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大叔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說:“哦,肯定說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的。”
睹物思人。
梵意沒有反駁。
她只是很想李紀修,很想很想。不知道這些日子,他過的怎麼樣?
過了好久,梵意說:“山姆大叔,你有沒有想見又不敢見的人?”
山姆大叔長嘆一口氣,“有,怎麼會沒有呢?我最想見的人就是我女兒,可又怕離開了這麼多年,見到她以後,她不認我。”
梵意說:“一家人能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纔是最重要的。”
山姆大叔說:“想家嗎?”
翻譯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想她的爸爸媽媽,可是卻不知道她的家在哪?
山姆大叔說:“你呆在這也不是個辦法,就沒想過換個地方嗎?”
梵意誠實的答道:“我現在能填飽肚子就好了。”
山姆大叔說:“我有個朋友在費城大學工作,我讓他幫你在學校裡謀個差事,總比你在這洗盤子好。”
梵意感激的點點頭,“那謝謝山姆大叔了。”
自那天山姆大叔和梵意說起給她謀個差事之後,就一直再也沒有提過。他不說,梵意也不好意思問,依舊順其自然的生活。每天洗盤子,累的腰痠背疼,胡來吃一點東西墊墊肚子,就在老闆臨時給她在儲藏室搭的小牀上裹着衣服睡着了,天不亮就早早起牀幹活。“晚上收工的時候,山姆大叔偷偷對梵意說:“我那個朋友明天過來一趟,你的情況我都和他說了。到時候,具體的事情你們見面再談。“
第二天,山姆大叔所說的那個朋友,果然十點鐘的時候坐在靠窗子的位子,梵意被帶到那人面前,也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華人,帶着金絲眼鏡鏡框的眼鏡,很斯文的樣子,見到梵意,稍微打量了一下,便開門見山的說:“你好,我是亞伯,山姆的朋友。費城大學的圖書館正在招聘圖書管理員,如果你有意願,可以去看一下。”梵意想也沒想的就說“好”,但又想起國內的事業編單位不都是需要考試什麼的,又問道:“請問需要考試什麼的嗎?”
亞伯說:“有一個簡單的面試,你準備一下,下週一到這個地方去。”亞伯說着便在隨身攜帶的便籤上寫下一個地址,遞給梵意。
梵意其實也沒有準備什麼,她覺得如果是考人文修養方面的只是,她這幾天惡補也來不及,乾脆聽天由命吧!
週一請了半天的假去面試,但很快梵意就回來了。走進廚房,山姆大叔就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Fanny?”
梵意說:“還不知道,說是讓等通知。我沒電話,就留的你的號碼。”
山姆大叔說:“考官問什麼問題了?”
梵意說:“也沒問什麼,就問我最近看什麼書了?我就說《春秋》,然後那個老外就問我爲什麼選擇看《春秋》,我就說,培根不是說過‘讀史可以明智,讀詩使人靈秀’嗎?用我們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以史爲鑑。然後就沒再問什麼,我就回來了。”
山姆大叔摸着下巴說:“應該差不多吧?”
翻譯說:“順其自然好了。”
面試完以後,梵意還是如往常一樣,起早貪黑的起來洗盤子,或許心裡對於費城大學圖書館管理員的工作根本沒報什麼大的希望吧?她把那次面試當做了一次打醬油。
倒是山姆大叔這兩天心不在焉的,只要一閒下來就掏出手機,生怕漏掉一個電話,有的時候還會出現幻聽。
山姆大叔喃喃自語:“怎麼還沒來通知呢?這外國人辦事效率也太慢了。”
梵意說:“這纔剛過兩天,怎麼能來呢?那天有很多人都在面試。”
梵意剛說完,山姆大叔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山姆大叔掛下電話,興沖沖的對梵意說:“Fanny,你被錄取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通過的。”
梵意愣了一下,待回過神來後,淡笑道:“哦。是嗎?”
山姆大叔感到奇怪的說:“Fanny,你怎麼看起來不高興啊?”
梵意說:“沒有,我很開心。”
也許在經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後,梵意已經學會看淡身邊的一切。
沒有人能永遠高高在上,也沒有會一直處於低谷。
梵意把餐館的工作辭掉之後,便去費城大學報到。
山姆大叔執意要去送梵意,在路上山姆大叔說:“Fanny,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你就像我的另一個女兒一樣。”
梵意點點頭,“山姆大叔,我會想你的。”
山姆大叔點點頭,在費城大學的門口停下,“進去吧。我就送到這裡吧。”
梵意向山姆大叔告別,便去報到了。
接待梵意的是一箇中年婦女,肥胖的身子,隨着她走一步,她身上的肉就跟着一顫,可是她看上去卻是那麼的自信,開心,絲毫沒有因爲身材而自卑。
梵意又懷念起高中的那段歲月來。
才一年多,她就得自己已經開始蒼老了,不是外表,而是內心。那些恣意縱情歡樂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琳達領着梵意走進圖書室,指指前臺的桌子,“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了。”又遞給梵意一本工作手冊,“這是工作細則,你要仔細閱讀,有不懂的可以隨時問我。”
梵意點點頭。
已經轉身要走的琳達,又轉過身來對梵意說:“小姑娘,你很漂亮。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讓自己開心一點,否則就太對不起這個臉蛋了。”
梵意只是機械的點着頭。
她又何嘗不想開心的生活,只是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她常常想,是不是前二十年,她的人生過得太順利了,連上帝都嫉妒了,現在所經受的一切,只是在還債。也許曾經她的驕傲,在無意間傷害了別人,所以便要讓她設身處地的感受。
以前,她總是不明白,爲什麼蘇妍會在那樣花季的年齡,生活的那麼憂傷。現在,她終於感同身受了,可是蘇妍卻早已離開了。
梵意仰着頭,望着空曠的天空,此時此刻的蘇妍會不會也在某一個地方和她望着同一片天空?
蘇妍,我想我終於理解你了。梵意閉上眼,任淚水劃過臉頰。
六年後。
Fanny在牀上躺了一天,晚上起牀去冰箱裡拿了點餅乾又回到牀上。
自從來到美國這六年,Fanny已經養成了每天寫博客的習慣,她的博客有一個名字:爲你寫日記。從最初的幾個人關注,到現在成千上萬的人關注,不少人會在下面留言。
一個叫米飛圖的人說:大大,你寫的文好憂傷啊。我都看哭了,既然還愛着他,爲什麼不去找他?
Fanny回覆:不打擾是我如今唯一能愛他的方式。
Fanny翻了一下以前寫的博文,起身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回到牀上就開始敲字。
2月14日情人節這是我在這裡過的第六個情人節,依舊沒有你在身邊。
今天,我沒有出門,我怕出去會看到一對對幸福的情侶,我也沒有清早一起牀就從鑰匙孔裡往外窺探,那樣的傳說於我已沒有意義。不論是看到一個人或是兩個人,這輩子,我想,我終究是註定了一個人。
同事種了兩株半開的花預測她的婚姻,說是未婚男女種兩株半開的花,花名的第一個字母要與各自的名字的第一個字母相同。如果兩花相交,那麼他們的婚姻就會美滿幸福。如果你在,我想我會種百合和蝴蝶花。
可是,你不在。
我們認識的第一個情人節,我們沒有一起過。
第二個情人節也沒有。
第三個情人節依舊沒有。
我們還沒有等到第四個情人節,就分開了。
L先生,我很想你。
我總是在幻想着,其實這些年裡,我並不是一個人,你一直都在我身邊陪我。
昨天,我買了一個冰激凌,帶着手套捧着它,我把它高舉到頭頂,偏着頭說:“你嚐嚐。”從身邊走過的女孩看了我一眼。
我假裝你在我身邊。
走路的時候,我假裝挽着你的胳膊;天冷的時候,我假裝你在身後喋喋不休的讓我加衣服;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假裝在你懷裡。
剛剛去倒水,手被熱水燙了一個大包,買的創可貼恰好用完了。我假裝你已經給我貼好了。現在已經不疼了,你看,你就是這樣的神奇。
我最最親愛的人啊,你快畢業了,還是早已經工作了許多年?
是不是現在你的身邊已經有一個她,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寶貝。
對不起。
我做了逃兵。
你是不是還在恨着我?
那就讓我以這種方式贖罪吧!
我只能這樣,在不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想念你。我再也不能出現在你的生命中。也許你已經忘記了曾經有一個愛你如生命的人。可是,我會一直記得你,點綴了我的青蔥年華。
這些年過去,我還依舊記得你的笑容,溫暖傾城。
窗外的雪,下的越來越大了。
你那個地方呢?
我愛你,一直都愛着你。
Fanny寫完,點擊發表。
盯着電腦屏幕呆了好久,每次寫完,她都好像是歷經一場生離死別,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無力的倚在牀前,等待下一個天亮。
李紀修穿着碩士服站在鏡子前,望着裡面的發呆。如果她在,今天一定也會很開心。
三年前,李紀修保送D大的研究生,每年那的鉅額獎學金除了學費、生活費,還會剩下一大筆錢,然後都被他寄給在讀大學的李鈺。
剛上研一,李紀修已經開始在HD工作了,今年還沒畢業,HD已經早就派人來找他簽約,銷售部經理的職位已經爲他準備好。
HD是一家跨國公司,位居世界五百強,很多人都是擠破了頭往裡鑽,而HD卻爲李紀修敞開大門。HD看中的不僅僅是他D大畢業的文憑,更爲重要的是欣賞他的才華。
還沒畢業,只是在HD兼職,就已爲HD創下百萬的利潤。這樣的人才,HD怎麼會放過?
“紀修,還愣着幹嘛?趕緊照相去。”陳樹風跑進宿舍對李紀修說道。
陳樹風當年也是一鼓作氣,在得知李紀修被保研後,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兩人又分到了一個宿舍。相處了七年。
“嗯,這就來。”
“還在想她呢!”陳樹風一手搭在李紀修的肩膀上,一邊往外走。
李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