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到紡織廠,做着繁重的工作。剛開始的時候,我的心裡還抱着一絲希望。有一天,等爸爸的病好後,我還可以回到學校回到紀修的身邊。但是,等來的卻是爸爸去世的消息。
後來,我便絕望了。
那時,我已經得知,紀修和梵意去了同一所大學。
我一次無比的痛恨命運的不公。爲什麼她考不上D大,卻依舊可以去讀書。爲什麼我努力學習,卻會退學?
直到有一天,李阿姨哭着接完一個電話。當時,我恰好在她旁邊,她哭着對我說:“艾薇,怎麼辦?紀修的父親出事了。”
我陪着李阿姨去了D市的醫院,李叔叔當時渾身都是血,面容模糊。我們以爲他會撐不過去。
我去紀修的學校找到他。
剛好看見梵意正從遠處過來,我假裝的挽着紀修的胳膊,特意讓梵意誤會。那一刻,我覺得連上天都在幫我,紀修對梵意說:“我不想見到你。”
紀修說他不想見到梵意。
我看到梵意蒼白的臉,和搖搖晃晃的身體,心中有些不忍。但想到我的幸福,又堅定了下來。
這是我的機會,唯一的機會。
我去告訴梵意,紀修恨她,恨她的父親,恨她的家庭。
在電影院那次,是我最後一次見她,從此就便也沒有了她的消息。
有人說,梵博達出院,他們一家移民國外。有人說,他們在一場車禍中全部喪生。也有人說,在一個偏遠的小村見過梵意,她嫁給了當地的一個人。也有的說,梵意出家,在某一個地方的道觀裡。
不管哪一種說法是真,我都知道梵意,她再也不會回來和我搶紀修了。
可是,這並不代表着,紀修不會去找他。
紀修在她走後的五年裡,去了謠言中說的所有的地方,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最後的一次,他,準備去一個道觀,行李都收拾好了,就在臨行前的的一晚,李叔叔和李阿姨找到了他。李叔叔當面就是打了他一個耳光。“畜生,你想要幹什麼!”
紀修面無表情的說:“我要去找她。”
李阿姨在一旁哭着說:“紀修,你忘了你爸爸的腿是怎麼殘的了?”
“媽,我沒忘。但我要去找她。”
“你要是敢去找她,從今以後,你就不是我兒子。”
紀修看了李叔叔一眼,雙腿跪在地上,“爸,兒子不孝。若找到她,我就把她帶回來。若找不到,我從此以後便不再找她。”
李阿姨扶着李叔叔走了。
紀修一直跪在地上。直到我把他扶起來。
“起來吧,地上涼。”
李紀修:“如果她不回來呢?”
“那我就在那裡陪着她。”
在紀修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我聽見我心中,花凋落的聲音。
好淒涼。
後來,紀修回來了,是一個人。
從此,他再也沒有提過梵意。“梵意”這個名字,成了他的禁忌。也許,也是他一生的痛。
他工作的第一年,那時,我已經是一家健身房的瑜伽教練了。有時候,會去他那給他收拾一下屋子。
那天,他正好加班,我就拿着他給的鑰匙,打開了房門。收拾完之後,由於好奇心的驅使,我打開了那個一直上鎖的屋子。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巨幅的照片。我認識照片中的人,那是,梵意。
一個已經離開了六年的人。
小屋裡放着的都是梵意用過的東西。有相冊,有幾件舊衣服,還有一箇舊手機。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段錄音。我按下了播放鍵。
“喂,李紀修。”
“幹嘛?”
“問你個問題吭。”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啊?比如說是喜歡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哎呀,肯定不喜歡胖子。”
“沒想過。”
“你不會從來沒喜歡過別人吧?”
“如果真的遇見了,不管她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美或醜,我都不會介意。”
那段錄音還在循環播放,我的意識卻是漸漸模糊。
他說,如果真的遇到了,他不會介意。
不介意她是不是他的敵人,不介意她爸爸是兇手,不介意她的逃離,甚至什麼都不介意。
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爲,我很瞭解他。瞭解他的癖好,他的性格。可是這一刻,我發現,其實我一點都不瞭解他。
過年的時候,我們回襄塬。村裡的人都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李阿姨也問起。
紀修說:“媽,我有喜歡的人了。”
李叔叔大發雷霆道:“是那個梵家的人嗎?我告訴你,李紀修,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會讓她進這個家門。”
我想勸他們父子,可又不知該說什麼。
李叔叔對紀修說:“艾薇人多好,你……”
我說:“叔叔,其實我有男朋友了。”
李阿姨和李叔叔驚訝的看着我,我只好點點頭。
其實,我是在撒謊。
這些年裡,李紀修在找梵意,而我,在等他。
不過,我想,我應該找喜歡別人了。
他的感情,我從來沒有參與過,今後,也不再奉陪。
我從紀修家離開的時候,紀修還跪在門口。那天,大雪紛飛。落在紀修身上的雪花越來越多,遠遠地望去,就像一個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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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紀修身邊,聽見他說:“艾薇,這些年謝謝,但抱歉。我的心已經給梵意了。”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明白了。
紀修後來變得更加的沉黙寡言。不熟悉的人會覺得他孤傲,凌厲。我想,其實,他只是忘了怎樣微笑,他失去那個可以讓他微笑的人。
我真的嫁給了別人,一個老實巴交的出租車司機,每天很忙。
我結婚的時候,沒有告訴他。只是在兒子滿月的時候,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包了兩個紅包。
我問他怎麼會包兩個?
他說:“有一個是替她給的。”
不用說,那個人是,梵意。
紀修28歲這一年,就在我以爲他再也等不到梵意的時候,我竟然見到她了。
是在紀修的家裡。
那天,梵意穿着紀修的襯衣,看起來像是剛睡醒的樣子。她看到我的那一刻,很驚訝的張了張嘴。說實話,我比她更驚訝。因爲,我以爲,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不然,紀修爲什麼找了這麼久,卻沒有找到。
卻忘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躲了起來,隱姓埋名的生活。
梵意變得很沉默,看着眼前的人,我都要記不起曾紀那個意氣風發、天不怕地不怕的梵意了。她有些侷促,一直在盯着茶几上的水果看。餐桌上還擺着剛吃了幾口的早餐。應該是紀修做的吧?
我們之間的對話,都是我問她答,再者就是我一個人在述說,她只是在一旁很安靜的聽着。即使,當我提到當年的事,她也是一副很平淡的樣子。
歲月的力量該有多大啊!
她沒有哭鬧,只是在我說完以後淡淡的說:“我知道。”
回家以後,我抱着兒子說:“媽媽以後可以安心的過自己的生活了。”
因爲,她回來了。
“我愛着,什麼也不說;我愛着,只我心裡知覺;我珍惜我的秘密,我也珍惜我的痛苦;我曾宣誓,我愛着,不懷抱任何希望,但並不是沒有幸福——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滿足。”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樹洞,我想我會對它說出我的秘密。
我喜歡梵意。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便註定。
那一天,梵意來找李紀修,我的室友。她在樓下來回的踱着步,待李紀修和我下樓後,笑眯眯的仰頭問李紀修:“李紀修,想不到在這裡能見到我吧?而且我還要告訴你,我和你選的同一個專業,是不是很驚喜?”梵意很開心的拉着李紀修的胳膊問。
來往的人都在往我們這個方向看,李紀修有些尷尬的甩開梵意的手,“大庭廣衆的,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哦。”梵意很沮喪的低着頭,一會兒又擡起頭。盯着我看了一眼,“你是李紀修的室友吧?我是梵意,他的高中同學,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然後又小聲對我說,“以後李紀修就麻煩你照顧了。”
很少見的豪爽女子。
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後來,我們三個人一起上課,一起下課,一起吃飯,一起去上自習。
我們成了D大有名的三劍客。有名的是李紀修的才華,梵意追求李紀修的事蹟,以及,表面上,我的風流。
梵意對李紀修的喜歡,在我們D大已經不是秘密了。每個認識梵意或是李紀修的人都知道,有一個女生追了李紀修三年,一直追到大學裡來。可是沒有人知道李紀修的心思。但大多數人都以爲,李紀修喜歡的是我們系主任的女兒,李雪琪。不僅家世好,人也長的漂亮,更爲重要的是和李紀修是搭檔,也就是說她會在事業上幫助上李紀修。
只要是他們搭檔的比賽,冠軍毋庸置疑,肯定花落他們手裡。他們主持節目也配合的很有默契。
在一次校園廣播裡,突然準備好的資料不見了,李紀修一個眼神,李雪琪便心領神會,立馬切進一首歌。當時,他們還受到我們院長的表揚。
當然,這大部分人當中也包括我。
直到有一天,我看見李紀修望着一張紙條出神的微笑時,才發現的他的內心。那張紙一張算草紙,寫滿了驗算的公式。在字跡上面有一行紅色油筆寫的字:李紀修,我們在一起吧!
那是梵意的字跡。
我見過梵意在自習室裡,隨手拿過李紀修用過的紙,在上面寫了一行字,然後揉皺,往垃圾桶裡拋。最終卻沒有投進。晚上我們走的時候,李紀修說落了本書在教室。然後便回去取。
回來時,兩手空空的,說是記錯了。
當時,梵意還嘲笑李紀修說:“李紀修,你看你,怎麼總是顛三倒四的?”
其實,她只是在藉機報復,李紀修每次都說她丟三落四。
我想,我終於知道,那天,他回去找的是什麼東西了。
他也喜歡梵意。只是隱藏起來了。
我沒有問他原因。依舊每天和他們在一起。
我想,如果那個陪在梵意身邊的人,是李紀修。我會心甘情願。
兩個都是我欣賞的人。他們在一起,我會很樂意。
只是,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梵意會離開李紀修,離開我們。
我見過她張牙舞爪的樣子,見過她恣意狂笑的樣子,見過她古靈金怪的樣子,卻惟獨沒有見過她傷心落寞的樣子。
那一天的她,就是這樣的落魄。
望着李紀修和另一個女生遠去的背影。
那一刻,我好想抱抱她,告訴她,我一直喜歡她。
但終究,我還是看着她走了。
這一走,就是八年。
在這八年裡,我不再像當初那樣風流。也許只是像梵意說的那樣,收心了。
李紀修還是每天和我一起出門,一起回宿舍。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那個吵吵鬧鬧的女孩了。
再也不會有一個女生,無聊的時候,拉着我坐在樹下,吹泡泡糖;再也不會有一個女生,追着我滿校園的跑,說是要全球通緝我;再也不會有一個女生,說不過我,就去搬救兵,躲在李紀修的身後,朝我做鬼臉;再也不會有……
梵意離開後,我才發現,她給我和李紀修,留下的都是歡聲笑語。
等到她家出事以後,她就自己一個人躲起來,讓我們找不到。
我多想像以前一眼,她只是在和我們捉迷藏,等到我們假裝不去找她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出來,埋怨我們太笨。
我多想,還會有一個人從背後嚇我一跳,雖然我只是假裝被嚇到因爲,每次她嚇我的時候,自己就會忍不住先笑出聲。她以爲捂着嘴,就可以掩飾過去。
可是我喜歡這樣陪着她玩。
我懷念我們三個人一起躺在青草地上,梵意嘴裡叼着一根青草,天南海北的亂侃。
可是,這些,也都隨她一起不見了。
後來,李紀修被保研了。我也很順利的考上了D大的研究生。
畢業那天,我看到李紀修在盯着鏡子發呆。我知道,那一刻,他在想梵意。其實,在這幾年裡,他一直沒有忘記她。
他找遍了全國的每一個角落,卻都沒有找着她。每一次,找她回來,李紀修就會變得更加的沉默。
後來,我便沒有再見李紀修找過梵意,以爲,他就這樣決定放棄了。
只是在我們畢業那天,魏冰潔對他表白。
他握着杯子的手骨節凸起,目光有些憂傷的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她在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
而他在她能找得到的地方,一直等她。
面對李紀修,我最終還是選擇,把我的心事隱藏起來。
後來,李紀修去了HD,而我則在一家合資企業。週末的時候,我會去找他。而他每次,都是在忙。不論是週末,還是晚上下班。我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忙。
那天,我拎着酒到他的辦公室。我們兩個人就坐在他辦公室裡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繁華的霓虹燈。
李紀修說:“你說,我們這麼拼命是爲了什麼?”
我說:“爲了更好的生活。爲了讓身邊的人不再受苦。”
李紀修落寞的說:“可是,我現在只是爲了不那麼想她。以前,我總以爲,我不能給她更好的生活,不能把她束縛在我的身邊,可是,現在,我才發現,這些跟她比起來,都不算什麼。我只想要她在我身邊。”
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李紀修哭了。
在喝醉酒以後,哭了。
那一刻,我也陪着他哭了。
爲他的等待,爲梵意的執着,也爲我自己的心事。
不久以後,他就去了美國,特別的要去費城一趟。回來以後,更加的偏執,暴躁。沒有熱知道原因。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們的產品賣得很好,可是他卻越來越陰鬱。
他去B市出差之前,跟我說,這是他最後一次出差了。回來以後,就準備在他的中學旁邊開一家店。從此以後,不再離開。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辭職,一切就都峰迴路轉了。
八年後的一天,我代表公司出席在D市博物館舉行的由市文化局舉辦的發佈會。開始以前,我沿着博物館轉了一圈,在三樓的展館出口,我看見一個背影。很希冀的喊了她的名字,梵意。她回過頭來,驚訝的看着我。在那一瞬間,我看到她還朝四周望了一眼。
是在找李紀修嗎?
李紀修此時正在B市出差。
我只是發了個短信,告訴他,我看見梵意了,那個他等了八年的人。
而我又何嘗不是等了八年?
晚上的時候,李紀修坐飛機匆匆趕來,等待他的卻只是梵意慌亂中留下的痕跡。
最不敢見的總是最愛的人。
李紀修沒有離開D市,還是繼續留在HD,做他的總裁。只是不再加班了,經常會提前下班,臉上也漸漸的露出不太明顯的微笑。
我想,他的這一切的變化,都與梵意有關吧?
再見面,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那天,梵意和李紀修坐在我的對面。李紀修很細心地給梵意夾着菜。梵意變了好多,席間,她不怎麼說話,都是李紀修一直在說。
以前我們吃飯的時候,總是梵意一個人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李紀修就說她吵。現在竟然換了過來,梵意低頭吃着李紀修夾給她的菜,偶爾我和李紀修說到什麼好笑的事,她也是淡淡一笑,沒有太多的表情。
趁她去洗手間的時候,我對李紀修說:“梵意,她變了好多。”
李紀修點點頭,“嗯。我也不要求更多了,只要像現在這樣,能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好了。樹風,這些年,我真的怕了。”
梵意出來的時候,問我們在說什麼。
我說:“在誇你漂亮。”
如果是以前的梵意,我想,她肯定會頭一揚,用手撥一撥她的劉海,說“那是當然。”
但現在的梵意只是很平靜的笑笑,“謝謝。陳樹風,你也該找個了。”
我還是很不羈的說:“想我風流倜儻,絕代風華,怎會甘心過平庸生活?”
倒是李紀修在一旁打擊我,梵意只是微微一笑。
離開後,我知道,曾經那個梵意,再也回不來了。
就讓我的秘密和曾經的梵意一直留在我心裡吧!
某天李紀修和梵意正在街上散步,從旁邊的草叢裡竄出來一個人說:“二位,等一下,藤君要採訪你們100個問題。”
李紀修直接無視某藤:“沒空。”
某藤:“哎,看來,某人是在正文裡沒被虐夠。”
李紀修想某藤投來殺人的目光,“快問,我趕時間。”
某藤很無趣的問道:“幹嘛?我怎麼不知道?”
梵意這時出來勸解,“好了,快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