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的院子極大,只有四面圍着住房,中間一塊全是庭院。剛一進門,滿目的桃花便讓二人頓覺心曠神怡。定睛一看,院子裡不僅有些桃花,還有假山和池塘,倒像是個圈在宅子裡的人間仙境。
卻嬋笑吟吟地將帶來的酒放在石桌上,招呼小廝過來嚐嚐:“我家小姐買二兩銀子的桃花,再送你一壺酒,你看可行?”
小廝點點頭,歡喜得不得了。
趁着小廝喝酒的工夫,幸晚之藉口要如廁,小心翼翼地穿過長亭走廊,開始找人。
卻嬋一面摘花一面打聽道:“你們府上可真是安靜,環境倒是好得很叻。”
小廝喝了口酒,應道:“是啊,自從老爺病了之後,這院子也算是真的安靜了。老爺一輩子無所出,大太太死得早,幾個姨娘看老爺病了,都收拾東西走人了,剩下三姨娘平日裡照料着,冷冷清清的。”
“那你們府上可有人借宿?若是來幾個客人,不就熱鬧啦?”
“哪還有什麼客人啊。老爺身體不好,極少有人來探望,哎……我家老爺……”小廝意識到自己話多了,趕忙搖搖頭醒酒搪塞道,“老爺的家事我們這些做下手的也就不多言語了。”
恰逢幸晚之回來,卻嬋使了個眼色,湊到她耳邊輕聲道:“看樣子不是這裡,小廝說這裡都好些日子沒人來了。”
幸晚之道:“我方纔去打探了一下,也未曾找着什麼人。”
於是兩人便帶上些桃花出了門,不忘再道謝一次。
卻嬋小步子地跟在幸晚之身後,稍有疑惑:“小姐,我們會不會想錯了?身上有桃花味兒,也不斷然是住在桃花林中,興許是做衣裳的織坊用的染料有香味也說不準?”
她否認了卻嬋的想法:“必然是新鮮桃花薰染,我的鼻子你還信不過?”
“當然不是。”卻嬋道,“我相信小姐做的一切決定。”
自卻嬋進入忠武侯府以來,她便被安排到幸晚之身邊侍候。那時候她
年紀小,做事莽撞不討好,脾氣倔,生怕被主子責罵,然而幸晚之卻是沒有責罵過她。有次她不小心撿碎片劃傷了手,還是主子給她包紮上藥。她爹孃死得早,她孑然一身,又是個下人,從未得到這樣的待遇。從那時候起,她便下定了決心,不論日後發生什麼,她一定要守着主子,保護主子。
就算這世上所有的人都背棄幸晚之,她也要站在她身後,絕對相信她。
想起過往的一些事,卻嬋不由得有些不安,正愣神的工夫,只聽見幸晚之催促道:“我們的動作得快些,晚前一定要回府。”
兩人加快了步子飛快地在長樂街穿梭着,抵達鍾府的時候,已過了午時。然而更讓幸晚之頭疼的是,不論她如何敲門,都無人迴應。
青天白日,這樣的大戶人家家中必定有人,可卻像是做賊心虛似的閉門不開。
幸晚之覺得有些怪異。
恰巧路過一個阿婆,她迎過去問:“阿婆,你可知這鐘府……”
話音未落,就被阿婆一個兇狠的眼神給瞪了回來:“你們別問我這個晦氣的宅子,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啊快點走吧!”
晦氣的宅子……
幸晚之一愣,回過頭看,發現這宅子看上去着實有些陰森。門口的朱漆已經差不多全掉光了,門口的牌匾年久失修,搖搖欲墜,這宅子從裡到外籠罩着一股不詳的意味。
幸晚之拍了拍卻嬋的腦袋:“桃花林……在這裡?”
“羅媽媽是這樣講的……”
幸晚之圍着院子轉了一圈,發現側門不遠處有一課長得極高的樹,她扭頭吩咐卻嬋:“你在門口守着,我翻牆進去看看。”
“小姐……”還沒等卻嬋說完話,幸晚之就玩着袖子邁着步子上了樹。身在練武世家,從小耳濡目染,自然是學了不少基本功,上樹對她而言不過小事一樁。她雙手撐在牆瓦上,遠遠地望了一眼,登時目瞪口呆。
宅子裡面同外面可謂是天壤之別,門
外清清冷冷,門裡卻是個十足的世外桃源。她在桃花林裡瞅見了人,可惜距離太遠,看不真切模樣。幸晚之三兩步攀上屋頂,找了一個好位置, 躡手躡腳地跳了下去。
哪成想腳還沒站穩,就被人發現了。被發現了不說,竟還是被擒住了。
“痛……”幸晚之的手被人壓制住,當即疼得眼淚都要流出來,她只好順着身後那人的動作換了個相對來說舒服點的位置。
只聽見那人說:“何人?”
“回公子的話,我方纔一直在敲門,想登門拜訪,可是府上明明有人,卻連門都不開,小女子沒轍,只好換了條路進來。”
她說完,身後的男子放了手,她轉過身來微微欠身,再擡起頭,整個人當即僵立在原地。不僅是她,就連對方也愣住了。
她眯起眼睛仔細地在腦海中搜索他的模樣,思緒猛地被拉回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的眉頭微微一皺:“是你?”
“是你?”她有些吃驚。
兩人異口同聲,一時間,兩人都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那夜她和卻嬋倉皇而逃,被人救下,她雖未能從瞧見身後擒住她的人,但卻是對擒住卻嬋的人有些印象。既然他在這裡,那麼那個人……也應該在這裡。
生怕對方仍有顧慮,幸晚之鞠了一躬,柔聲道:“本是早該同公子道謝的,但苦於一直找不着機會,也不知公子身在何處。恰好腦海裡還記着公子衣袂上的桃花香,便找人打聽何處有桃花林,這才找來了這裡。”幸晚之擡眸,覺察到他眼裡的不可思議,又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不知可否有這個機會,能讓我親口向另外一個公子道謝?”
對面的公子剛想開口,桃花林裡便傳出了一聲溫潤的嗓音。
遠遠地聽着,絲毫分辨不出任何情緒,倒是有幾分慵懶的意味。
是來自她方纔趴在牆上看見的桃花林中的那人的聲音。
他道:“謝意我已收下,姑娘請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