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某一蛋殼裡。
劉明湘看着眼前身騎白虎的男子,縮在角落裡惶惶不安。
男子滿面凶煞氣,擡起右掌,說道:“怪自己命不好罷。”
“爲什麼?”劉明湘道:“咱……咱們又沒仇。”
男子道:“是沒仇,但對手能少一個是少一個。”
“那我不爭優勝了,”她說:“你放了我罷。”
“上一次死在我手裡的人也是這麼說的。”
她心裡充滿悔意,想自己真的不應該進古城。
男子的武功比她高明得多,但她也不肯就這樣受死。她擺開架勢,“來……來,來罷,誰倒黴還不一定呢。你要是殺了我,隊長會替我報仇的。”
男子冷笑一聲,身形忽地一閃,下一刻他掐着劉明湘的脖子,把她按在蛋殼壁上。
她閉目等死。
一會兒,卻聽男子問道:
“你是雲隱宗弟子?”
她臉脹得通紅,連忙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男子鬆開手。
劉明湘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氣,“劉明湘——我是雲隱宗碾冰院的。”
“我有一個朋友,也是雲隱宗弟子,”男子頓了頓,說道,“她也是碾冰院的。”
她稍稍鬆了口氣,心道也不知是哪一位師姐認識這位煞神,救了我的小命。便問:“她叫什麼名字?”
男子沉默了許久。
“木晚楓。”
提起這個名字,他的眼神暗了一下。
“啊!”劉明湘道:“你說的是木師姐,她前些年不是在秦南……”
“我來這裡就是爲了讓她死而復生。”男子道。
劉明湘心想,古城這麼危險,眼前這凶神卻願意爲了木師姐深入險境,可見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他既有有情有義,自家性命便更多一分保證。當緊該多與他說幾句話,拉近些關係,便道:
“我在雲隱宗本山時,跟木師姐鄰洞住着。後來,我去西北服役,她還送給我兩個絹帕法器呢——”
說着,從袖子裡取出一絹手帕,手帕一角繡着一隻蝴蝶。
男子瞧着蝴蝶,呆愣半晌,“這蝴蝶……是她的沒錯了。”
劉明湘道:“這手帕我儲物袋裡還有一隻,你要是喜歡的話,就把這隻拿去。”
說着,將手帕往前一遞。
男子猶豫了一下,終究接過了手帕,在手中拿着瞧了多時。擡頭再看劉明湘,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劉明湘道:“你和木師姐是戀人麼?”
“情情愛愛的東西最沒用,木晚楓怎麼會粘上這種俗氣的東西?”男子將手帕收入懷中,“我們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
“或許你不信,”男子道:“我們兩個都是死過的人。”
“一起經歷危險,差一些死掉麼?”
“是真的死了。”男子說着,目光裡透出難言的神色。
劉明湘的好奇心被調了起來,“你能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麼?”
男子瞧了她一眼,“我給別人講過,但沒人信,我就把他們殺了。”
“我信,”劉明湘道:“我還見過更奇怪的事呢。”
男子許久不說話。劉明湘以爲他不會講了,男子卻說道:“死之前,我們兩個都不是此界中人。”
劉明湘道:“我聽師傅講過,說這世上還有和宏然界一般的其他界面。角族人不就是從異界而來的麼。”
“我們倆個都來自大周書院界。”
“大周書院界?”
“離這裡很遠的。”
“那你們怎麼過來的?坐傳送陣麼?我聽說,跨界傳送陣耗費的靈石很貴的,離得越遠越貴。”
男子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在大周書院界,我被一個姓齊的老滑頭殺死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在這裡了。至於木晚楓,她原先修行不順,在大周書院界也死過一次的。只不過,我來宏然界的時候,身體和靈獸也傳過來了。木晚楓卻是附身在了別人身上……”
……
男子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對這個陌生的女修講這麼多話。或許,是因爲木晚楓的手帕。又或者,是因爲白虎告訴他,在這個女修身上感受到了溫暖又親近的氣息。而在這打不開的破蛋裡,在只有兩人單獨相處的氛圍裡,他又莫名生出了想傾訴的慾望。
“我相信——”劉明湘說道:“但又難免覺得有些太離奇了,這會不會是轉世?”
“轉世?”
“輪迴轉世啊。佛家不是說,人都是有來生的。只不過,你們轉世的時候帶了從前的記憶。”
男子道:“轉世不應是投胎的麼?我怎麼轉過來就成年了。”
“這……還是說說你們兩個怎麼成了生死之交……”
男子擡起頭,往上看,只有赤色的蛋殼。但他的視線卻好像穿過了蛋殼,穿過了古城的禁制,看到了蔚藍的天空和無盡的大海。
“我們一起去東海,她救過我一次命,我是來還命的。”
(二)
蛋殼中。
楚月醒來的時候,古有生在不遠處看着她。
她下意識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與古有生保持一段距離。
“別緊張啊,”古有生說道,“我對你沒有惡意啊,要不然早就動手了。”
“但我對你有惡意。”
“爲什麼?”
楚月道:“人族內奸,人人得而誅之。”
“你認識我?”
“怎麼說我也是雲隱宗的弟子。”
古有生笑道:“別人這樣說有道理,你這樣說沒道理。”
“此話怎講?”
“別裝模作樣了,”古有生道:“我之前見過你,你不是這個打扮。”
“哦?”
“你梳短髮,穿緊身衣,染過頭髮。”
楚月渾身崩緊了,“你跟蹤我?”
“偶然碰到,不過你那時候的打扮太惹眼了,”古有生道:“我看你不像此界中人,倒像是——地球人。”
“你是中洲隊的人,”楚月身體前傾,殺氣瀰漫在蛋殼裡,“那就巧了。”
“中洲隊?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古有生話還沒說完,楚月已經衝了上來。在古城裡,她的特異本領無法使用,便只剩殺手的肉搏術。殺到古有生近身後,她袖中藏劍冷不丁的冒出來,橫着一削,便聽“撕拉一聲”,古有生的胸前的衣服被撕開一個口子,胸口差點被刀刺到。
“你這瘋女人!”
古有生進入古城之前,曾用剩餘的任務點兌換了一門凡人武功【凌波微步】,原是爲防備不測,但進了古城竟然派上了大用處。也便是靠着【凌波微步】,他左右挪移竟然接連躲過楚月的攻擊,總算保住了性命。
“我說,”他往八卦乾位撤出一步,氣道:“你一定是搞錯了——我根本沒聽過什麼中洲隊。”
“那你怎麼知道我從地球來的?”
“因爲我也來自地球——”古有生說,“但我是穿越過來的,我——魂穿,你聽過沒?”
“你以爲這是小說麼?”
“那可說不準,”古有生道:“我們兩個是老鄉,可以互幫互助嘛。”
“沒興趣。”
(三)
巢穴邊角的蛋殼裡。
婉兒騎在一個男修身上,從他心口掏出一個血淋淋的心臟來。
男修睜大了眼睛瞧着她,沒有一絲生氣。
在她身後,一股泥漿從一個瓷壇裡緩緩升起,化作李青雲的面孔:“你把他殺了,這一關恐怕難過了。”
婉兒道:“這種噁心事,我再也不想做了。”
李青雲滿臉愧色,旋即化作一灘淤泥溜回了瓷壇中。
(四)
蛋殼裡忽然閃過一道紅光。
尋過便覺得下面有動靜。低頭往下看,又摸了摸,驚叫道:“我有了!我有了!”
春花道:“你要生了?”
尋過伸手在下面摸了好一會兒,突然跳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在蛋殼裡亂蹦亂跳,揮舞手臂,“它又回來了!它回來了!”
“什麼回來了?”
尋過道:“幹活的傢伙啊。”
——————
【第四百六十八章】夠刺激
(一)
“大家打起精神來——”
隊長鄭扎終於開口了,“雖然危險,但我們現階段可以進入,又能讓楚大校他們集體復活的副本,只有這一個。我相信,多少大風大浪我們都闖過來了,絕不會倒在這裡。”
“還是小心爲妙,”張庚說:“畢竟,隊裡的智者都死光了——就咱們幾個人的智商,加起來不夠楚大校、宏律他們塞牙縫的。何況主神想搞我們,艾達也不是好糊弄的,搞不好一起咱們要在這裡死翹翹。”
“閉嘴。”衆人齊道。
凌典忽然想起什麼,“我們原先的計劃呢?”
“通過祭壇控制宏然界?”趙哲道。
“嗯。”
“你是我們裡面唯一看過原著和大綱的人,”張庚道:“你特麼問我們……”
“問題是,現在劇情早就偏離了原著,偏了十萬八千里。”凌典說:“而且,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也沒有考慮到主神會讓我們和艾達對抗。”
當然,這也是小隊裡面沒有智者而導致的疏漏。
鄭扎想了想,說道:“如果有機會,當然要試一試。但最底線的目標,我們得把楚大校復活過來。只要楚大校回來,一切不可能都會變成可能。”
凌典心裡有些好奇,當初自己的確作過這樣的設定——通過世界石可以控制祭壇,通過祭壇就掌控宏然世界。但這只是在作古城大綱時,爲了埋坑收線完本而作的一個朦朧的設定。但是因爲人物和線索太多,坑坑相連,工程實在浩大,他最終不得不放棄完本的雄心壯志。現在他真的來到了這個世界,劇情會怎麼發展,世界石真的可以掌控宏然界麼?一切都是未知數。
要知道,小說可以完本,但真實的世界是不會停止的。
(二)
五個人跟着整羣的巨蛙,一跳一跳,不久便來到了蠍子巢穴的外面。按照艾達的提示,進入生命之源副本後,大部分的冒險者都藏身在巢穴之中。巢穴則建在巨大的山洞裡,山洞的門口布置了一層透明光幕。
“搞什麼?”張庚透過光幕往裡面瞧:“沒有人啊,一坨坨大雞蛋,我的密集恐懼症要犯了。”
言薇道:“難不成他們都藏在蛋裡面了?”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張庚猛地一躍,跳得老高,雙腳用力踩在光幕上,光幕卻紋絲不動。
巨蛙們紛紛躍起,撲騰着大腳向光幕撞去,發出轟轟巨響,但光幕卻只亮起一道道紅光,沒有絲毫被打破的跡象。
言薇道:“按照主神的德行,這個光幕是劇情任務,肯定要觸發某個條件才能打開。”
凌典望着光幕裡面,目光掃過一圈,“我們不妨猜一猜,那兩個魂體藏在哪個蛋裡?”
“猜什麼猜,”張庚說道:“我們有感應器,待會兒光幕一破,直接抓人。”
(三)
“是誰?”
李雲憬猛地擡起頭,往頭頂瞧,“誰在說話?”
魏不二楞了一下,左右瞧了瞧,“怎麼?”
“你有沒有聽到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
魏不二搖了搖頭。
“他是聽不到的,你也別讓他聽到。這是咱們倆的悄悄話,”蛋殼外的女聲說:“你有什麼話,就在心裡默唸,我聽得到。”
李雲憬便道:“大家的修爲都沒了,你如何能傳音入密的?”
蛋外的女子說:“我活了幾十萬年,總得有點手段罷。”
“你到底是誰?”
“我們剛剛見過,你就忘了麼?”
李雲憬想起來了,這個聲音她不久前聽過——此人就是剛纔在廢墟與希望之路上,故意擋住自己路的蒙面女修。
“你可以叫我欲姑。”女子說道。
(四)
“陰魂不散,”李雲憬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小姑娘,”欲姑說道:“你既然走上了情慾之道,幹嘛不開開心心走下去呢?一味地遏制慾望,無異於逆流而上、螳臂當車,早晚要淹死的。”
“我走的本來就是逆流之道。”
“人有七情六慾,”欲姑道:“這是人之常情,你何必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呢?要知道,情慾是寶貝,但憋在身體裡就是一把火,遲早要把你燒掉的。你找個男人,早些幫你把它排到身體外,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歪理邪說,”李雲憬道:“做這種事情,只有跟心愛之人才可以。爲了泄慾而做,跟妓女有什麼分別?”
“你是修士中人,是降世營大帥,位高權重,萬人仰慕,養幾個面首又能如何,怎麼還和那些凡俗之人一般不堪的境界,”欲姑笑道:“我問問你,你可有心愛之人?”
“沒有。”
“我看今日爲你而死的那個叫楚執男修就不錯,你不喜歡他麼?”
李雲憬沉默很久,纔回道:“他對我很好,但我只當他是長兄一般。”
“你這個女人真狠心吶,”欲姑道:“曾經也有人對我這樣好,不過他已經死了,我來古城就是爲了讓他復活的。”
“那你不想辦法得優勝,找我做什麼?”
“我修爲沒了,鬥不過這裡的很多人——比如你身旁這個小子。所以,我纔來找你啊。”
“你找錯人了。”
欲姑笑道:“你覺得他怎麼樣?”
“他?”
“便是現今與你共處一蛋的小子。“
“什麼怎麼樣?”
“他能不能做你的心愛之人。”
“他是我徒弟。”
“就是師徒相戀,纔夠刺激呢。”欲姑說道。
(五)
李雲憬臉上一陣發燙,身體又有些奇怪的感覺了。她猜想是欲姑搗的鬼。
“我不管你是誰,”她說道:“要是再來煩我,我就殺了你。”
欲姑說:“你們倆說的話,我剛纔都聽到了——你沒把他當徒弟,他也沒把你當師傅。”
“那又怎樣?我不喜歡他。”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我跟他培養不來。”
“沒有關係,“欲姑笑道:“沒有感情更刺激,你想不想讓他幫你解除煩惱呢?”
“你是不是有病?”李雲憬的怒氣一下子竄了起來,跟體內的邪欲攪拌在一起,讓她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
“不管你想不想讓他幫你,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欲姑說道。
“你什麼意思?”
“你剛纔喝的是我釀製的合歡水,極有助興功效。尋常男女喝了,勢必情慾高漲,一定要盡情歡好一番不可。倘使身旁沒有得力的人,見了牲口也要忍不住的的。更何況,你身懷邪欲,只怕更難抵擋。”
李雲憬道:“你看我擋得擋不得。”
“我可得提前告訴你,”欲姑說:“就算你意志堅定,可以忍得住。但這合歡水藥力如果排發不出去,再加上你體內邪欲作祟。藥力流遍全身的時候,你就會渾身脹血而死。死之後遍體的紫皮,斑斑點點,變成醜八怪一個。”
“我久病成醫,精通藥理,卻從來沒聽過這種邪藥。你以爲我會被你唬住?”
“不妨試一試咯。”
欲姑說罷,笑着離去。
(六)
李雲憬渾身燥熱,呼吸急促,下身溼得一塌糊塗。進入古城之後,邪欲一直隱隱待發,此刻更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她進入古城本就是被人陷害,走得匆忙,也未來得及把慾望傀儡帶上。沒有慾望傀儡,邪欲無法轉移,她支撐不了多久。
魏不二瞧見她的異樣,走來問道:“你怎麼了?”
她撇過頭,“沒事,就是有點熱。”
“這裡面是有些悶,不過倒不是很熱。該不會是因爲你剛纔喝了那液體的緣故?”
“沒喝之前,我就覺得很熱了。”
“我早就告訴你,不要亂吃陌生的東西。”
“滾蛋。”
這個時候,蛋殼外忽然響起了敲擊聲。
“怎麼回事?”
“會不會是有別人出了蛋殼?”
“外面有人麼?”不二說着,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外面有人說道:“你們兩個想不想出去?”
“你是誰?”
“別管我是誰,”外面的人說道:“想不想出去?”
誰知道外面有什麼陷阱等着自己,不二便道:“出去有什麼好的,我們在裡面高興着呢……”
話未說完,便覺見後腦勺捱了重重一擊,渾身一軟,昏倒在了地上。
蛋殼外傳來欲姑的聲音:“小姑娘,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李雲憬道:“我只是防着他做壞事。”
“乾脆殺了他,以絕後患豈不是更好。”
“你這樣害我,到底是何居心?”
“你和旁人歡好,踏上巫山之巔時的交合之氣,對我有大用處。”
接着,便是一串銀鈴般的魅惑笑聲,漸漸遠去。
聽這一陣浪笑,李雲憬身上的邪欲彷彿被挑逗了一下,一道火苗從火山口竄了出來。她渾身發燙,坐臥不安,看了一眼魏不二,竟覺得蠢蠢欲動。
她心中暗道:“再這樣下去,豈不是要出亂子?不如我閹了他了事。”
當即摸了摸袖口,才發現護身寶劍早就掉落蠍海之中。心道:“這寶劍隨我多年。正要用時,它卻沒了,豈不是天意?還是我一掌了結他,絕了後患?”
便緩緩走向不二,哪料得方走兩步,便聞見不二身上男子陽剛的氣息,渾身上下都軟了。心想早先沒有把這小子閹了,今日竟鑄成大錯。
嘆了口氣,又尋思:就算我殺了他,中的毒也解不掉。到最後毒性發作成了一具醜屍,豈不是白費力氣?
這般一想,也便絕了殺死他的念頭,心中暗道:不幸中的萬幸,今日和我分到一起的是他。
又過一炷香時辰,藥力果然如欲姑所言,狂噴而發,她便像暴風驟雨中的小船根本不能自已,只能憑着慾望驅使自己,慢慢靠向魏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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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訂3052,滿50加更一章啊。
目前,均3052,高訂6751,萬分感謝大家支持!感謝善待自己6666千幣打賞!感謝戰神1傳說五百打賞!感謝先秦諸子百家\李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