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溫婉蓉不知爲何,躺他身邊就心安。
“是嗎?”覃煬似乎在笑,“人總是會變,你不是喜歡穩重嗎?”
溫婉蓉嗔他一句:“放眼整個燕都,只有你,厚臉皮,自誇穩重。”
覃煬聽她聲音就沒事了,摟緊片刻,手撫到白嫩的臉上摩挲了會,準確無誤的吻上軟綿雙脣。
一夜旖旎,卻沒有縱情淋漓,溫婉蓉嘴裡一直叫着覃煬的名字,忽大忽小,忽顫忽清,進行一半時,突然喊疼,來回扭捏,硬生生把興頭上的覃煬拉回理智。
抽離捨不得,繼續對方不肯。
覃煬敗興片刻,耐着性子,重頭來一遍。
這次總算順利,然而他剛側身躺平,溫婉蓉毫無預兆撲上來,緊緊摟着他的脖子嗚嗚放聲哭出來,宣泄數日積累的壓力。
覃煬一時沒反應過來,剛纔沒事,來一炮,舒服了,怎麼哭了?
轉念,他猜她心中的不快,柔聲道:“等過段時間穩定了,我就去信阿瑾,請大姑姑把英哥兒送回來,保證你們娘仨安然無恙。”
溫婉蓉依然嗚嗚地哭,邊哭邊說:“英哥兒有大姑姑照顧,我不擔心。”
覃煬問:“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你,不想你出征,不想你遠離燕都!”溫婉蓉想到柳一一的遭遇,心顫發寒,“萬一齊家如法炮製,在路上對付你怎麼辦?”
說着,她爬起來,撩開被子,跪坐他身旁,急切道:“明兒,明兒我就求太后跟皇叔說,換人去西伯,你哪也別去,就陪在我和颯颯身邊好不好?”
她毫不掩飾的擔憂、恐懼,聽得覃煬心疼。
他只能勸慰:“溫婉蓉,皇上不喜後宮干政,我不會有事,你別亂來。”
“我不管!我不管!”溫婉蓉鮮有任性鬧脾氣,趴在覃煬身上,來回撲騰,“爲什麼杜家當護國將軍時就可以不出徵,爲什麼你就得去?以前杜子泰官大一級,你沒辦法,現在呢?難道皇叔手下沒人,非你不可?!”
覃煬無奈又好笑,摸着她光滑的背,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誰叫我是覃駙馬,不能丟皇上臉面。”
溫婉蓉不依不饒:“那我不當這個公主不行嗎?我明天請太后收回成命,和你隱姓埋名歸隱深山總可以吧!”
他倒是想。
靜默良久,覃煬盯着幽暗的牀頂,輕捏下溫婉蓉肩膀,悠悠道:“睡吧,我明天又要忙一天。”
溫婉蓉還想說什麼,卻被微乎其微嘆息和一句“明天忙一天”說得偃旗息鼓,覃煬大概真累了,沒一會響起鼾聲。
對方睡了,一個人的獨角戲唱不起來,溫婉蓉頹然地倒在枕頭上,翻身面朝裡,遲遲睡不着。
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該任性,更不該和覃煬鬧脾氣,但就是控制不住,沒有任何原由,心裡莫名發慌,直覺很不好。
閉眼時外面天是黑的,睜眼時外面的天依舊是黑的。
溫婉蓉下意識反手摸身旁的人,卻摸個空,她倏爾清醒,一骨碌爬起來,轉頭才發現,覃煬背對她睡着,中間間隔半人寬的距離。
有時牀太大也不是好事。
經過方纔一嚇,溫婉蓉徹底清醒,索性穿衣起牀,去屏風後洗漱淨身,夜裡光顧着和覃煬鬧,黏糊糊的液體沾在大腿內側也沒發現,要不是穿褻褲時,無意摸到身上溼溼滑滑,還矇在鼓裡。
她怕太早吵醒覃煬,就着昨晚剩下半壺涼水簡單擦拭一下,再洗漱完畢,把手邊油燈拿到堂屋,輕手輕腳開門,吩咐歇在側間的紅萼去小廚房準備早飯。
再回去,東面裡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同樣裡屋聽見外面的動靜,男人低沉的聲音傳出來:“溫婉蓉,你起這麼早做什麼?”
“吵醒你了?”溫婉蓉帶着幾分歉意走到牀前,掛起廂牀外的海棠色逶迤幔帳,坐在牀邊,柔聲問,“起來嗎?小廚房的早飯剛剛燉上,還可以眯一會。”
覃煬半夢半醒,習慣性摸到纖纖細腰上,迷糊道:“什麼時辰了?”
溫婉蓉點亮一個豆大燈芯,放到高几上的漏刻旁,看了看,回答:“離起牀時間不到半個時辰。”
覃煬嗯了聲,抹把臉,坐起來,明顯不想起,打着呵欠摸衣服。
溫婉蓉伺候慣了,趕緊把桌上的乾淨褻衣褲遞他手上,穿衣洗漱,一切完畢,覃煬清醒了,找件練功服,開門出去。
“你幹嗎?”溫婉蓉追到門廊下。
覃煬頭也不回答道:“去後院練武場。”
溫婉蓉沒再問下去,識趣回屋,隨手撿起覃煬近日翻看的兵書,掃了幾頁,幾乎每頁空白處都用硃筆劃了註解,龍飛鳳舞的行草,一看就是覃二爺的字體風格,見字如人。
覃煬勤奮,本該高興,溫婉蓉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成婚以來,她只看過他在書房用功,並從覃煬以前的貼身小廝嘴裡得知,那次出征疆戎,出發前一週覃二爺有事沒事往粉巷鑽,一副胸有成竹的派頭。
而今,覃煬表面上該吃吃該喝喝,唱小曲睡媳婦跟沒事人一樣,但溫婉蓉知道,面對西伯一戰,他沒那麼自信,起碼不敢輕敵,就連飯桌上都鮮有安靜。
兩人吃完早飯,覃煬離府,溫婉蓉按平時習慣,要睡會回籠覺,自打柳一一去向不明後,她什麼覺都睡不着,算算日子,柳一一已經失蹤一天兩夜,蘭家至今沒傳來任何消息,證明丹澤那邊也沒消息。
總不能待在家裡坐以待斃。
她躺在搖椅上思前想後一番,比平時早一刻鐘進了宮。
仁壽宮。
她給太后請安時,御膳房剛好送來當季新出的點心,請太后品嚐。
太后喜甜食,嘗一塊後連連稱好,又叫溫婉蓉來嘗。
“甜而不膩,清淡爽口,一會帶一盒回去給孩子們嚐嚐。”說到孩子,太后好像有一陣子沒見到颯颯了,笑着問,“小丫頭最近可好?”
溫婉蓉知道太后想颯颯,但現在不敢把孩子帶出府,怕路上有任何閃失,面上卻一如既往笑道:“回皇祖母的話,颯颯郡主一切安好,能吃能睡,胖了,也重了不少。”
“孩子長得快,過一陣子不見就變個樣。”太后慈笑,話家常。
溫婉蓉卻不敢說太多關於颯颯的情況,免得勾起太后想念,一道懿旨,帶孩子進宮就不由她想不想。
“皇祖母,這段時間天氣轉暖,想必御花園的花都開了吧。”溫婉蓉看看照進琉璃窗裡的陽光,不露痕跡轉移話題。
經她提醒,一屋子人視線也轉向窗邊,老嬤嬤笑盈盈地回答:“前兒個太后去御花園賞花,還唸叨公主,說景色正好,要是有人陪就更好了。”
溫婉蓉得了太后重視,低頭淺笑,謙虛道:“皇祖母想念孫兒,孫兒以後多陪陪皇祖母便是,若孫兒不在,嬤嬤可請淑妃、僖嬪幾位賢德佳人陪伴左右,免得皇祖母一人孤單。”
她故意提起齊淑妃和蘭僖嬪,就是想知道牡丹最近的動向,又不好太明顯,順便帶上其他人。
如果牡丹最近往仁壽宮走動頻繁,證明她急於攀緊太后這棵大樹,而攀緊的直接原因是柳一一情況不妙。
溫婉蓉在進宮的路上思量過,柳一一出事前與牡丹有正面接觸,她倆是真正的脣亡齒寒,只要齊家拿到證據,以皇叔的狠辣,柳一一的下場就是牡丹的明天。
牡丹心心念念英哥兒和覃昱,怎願意當刀下鬼。
溫婉蓉不止一次祈禱,這天不要來得太快。
念頭在心裡盤旋,嬤嬤的嘴一張一合,大概意思蘭僖嬪最近來得少,讓溫婉蓉一顆懸着的心放下一些。
太后見她露出疲態,以爲小兩口年輕氣盛,晚上乾柴烈火燒過頭,笑着打趣要溫婉蓉趕緊回去休息。
溫婉蓉確實有些累,心累,沒有勉強,跟太后行禮告辭,由老嬤嬤送出去。
兩人走在甬道里,老嬤嬤一手提着食盒,跟在旁邊,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低聲道:“公主,太后叫老奴帶話,請公主這段時間暫且不要與後宮各位小主來往。”
溫婉蓉微微愣了愣,腳步放慢,故意裝不懂道:“嬤嬤何出此言?”
嬤嬤淡然笑了笑:“太后說公主是七竅玲瓏心,什麼事點一點,便明白。”
見溫婉蓉依舊一臉疑惑,旁敲側擊道:“皇上不喜後宮干政,但太后是生母,母子間哪有不說體己話的,尤其那些煩心話,不能說予娘娘們聽,自然太后聽得多些。”
這番點明,白得不能再白。
太后表面不說,也支持後宮不幹政,不代表太后聾了瞎了,前朝發生什麼一概不知。齊妃有孕,齊家跟着水漲船高,現在借勢打壓覃家,是兩家舊仇所致,萬一被有心人利用,哪怕自己隨便和後宮哪個勢力家族的嬪妃多說兩句,九成九落人口實。
溫婉蓉心領神會,點點頭:“多謝嬤嬤提點,煩請嬤嬤帶話給皇祖母,說婉宜公主謹遵教誨,也會提醒覃駙馬,不居功自傲,恪守勤勉,保衛大周社稷義不容辭。”
“公主聰慧,恕老奴多嘴。”老嬤嬤露出滿意之色,送至午門,又說了幾句體己話。
午門有來往的宮人,又有宮門守衛,人多眼雜,溫婉蓉接過點心,寥寥幾句謝意,轉身離開。
因爲未時要去御書房議事,覃煬午時回府換身乾淨官服,順帶陪溫婉蓉吃午飯。
溫婉蓉把太后賞的點心拿出來,一邊詳述宮裡的事。
覃煬聽完,不知不覺一盒點心吃了過半,他拍拍手上的殘渣,嗯一聲道:“我知道了,你也注意點。”
語畢,等着紅萼擺飯。
溫婉蓉看他漫不經心的樣子,不免抱怨:“那盒點心是太后賞給孩子們吃的,你倒好,一口氣吃了一半,一會下午送到祖母那邊,除了颯颯,一屋子人不夠分。”
覃煬不以爲意,歪理多:“太后是賞給孩子們吃,又不是賞給下人們吃,論資排輩,我也得叫太后一聲皇祖母,我是孫子輩,颯颯是曾孫輩,不都是孩子。”
溫婉蓉白他一眼:“不知羞,你多大,颯颯多大,當爹的還搶女兒吃食。”
覃煬看她哀怨的小樣子,樂起來,毫無顧忌道:“以前沒娃,好不好吃,除了我就是你,現在一個兩個都讓着,老子養娃又不是養祖宗,幸虧就颯颯一個,要英哥兒在,今天真不夠分。”
他說得眉飛色舞,溫婉蓉揚起的嘴角漸漸沉下去。
覃煬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話鋒一轉:“你放心,大姑姑虧待誰都不會虧待覃英,祖母沒跟她說實話,但不管誰的兒子,都是覃家曾長孫,別說大姑姑連大姑父都很重視。說不定等他回來時,胖得你不認識。”
這話溫婉蓉信,陰鬱片刻又笑起來,笑着笑着,嘆聲氣:“覃煬,我怕英哥兒一直誤會下午,以爲我們都不要他,明明我們最疼他。”
“等孩子大了,再慢慢跟他解釋。”覃煬捏捏白嫩的小手,理所當然道,“覃昱不是小氣性的人,我也不是,英哥兒受祖母耳濡目染,自然不會小氣性。”
毫無邏輯,更談不上着調,只是一雙秋水剪瞳對上真誠笑意的細長黑眸,視線糾纏,彷彿他帶有魔力吸引着她。
再等溫婉蓉反應過來,主動坐在他大腿上,面對面,聽自己的聲音說:“覃煬,我們再生個孩子吧。”男女都無所謂了。
覃煬微微一愣,隨即說聲好。
而後紅萼提食盒擺飯,敲了幾下屋門沒開,再聽見裡屋傳來羞臊的聲響,她默默退回小廚房,把菜飯先熱在竈上。
一場炙熱將兩人體力燃盡,不約而同的又困又累又餓。
溫婉蓉半邊臉埋在枕頭裡,除了困累餓,還有疼,瘋狂的時候不覺得,等勁兒過去,看看胸前青紫痕跡,碰碰就疼。
覃煬有點意猶未盡,抱着她不撒手,趁竹筍還硬,多來幾下,過乾癮。
溫婉蓉推推他,沒推動,軟綿綿道:“我累了,想睡會,不陪你吃飯了。”
“我也不吃了。”覃煬算算時間,摟着自家媳婦美美睡一覺,起來進宮,時間將將好。
兩人相擁而眠,睡到未時差兩刻起牀,覃煬紓解完壓力,心情倍好,視線黏在溫婉蓉臉上,臨走時抱住狠親一口,一臉浪蕩誇她變漂亮了。
誇得溫婉蓉掐了他兩把,覃煬一邊疼得哎喲喲,一邊笑得不行。
“登徒子,厚臉皮。”溫婉蓉除了罵他,瞪他,也奈何不了。
覃煬調戲完,說正事:“今晚別等我,你自己睡。”
然後不等對方說話,他轉過身,背對着揚揚手,搖着馬鞭,哼着小調出了院門。
溫婉蓉站在原地愣了會,明明想問清楚爲什麼事,卻邁不動腿,只能眼睜睜看着覃煬走掉。
或許她潛意識早知道,他爲什麼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