只是那淡然疏離的眸光過於明顯。
“若是能把你身上的惡疾轉到我身上來,能爲娘子分擔一些苦楚,倒也是極好。”
幸晚之輕輕地扭動了一下手,卻發現他依舊抓得很緊,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於是,她嘆了口氣道:“相公,你抓疼我了。”
傅朝生聞言鬆開了手。
她的手腕被他捏得發白,傅朝生這纔想起來,他方纔着實是用了很大的力道。
幸晚之瞭然,傅朝生在發怒。
她走到桌前給他倒了一杯茶,轉身將茶水端給了他,傅朝生望着她,問道:“還想裝多久?”
謊言被他當面拆穿,幸晚之臉上劃過一絲窘意,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
“裝到不需要再裝的時候。”
“你認爲你的這些計謀能怎樣呢?即便你工於心計,張氏就會輕而易舉地被你打垮麼?”
幸晚之直直地與他對視,絲毫沒有怯懦:“那麼晚之請問相公,若是晚之不主動出擊,不工於心計,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麼?”
“荒謬。”他哼了一聲,“即便是如此,你當真就如此金口難開,連我都不說麼?”
幸晚之咧開嘴,笑了。
“說給相公聽麼?告訴相公,這成歡院裡裡外外都是那張氏的眼線,告訴相公,成歡院的俸祿根本就不足,還是告訴相公,晚之要去爭取自己本該得到的東西?可是,告訴相公又能怎樣呢?到頭來,還是晚之一個人。”
她不知怎的,心忽的又疼了起來。
他早就同她說過,她想要的,他分毫都不會幫她,那她就自己與那張氏鬥,可他又換了說法,幸晚之實在是想不明白。
傅朝生僵住了。
她很倔,這點他是知曉的。
傅朝生站起身來,臉上又是春風一般的笑意。
“也好,有好戲看,我爲何不看呢。”
幸晚之眸光一沉,沒有答話。
“從今往後,你的事我不會再過問。”他拉開門,頭也不回,“你依舊是我的娘子,卻也永遠不會是我的娘子。”
——你依舊是我的娘子,卻也永遠不會是我的娘子。
幸晚之閉上眼,苦笑出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