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笑一聲,笑聲極輕,繼而化作徹骨的寒意,語氣難掩狂妄,“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臨近炎炎夏日,吹過的風帶着燥熱的氣息,主臺之上,空氣卻透着森森寒意,一線之隔,兩重天。
曲子晉無言。是啊,柳絮在徐熠塵手裡,他沒資格談條件。
被抓又突然被放的孫婕柔,可以說是最受寵若驚。終於,她能與曲子晉結婚了。雖然曲子晉的心沒在她的身上,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
原本模樣狼狽,此刻卻突然神采奕奕,擡手理了理頭髮,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容,高傲的邁着步朝主臺走去。
很快,就與曲子晉並肩而戰。
環視着下面烏壓壓的人頭,孫婕柔覺得這種感覺很好,甚至自動帶入新娘的身份,柔情似水的喚曲子晉爲老公。
嬌嬌嗲嗲的音調,聽得曲子晉一陣惡寒,見孫婕柔靠的太近,不自覺的往旁邊挪去。
見狀,孫婕柔神色一僵,直接邁了一大步挽住曲子晉的胳膊,壓低聲音惡聲提醒,“別忘了,柳絮還被人攥在掌心。”
這話難聽刺耳,卻一語道出了曲子晉的艱難處境。
強忍着噁心,曲子晉沒有掙脫開孫婕柔,目光卻落在了柳絮身上,眸含歉意。
見曲子晉真打算娶孫婕柔,柳絮有些許的難過,但並不怪他。曲子晉這麼做,是爲了救她。
她怕的是,即便曲子晉將徐熠塵的要求全部做到,徐熠塵也未必會放了她。
情傷是最難治癒的,以她的觀察,曲子晉愛自己有多深,那麼挾持她的徐熠塵,愛那個叫藍盈盈的女孩子就有多深。
因愛生恨,恨難消。
而且,徐熠塵的偏執和程增有點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前費那麼多周章不爲曲子晉的錢,也不奪走秦晉,只是爲了抓她讓曲子晉痛苦。
這樣極端的行事作風,恐怕到了最後,她和曲子晉必有一傷或一死。
“速度點,我沒那麼多耐心跟你耗。”徐熠塵的催促聲響起。
曲子晉朝徵婚的華秦使了個眼色,華秦不情願的上臺,念着剛剛已經念過一遍的臺詞,語氣沒了莊重,也沒了肅穆,聽起來就像沒有味道的白開水,機械而麻木。
“等等。”華秦唸了一半,孫婕柔突然叫停,繼而朝着柳絮和徐熠塵走來,笑容挑釁。
見孫婕柔靠近,徐熠塵眸光一冷,目光如利劍般朝着孫婕柔射去。幫孫婕柔,只是計劃需要,並不意味着,他就認同孫婕柔是他的同夥。
猛地剎住腳步,孫婕柔視線徑直落在柳絮右手的無名指上,語氣張狂帶着命令的口吻,“我要她手上的戒指。”
停頓了下補充道,“沒有戒指,叫什麼婚禮?”
聞言,曲子晉身上頓時散發出幽冷的氣息,孫婕柔卻並不怕,依舊溫婉的笑着,笑看着柳絮。
結婚戒指,是曲子晉親手設計,送給柳絮最珍貴的禮物。此刻,她要一併奪過來。
徐熠塵眸中厲色稍減,將柳絮無名指上的戒指褪下拋給孫婕柔。
大拇指與食指抵住戒指,孫婕柔對着陽光細細打量上面的紋路,再看到清晰的刻痕時,眼底閃過怨懟。
繼而裝作沒拿穩,手裡金閃閃的戒指,就那麼直挺挺的掉進主臺的縫隙中,下一秒再也不見蹤跡。
“哎呀,真不好意思沒拿穩。”孫婕柔沒什麼誠意的道歉,繼而得意的看向柳絮。
原本以爲,她這麼做會令柳絮憤怒,生氣,甚至當衆失態,然柳絮就那麼立在那兒,神色淡淡,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從始至終,彷彿都在看一場戲而已。
柳絮沒怒,孫婕柔卻被激怒了,直接對徐熠塵放話,“還留着她幹什麼?直接刺進去,一了百了。”
語氣裡的陰狠,讓人背脊莫名發寒。
見孫婕柔命令他,徐熠塵死寂的瞳孔微縮,笑看向孫婕柔,只是笑意並沒有抵達眼底。
感受到對面男人的強大,孫婕柔識趣的不再吭聲,轉而繼續和曲子晉舉行婚禮。
鬧劇?或非鬧劇?來參加婚禮的嘉賓們,已經搞不懂這場婚禮的意義?
柳絮靜靜的看着曲子晉與孫婕柔舉行儀式,對孫婕柔故意的炫耀無動於衷。
有的時候,愛不僅僅體現在外物上,更多的時候發自內心。就好比,無論孫婕柔怎麼炫耀,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
不愛就是不愛,愛就是愛。
形式完畢,孫婕柔小鳥依人般的靠在曲子晉身上,當着柳絮的面故意向曲子晉索吻,卻被曲子晉毫不留情的躲過。
“我已經找你說的做了,現在請你放了她。”
“放?”徐熠塵笑,笑的諷刺,“曲子晉,你什麼時候聽到我說,要放了她這句話?”
被耍了!曲子晉直接甩開孫婕柔的手要靠近柳絮,下一秒腳硬生生頓在半空,只因爲,柳絮腹前的純白婚紗,有鮮紅沁出,並在不斷向四周擴延。
看到曲子晉蹩腳的姿勢,徐熠塵滿意的笑了,笑過之後視線落在柳絮身上,“看,男人都是不可信的。”
“你所以爲的,圓滿美好的愛情,不過是幻想罷了。你看,你以爲一輩子都不會背叛你的男人,卻當着你的面,娶了別的女人。”
“所以,什麼情啊愛啊,還有海誓山盟,都是不可信的。”徐熠塵像是醫生般,將其中道理一層一層剖給柳絮聽。
刀尖蹭過柳絮的腹部,“因而,這個孩子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直到徐熠塵的話說完,柳絮緩緩勾起了脣,臉頰浮着淺淺的笑容,輕輕的搖了搖頭,“不,你錯了。”
“真心愛一個人,是用行動來證明的。是將來無論能否與他在一起,都不會恨,因爲戀愛中的回憶很美好,這些美好足夠支撐你過完一生。”
喉嚨被徐熠塵卡住,柳絮說話有些艱難,每說幾句就要停下喘口氣,“即便他此刻不愛我,我也會留下這個孩子。”
“因爲,孩子是無辜的。”
說着看向認真聆聽的徐熠塵,“雖然我不知道你,曲子晉還有那個叫藍盈盈的女孩子之間發生過什麼,但我從剛的視頻能看出,她並非是一個有心機的女孩。相反,她很陽光,也很樂觀。
“跟這樣的女孩子相處,怎麼都不會喜歡上黑暗。”說着說着嘴角不自覺的有笑容綻開,“如果我是她,肯定是不願看到你如今的模樣。”
“陰冷,殘佞,整日生活在黑暗之中而不敢面對陽光。況且,這些年你一直活在仇恨裡,可你真的快樂麼?”
“你又有多少時間,懷念過藍盈盈帶給你的笑容和歡樂?”連着兩句反問,柳絮稍稍拔高了語氣。
“你一心爲她復仇,以爲這樣她就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可這些,真的是她想要的麼?據我說知,喜歡陽光的女孩子,從來都厭惡勾心鬥角,陰謀算計。可你,偏偏成了這種人。”
“也許,她不愛你,但並不代表她與你之間,就沒有過快樂值得留戀的美好記憶。其實,只要你換種生活方式,換種想法,像藍盈盈在一樣熱量而充滿朝氣的活着,她就一直陪在你身邊。”
“因爲,你替她過了她想要的生活。”
講了一大段話,加之持續處於陽光暴曬之下,柳絮脣有些幹,不停的舔着脣瓣。見徐熠塵遲遲沒有答話,又補充了一句,“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究竟對不對?”
“有的時候,天堂與地獄就在一念之間。藍盈盈選擇的是天堂,而你選擇的,則是地獄,再這樣下去,你只會離她越來越遠。”
原本晴好的天,突然暗了下來,黑沉沉的雲在頃刻之間壓了下來,空氣突然變得沉悶,冷風一陣陣的颳了過來,站在主臺邊緣的柳絮,搖搖欲墜。
曲子晉眼睛直直絞在柳絮身上,連眨一下都不敢。全身上下每一條神經都緊繃起來做好準備,準備隨時衝向柳絮救她。
柳絮說剛那番話時,徐熠塵微垂着頭陷入沉思。因無法看到他的眼睛,繼而無法猜透他此刻在想什麼。
柳絮也不敢肯定,徐熠塵聽進去多少,但至少,她剛那番話是發自內心的。
人之所以變成壞人,並不是他想變壞,而是被外界所逼。至於能不能獲得原諒,要看他肯不肯悔改。
柳絮聲落,整個婚禮現場都靜了下來,唯有頭頂交錯的電閃雷鳴,在頭頂上空響起。轟隆隆的雷聲中,夾雜着一聲高亢而尖銳的嗓音。
“別聽她的。她是爲了保命才這麼說的。你已經踏入黑暗,不可能再回頭,也沒有機會回頭”
“今天,你一旦放了她,粉身碎骨灰飛煙滅的人,就是你自己。”
徐熠塵像是陷入夢魘一般,對孫婕柔歇斯底里的咆哮聞所未聞。柳絮輕嘆了口氣沒有爲自己辯解。
徐熠塵選擇信誰,她左右不了。她能做的,只是以誠待人。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徐熠塵接下來會作何反應時,曲子晉卻不動聲色的和端着槍瞄準徐熠塵的陸銘交換了一記眼神。
子彈劃破長空發出刺鼻的硝煙味,柳絮沒料到陸銘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開槍,腦子一懵。再接着,就是一股很大的力道,拽着她做自由落體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