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着實有些詭譎。
大多數下人都悶不吭聲,其中屬成歡院的幾個下人頭埋得最低,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幸晚之這一回答,沒有直接說出實情,但大老爺也是個明白人,就算她幸晚之再怎麼命如草芥,畢竟她也是忠武侯府的人,做事總歸還是要顧着忠武侯府的一點點情面的。
張氏被幸晚之逼問得臉青紅一陣,良久之後,張氏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幸晚之的跟前,道,“你且先說,究竟有沒有在外留宿?”
在外留宿是必然的,那夜她已經神志不清,何沐風給她醫治了整整一夜。
幸晚之緘默了一陣子,爾後答:“晚之在外求醫,並不是大太太口中的在外留宿,更沒有同那何公子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荒唐!”張氏轉身走到大老爺面前,道,“身爲我傅家的媳婦,竟和外人搞不清,當真是丟了我傅家的臉,老爺,這決不能輕饒!”
況且這個外人不是別人,是何家的人。
大老爺的臉色異常難看,握着茶杯的手被捏得發白。
這是大老爺瀕臨發怒的前奏。
“大太太,晚之回答了您的問題,您還沒有提點晚之。”
“放肆!我在同老爺說話,身爲小輩,你有什麼插嘴的份!”
幸晚之只得閉口。
張氏三番四次刁難她,都沒能把她除掉,現如今直接找上了大老爺,恐怕這一次是真的要斬草除根了。
不過幸晚之一直不明白一件事,她的存在對於張氏來說,除了礙眼之外,沒有任何威脅,況且她是忠武侯府的人,張氏也不會如此不識擡舉。
或是……
幸晚之想了想,也只有最後那種可能。
張氏還是要從她身上挖到傅朝生的下落。
“老爺,你看……這該如何處置?”
大老爺握着茶杯,沒有答話,而是轉而問幸晚之:“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即便是顛倒是非到這般境地,幸晚之依舊不慌不忙,態度不卑不亢:“晚之沒有其他想說的,只想大太太告訴晚之,究竟是如何得知晚之的行蹤的。”
“你!”
沒想到這女子還是揪着這個問題不放!張氏的眼珠子都快
被氣紅了。
大老爺平生最恨猜忌,尤其是家人之間,若是張氏通過不正當的途徑知曉了幸晚之的動向,那大老爺對張氏的信任也會逐步瓦解。
她早該知道這個賤妮子沒這麼好對付!
張氏瞥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長房嫡二子傅尚全的身上。
她朝傅尚全使了個眼色。
這不是幸晚之第一次同傅尚全打照面,以往都是在人多紛雜的場合,倒也沒有真正同傅尚全說上什麼話,這一次,傅尚全同她說的第一話,竟出口就是污衊。
“爹,這不是母親的錯,是兒子上次同幾個朋友喝酒回來,正瞅見大嫂和何家那人在一起,這才告訴了母親。”
卻蟬氣得直咬牙:“你撒謊!那日你根本就沒有……”
“卻蟬!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說話的是幸晚之,她瞪着眼,厲聲呵斥自己的丫鬟,隨後又轉向傅尚全,道,“還請二弟告知大嫂,那夜是在何時、何地你碰見我和何沐風,那夜是什麼氣象,什麼風向?”
傅尚全慌了:“我……我不記得了……都這麼些日子過去了,誰還記着。”
雙方僵持不下,孰真孰假無從考究。
但大老爺畢竟是一家之主,孰真孰假他不知,孰重孰輕他還是知曉的。
畢竟張氏是陪伴了他幾十年的髮妻,且今日在壽宴上,也是張氏出面,才化解了這一場風波。柬子是幸晚之送出去的,她同何家的人也確實有聯繫,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
正當所有人都在等待大老爺的決斷,老太太那邊的丫鬟過來了。
“大老爺,老太太突然發了高燒,咳嗽不止,說要見您和……和大少爺。”
屋內的人面面相覷。
老太太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尤其是這段時間,也不知老太太在操勞些什麼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從前還能走上好一段時辰,現在已經不怎麼能出院子了。
老太太是最疼愛這個長孫的,自從傅朝生的喪訊傳出,老太太的病情就愈發嚴重起來。
大老爺嘆了口氣。
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老爺起了身,揮了揮袖子丟下一句:“這件事,清婉,查清楚之後任你處置。
”
幸晚之心裡的弦啪的一聲,斷了。
這意味着大老爺已經默然接受了張氏的所作所爲,就連大老爺都這麼說了,這一次,她恐怕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也是在那一刻,她猛地很想念一個人。
她想,那個人應該有一個堅實的懷抱,有一雙溫暖的大掌,能撫平她現在所有的哀怨與悲傷。
大老爺前腳剛走,後腳張氏就換了一副嘴臉。
“身爲傅家長房的大少奶奶,竟如此不知廉恥!”
幸晚之昂起頭,一字一頓地說道:“還請大太太賜教,究竟晚之哪裡不知廉恥!”
“哦?還不知羞?那我說給你聽,長房上上下下都給我聽着。”張氏重新坐了下來,抿了口茶,道,“其一,以下犯上,衝撞長輩,此乃不孝;其二,夜不歸宿,與外人廝混,此乃不忠。身爲傅家長房大少奶奶,犯此兩條,罪責深重,罰你去翠冷院,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離開半步。”
張氏的話音剛落,下面便開始議論紛紛。
“翠冷院?那不是……”
“是啊……那不是瘋子住的地方嗎?”
“就是啊……那裡晦氣死了!”
幸晚之緊緊地握住拳頭,一言不發。
卻蟬在一邊急得掉眼淚:“大少奶奶,你說說話啊大少奶奶,你是被冤枉的啊!”
冤枉?她去何處伸冤!
張氏離開坐席,俯下身湊到她耳邊輕聲道:“若是你告訴我他的下落,或許,我可以給你一個安穩的大少奶奶的頭銜。”
幸晚之咬牙切齒:“你、休、想。”
張氏嚯地直起身,憤恨道:“來人!把大少奶奶給我帶到翠冷院!”
幸晚之閉上眼。
她要怎樣去欣然接受這上天賜予的不公的命運!
她又要怎樣才能在這深宅大院中好好地活着!
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保全他夫君也保全她自己呢!
兩個下人走過來架住了她。
正當她就要被人拖走的那瞬間,忽的被人用力一扯,爾後她撞到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有淡淡的桃花香。
很香。
“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動我傅朝生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