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過程增,他們的人正聯合警察對程增及他埋伏在暗中的人進行反撲,因而車內氣氛很好,然這還算和諧的氣氛卻在曲子晉接了哥電話後打破。
瞬間散發出來的陰冷充斥整個車廂,原本還有人說話在觸及到曲子晉眼裡的寒光時,立即噤若寒蟬,從鬧到靜,只發生在數秒之間。
“去醫院。”短短三個字,從曲子晉薄脣中出來,帶着急迫,有着倉促,細聽之下,還帶着幾分恐慌。
撐在膝蓋上的手一點點收緊,緊接着骨骼錯開噼裡啪啦的聲音響起,一下下敲擊在衆人心頭,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言墨不敢怠慢,將車速調到最大檔,直奔醫院而去。
他們的人分爲了兩批,一批化作便衣潛伏在記者中解決程增的人,另一批則被悉數派去保護柳絮。
程增的人手大半留在採訪現場,按理說不用擔心,可薛以白電話那頭傳來的嘈雜聲,以及他急迫擔憂的口吻,說明趕過去的人,遠遠超出了他們預料的範圍。
眉宇深鎖,曲子晉微垂着頭,背脊卻挺的筆直,宛若一把鋒利的劍,時刻準備着將敵人毫不留情的撕碎。
流暢的臉部線條此刻繃緊,薄脣緊抿,弧度犀利,如墨的星眸盯着腕間的表,裡面有嗜血在蔓延。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車子像飛一般從寬闊的馬上上一掠而過,落在別的車主眼裡,只剩一縷青煙,可曲子晉還是嫌慢。
“讓開。”低喝了一聲,下一秒言墨就感覺自己身體一輕,直接被人拎着後頸丟到了旁邊的副駕駛座上,曲子晉則穩穩的控制着方向盤。
只是,握着方向盤的手,因爲過度用力而青筋暴起,突突的跳着,昭告了主人此刻內心的焦躁不安。
言墨在心底嘆了口氣,和曲子晉認識少說也有二十年,卻從沒看見過他如此瘋狂的模樣,而且還是爲了一個女人。
愛情,果然能徹底改變一個人。沒來由的,言墨想到了靳晨,那個安靜起來毫無存在感,執拗起來卻讓他格外頭疼的女人,以前那麼愛纏他,這段時間卻突然消失的不見蹤影。
人在時,對她各種嫌棄,人不在時,竟還有些想念,對這種矛盾的心理,言墨自嘲的笑了笑。
原本坐在車上的“柳絮”摘下發套,露出大大的波浪卷,臉被妝容精心修飾過,細看之下,眉眼很是明豔,不是陳潔還能有誰?
感受到車內不同尋常的氣氛,陳潔心裡裝着一肚子的問題卻沒問出口,而是悉數化作了對柳絮的擔憂。
小柳子,你一定要撐住。
醫院,先趕到的是徐少的人,訓練有素的人配合的很好,幾個去接待處應付醫院工作人員,另外一部分則直奔503病房,因他們的身份見不得人,起正面衝突的話只會暴露,所以並沒鬧出人命。
但每個人腰間都很鼓,隱約露出一個輪廓,是槍的形狀。
砸門未果,柳絮走向窗戶,恰巧看到無數西裝革面的人一波接一波的涌進醫院,來幹什麼柳絮用腳趾頭都想得到。
想到未未,已經乾涸的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手緊摳着窗簾,含着水霧的眸子盯着下面那羣人,朦朧眸光裡第一次染上了恨。
恨拆散她和曲子晉的人,也恨自己,恨在這關鍵時刻,她竟然還不如一個孩子,沒察覺到未未的異樣,還反過來享受他的保護。
再往後,能聽到成羣成羣的人踏在樓梯上的腳步聲,每一步發出的聲響,讓柳絮的身體跟着一晃,眼淚也流的更兇。
徐少的人很快就到了503號病房,見門被反鎖,帶頭的人擡腳就踹,連續數次猛擊後,木質的門板搖搖欲墜。
門板已經被踢裂,可門只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帶頭的人臉色一沉,知道門後被放了東西,直接揮手讓身後的兄弟們齊上,將門推開。
同時心裡認定,柳絮一定藏在房間內,否則門後不會堆這麼多東西。
吱嘎一聲,門開的縫隙越來越大,大到能側着擠進去一個人,帶頭的人解下腰間的手槍拿在手裡,渾身處於警戒狀態進了病房。
瞥到牀腳靠着個人,帶頭的人立即將槍對準了他的後腦勺,卻遲遲不見他轉身,一步一步走到跟前,才發現是一個孩子歪靠着,已經沒有了呼吸。
躍過未未,帶頭之人把衛生間,廚房都轉了一圈,甚至連櫃子牀底都翻過了,仍舊沒找到柳絮的身影。
眼裡閃過疑惑,一個手下上前,“會不會是消息有誤?”
“不可能,華哥親自下達的,不會有錯,去別的病房看看。”又搜尋了一遍,確認一個角落都沒落下,一行人才離開病房。
病房內,已經失去生命體徵的未未整個身體都浸在陽光中,恰在此時,窗棱不知何時落了一隻鳥兒,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明明是歡快的節奏,此情此景聽了卻莫名覺得那曲調很哀傷。
同一樓層,其他病房住了病人,被人直直闖入皆嚇了一跳,看到來人手裡的槍時,縮在牀上一動不動。
進屋視察了一圈,復又離開,鴨舌帽帽沿壓得很低,外人根本就看不清他們的容貌。
一間又一間病房被翻過,卻始終找不到柳絮的影子,帶頭之人也不由懷疑起消息的準確性。
整個樓層還剩下最後兩間病房,一聲響徹天際的警笛聲響起,搜查柳絮的人一愣,面面相覷,有人問,“怎麼辦?警察來了。”
帶頭之人走到欄杆邊低頭一看,見大批的警察衝了進來,臉色當即一沉,瞥了最後兩間病房見門上掛着鎖,應該不會藏人,於是朝着手下揮了個撤退的手勢。
外面人踹門的動靜太大,隔了好幾個房間柳絮都聽得一清二楚,發現人越來越靠近自己所在的房間,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眼角的清淚,還在靜靜流淌。
從聲音辨別出到了隔壁,柳絮挪動着身子往衛生間躲去,卻因爲蹲了太久的緣故腿腳發麻,動一下便是鑽心的疼。
死咬着嘴脣,柳絮將呼痛聲憋回喉嚨,慢吞吞的往前挪去。
曲子晉趕到醫院前,給醫院臨近的警方打了電話,讓他們派人去救援,等曲子晉趕到時,正面碰上了後來的,隸屬於程增的人。
眸光發狠,曲子晉像是瘋了一般,眼底猩紅閃着嗜血的光芒,出手的動作敏捷的宛若叢林中的獵豹,下手很重,有些甚至連槍都沒來得及掏出來就被曲子晉撂倒。
從沒見過曲子晉如此失控,一同來的人忍不住心驚,曲子晉正面跟敵人槓上的打法,簡直就是不要命。
程增的人在採訪現場被解決了一部分,這次派來醫院的是餘下的勢力,人手並不多,解決起來很容易。
曲子晉解決掉擋住自己路的人,餘下的交給了一同來的人,而他自己,則飛速上樓直奔503病房。
病房很凌亂,顯然已經被人搜查過,地面上還沾着點點血跡,看到那觸目驚心的紅,曲子晉瞳孔狠狠一縮,心臟的位置有痛楚在流竄,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忽的瞥到牀頭靠着個人,一個箭步衝了過去,走進了才發現是未未,神態安詳,脣角含笑,懷裡抱着他幾天前送的變形金剛。
心頭忽然涌起一股難受感,曲子晉單膝跪地,並不在乎褲腳會被弄髒亦或蹭到血,伸到未未鼻子下面的手在不停顫抖,明明幾十公分的距離,卻慢的好像一個世紀。
沒有呼吸,意識到這一點,面對外人異常冷漠的曲子晉,忽然揮出一拳,重重砸在旁邊的牀沿上。
牀不堪重負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卻敵不過曲子晉心底異樣的難受感,就好像心臟被人生生捏碎再攪弄一番,煎熬的厲害。
沒看見柳絮,其他人到處翻騰尋找蛛絲馬跡,唯有陸銘,靜靜立在曲子晉背後,看到早晨還活蹦亂跳嘲笑他老,向他保證會照顧好柳絮的孩子,此刻卻身體冰冷的坐在地上。
帶來的巨大落差使陸銘的心情異常沉重,而曲子晉和未未關係不錯,難過肯定不比他少,伸手拍了拍曲子晉的肩膀,給予無聲的安慰。
“咦,這兒有一封血書。”不知誰叫了一聲,下一秒手裡的紙被曲子晉奪去。
看着最後那個不成形的字,曲子晉深眸裡閃過一絲異樣,複雜的看着未未。其實,打從進來看到未未嘴角的笑容,他就知道柳絮被藏到了別處,卻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未未做的,而代價是,未未的生命。
攥緊了粘血的紙,曲子晉將未未抱起動作輕柔的放在牀上,然後吩咐人把醫生叫來,給未未做檢查。
雖說未未的生命是在和時間賽跑,可經過治療的未未,明顯有好轉的跡象,不至於會流這麼多血,而且全身上下還沒有一個傷口。
安排好後,曲子晉出了503病房,朝未未提示的病房走去。
門被從外面鎖上,曲子晉微微蹙眉,立即有人上前一步將鎖撬開。
門被推開的那一刻,已經挪到衛生間的柳絮,蜷縮成一團的身子狠狠顫了下,聽到朝自己靠近的腳步聲,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進了衛生間,空無一人,曲子晉斂眉將緊攥在手裡皺巴巴的紙鋪開,上面的確寫的是520,難道未未記錯了病房號?
忽然衛生間的門大幅度動了下,曲子晉眸光微動,徑直走到門口,果不其然看到了那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人。
緩緩蹲下,曲子晉雙臂擁住柳絮,附在她耳邊低喃,“柳絮,別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