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門口沒有派人來接,幸晚之硬着頭皮進了院子,卻嬋跟在後面,提心吊膽得緊。一直走到了裡屋,幸晚之才發現了張氏,她正坐在牀邊,給牀上的人喂藥。
幸晚之定睛一看,不禁有些吃驚。坐在牀上的人不是丹末嗎?
丹末明顯是瞧見了她,嚇得一擡手,瓷碗被她打碎在地。丹末不斷地往後縮,一直縮到牀邊的牆角,雙手扯着被子,不敢擡頭。她那張憔悴的小臉蒼白不已,眼神混沌無光,也不知是在害怕些什麼,倒讓幸晚之有些背脊發怵。
張氏冷冷地側過臉來,毫無情緒的語氣讓幸晚之疑惑不已:“現在知道來看了?呵,最毒婦人心啊!我當初就不該把丹末放在你院裡!”
“大太太……”丹末聽完張氏說話,弱弱地哭了起來,可憐得很。
幸晚之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只好耐着性子問:“晚之不知大太太爲何叫我來這裡,也不知丹末爲何生病,請大太太直言。”
房裡還有丫鬟和大夫,幸晚之用餘光瞥了一眼,發現那些人都一臉惶恐地盯着自己。
她把話說得生分不已,本是婆媳,現如今稱呼卻是大太太。她做事一向如此,她可以忍讓、可以退步,但一旦有人妄圖踐踏她的自尊,血液裡的傲骨就絕不容許旁人再往前一步。
她可以裝聾作瞎,但絕不會一輩子任人宰割。
“丹末,別怕。你說出來給你主子聽聽,她是到現在還是死不承認,也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張氏冷哼了一聲,側過神來轉向驚恐的丹末,放低了聲音安慰道,“我在這裡替你做主,你說實話便是。”
丹末摸了摸眼角的淚水,抽噎道:“我今日下午奉大少奶奶的命去街上買些香火,可誰知道,剛到賣香火的地方,就被人拉進了偏門,還沒反應過來就是一頓暴打,還有幾個大漢……”說到一半,丹末就快說不下去了,張氏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這才繼續開口道,“若不是我以死相逼,急中生智逃脫開,也不知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我剛推門出來,就瞧見大少奶奶站在門外,冷冰冰地看着我,全然沒有在府
裡那般細心溫柔的模樣!也不知在府裡的溫柔賢惠可是假面外衣!”
幸晚之反應了一會兒,倒覺得按照這般說法,她的確像是個喪心病狂的主子。
明明是被誣陷,她倒也不慍不火,只是微微一笑,道:“丹末你可是瞧錯了?你確定那時站在門外的人是我?”
丹末被她一質問,有些不知所措。張氏瞥了她一眼,冷聲道:“瞧錯了?今日香會,你可是從未出現在廟裡。”言下之意,她鬼鬼祟祟的,必然不是做了什麼好事。
這情形再明顯不過,那張氏和丹末是聯合起來要對付她!
幸晚之正色道:“我雖未曾去香會,但也沒有遇見過丹末。”
丹末瞪大眼睛,伸出手直直地指着她,情緒有些失控:“你還狡辯!明明是你說,要讓這丫頭日後再也沒法子囂張,纔派人打了我!你打人的時候的那股子邪氣怎麼不見了?!呵呵!你果然還是怕這件事被我捅破吧!”
幸晚之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滿是寒意:“我若是真想斷了你囂張的後路,那也絕不會做這種事還讓你察覺。哦不對。”她擡眸陰沉地瞅了丹末一眼,又道,“我若是真怕這件事泄露出去,打完你之後,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閉嘴。永久地閉嘴。”
她的言語裡透露出森森的寒意,讓在場的每個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丫鬟和大夫的眼裡均是異色,沒料到一向溫婉不多言語的大太太發起狠來竟也是笑裡藏刀。
薑還是老的辣,被幸晚之這麼一說,丹末就瞬間噤聲了。
張氏放下手中的瓷碗,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沒等幸晚之反應,猛的,一耳光甩在她的面頰上,登時她的臉就紅腫得厲害。
張氏忿恨道:“你還想狡辯什麼?莫不是你的丫鬟還會冤枉你不成!今日你打着要去香會的旗號卻沒有去,千方百計地要‘清理門戶’,當真是欺上犯下!”
“欺上犯下?”幸晚之捂着臉,輕哼了一聲,“敢問大太太,老太太還有去香會的一行人不過剛剛纔回來,現下應當是在各房院子裡就餐,怕是沒時間來拜訪您吧
?這不過前腳剛進門,大太太后腳就知曉我未曾去過香會了,若不是有些讓人難以料想的法子,怎麼能這樣清楚地知道我的動向?倒也讓我覺得有些詫異。”
她着實是有些詫異的,不過顯而易見的是,大太太暗中派人調查她。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的一切舉措都被人監視彙報了?
原來早就是她在明,敵在暗,她卻還愚蠢地毫不知情!
這一重大的發現讓幸晚之有些無從反應,只能佯裝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靜觀接下來張氏變化的嘴臉。
“你既然進了我傅家的大門,就早該就這點覺悟。”張氏嗤之以鼻,一口咬定她是傷害丹末的兇手。
氣氛正僵持不下, 門外管事媽媽送來了東西。
張氏打開一看,是香火店裡的夥計簽字畫押寫下的憑證,指名道姓下午正是幸晚之到他店裡僱了夥計來打人。
遭受這百口莫辯的冤屈,幸晚之臉色一沉。果然是張氏,要做就做的徹底。
“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張氏狠狠地將東西摔在地上,喚來一個丫鬟,“來人,家法伺候!”
“是!”
卻嬋眼看主子被冤枉了,趕忙跳出來辯解:“不是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今日下午從未去過香火店!有人能幫大少奶奶作證!”
張氏臉上透露出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似是有些歡喜。
“誰能幫她作證?”
“不信您可以去問,今日下午大少奶奶身在……”
卻嬋話還沒說完,就被幸晚之狠狠地掌嘴,她厲聲斥責道:“主子說話,有你做丫鬟的什麼事!”她握緊發麻的手,轉而對張氏道,“今日下午我在香火店,既然人證物證俱在,我便再也沒什麼好辯解的。”
卻嬋不可置信地望着幸晚之,卻被她一個眼神壓制住了。
幸晚之揚起脣角,擠出一個極其不自然的笑,瞭然於心。
原來這纔是張氏真正的目的。
她不要她受罰,她要她張開嘴,一字不漏地說大實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