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二一路火急火燎到了昆比山脈入口,遠遠藏在林木從中,果然瞧見這裡已經有一個赤角帶着一隊黃角青角四處巡查。
但細瞧四下,卻不見半點打鬥的痕跡。
便琢磨就算是角魔實力遠勝,也總得有些動靜。現今如此安靜,想來是秀秀的手筆。
是了,秀秀如此聰明,一定早就預見他的指令被角族人截獲,不知使了什麼應對之策,帶着衆人躲過一劫。
那麼,她帶着衆人究竟去了哪裡?
不二思量一番,便想道:倘若我是秀秀,該如何應對?昆比山林中沒有一處安全,只能繼續往東,往降世營的方向去,順便把往來走的飛舟通通攔下來。待出了角族人屏蔽的範圍,還可以試着聯絡前方和本部。
於是,繞過這一帶危險區域,出了昆比山脈,一路往東尋去,約是行了百餘里地,纔在一處矮山背後,發現數十艘飛舟集聚在此,正陸續往降世營方向返去。
待他方一現身,秀秀、楚月、劉明湘、李苒、唐仙幾個便迎了上來。
唐仙笑道:“秀秀姐猜得角族人也聽到了你的指令,便要我們幾個在靠近昆比入口一帶留了暗號,讓倖存的飛舟各自逃命。又叫劉明湘抓緊往前趕,纔在這裡把後面的飛舟都攔住了。”
不二衝着秀秀豎起大拇指,“還是你聰明。”
秀秀道:“按照魏大隊長的指示,這些飛舟上的靈石都已挪在我們船上,不知您還有何高見。”
不二道:“降世營、大威營萬數修士性命就在我們手中。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靈石送到前線。”
眼下,昆比入口的轉運站是去不成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繞個圈子潛入昆比。
楚月在昆比山脈中已經佈置了兩個中轉傳送節點,碾冰院只要能到達其中一個,就能傳到昆比西面一帶,逃出角族人的封鎖線。
這也是不二和秀秀之前已經定下的計策。
但有一件事到現在還沒有拿定——
“這兩個傳送節點一個在東北角,離我們近一些,另一個在西南離我們遠些,離角族人的封鎖線近一些,”秀秀問道,“你說我們去哪一個比較好呢?”
其實,在楚月原先計劃中,昆比山脈中原只打算安設一個傳送點。但自從上一次在昆比山脈中與角魔遭遇之後,秀秀便說服楚月又添了一個。現今果然派上了用場。
不二道:“自然去西南那一個。”
“爲什麼?”
“之前,我們在東北節點遇到過角族人——有暴露的風險。”
“角族人怎麼知道那裡是我們的中轉節點?”
“總得以防萬一。”
“西南節點太遠啦,”秀秀搖頭道:“這麼長的路,又靠近角族人的封鎖線,容易生變。”
她說着,背過身,往昆比方向瞧去,心中暗道:只要有你在這裡,我們的行蹤豈不是盡在那魔女掌控之中麼?
而在她的潛意識裡,她倒是更希望魔女能趕到那裡——她要給她出一道史無前例、難以抉擇的難題。
(二)
“既然如此,”唐仙道:“我們還在等什麼?抓緊行動罷,再遲一些,趕去喀則就只能收屍啦。”
“等一等,”
“昆比山脈裡有紫角,太過危險,所以,”秀秀環視衆人:“這次行動,只有我跟魏不二去。”
“我反對!”唐仙很快舉手。
“我也是!”
“反對反對!”
劉明湘、李苒齊齊抗議,“哎呀,我們不是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
不二也問道:“劉明湘不走,誰來駕駛飛舟?”
“你們幾個另有重任,”秀秀轉過身來,衝着楚月眨了眨眼睛,“跟着楚月行動。”
“至於飛舟,”她又瞧向不二,“我也可以開。”
“你會開飛舟?法陣呢?誰來控制船上的法陣?”
“我可以兼顧。”
“我知道你覺得讓這麼多人陷入危險沒有必要,”不二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大妥當,“至少要讓楚月跟我們一起行動吧?”
“我說過,楚月另有任務。”
“什麼任務——連我都要保密?”
就是不能讓你知道啊。秀秀心道。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秀秀說:“你完全相信我,就不能按我說的做一次麼?”
“但你至少得告訴我你的計劃——否則我該做什麼?”
“你跟我走。”
“我……”
“我不說,當然有我的道理。”秀秀頓了頓,“或者,我可以告訴你,但請你稍稍等一等,等我們進了昆比山脈,我就告訴你。”
不二還想說點什麼。
事實上,對於秀秀的謀略和聰明,他完全相信。他所求的不過是一個明白。
但秀秀卻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一件事情罷?就是現在,我請你同意我的安排,讓我遲一點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這是不二第二次看到這樣卑微懇求的秀秀。
上一次,他斬釘截鐵地拒絕掉了。
這一次,他決定答應下來。
(三)
昆比山林中,歲月打開掌幕,瞧見不二的紅點遁出昆比,一直往西東去了,不久停在某處。
便率領一衆人往紅點停頓的方向追去。
方行不久,卻發現紅點忽然消失不見。
她當然想起數月前,也就是在昆比山脈的時候,代表魏不二的紅點突然消失的情形——這也就意味着魏不二小隊的飛舟進入了隱匿的狀態。
她急忙往東遁行,追上一艘掉尾的飛舟,抓住幾個人族修士,將方纔這裡發生的事情通通問了出來,才知道所有飛舟上的靈石都已經轉移到了魏不二小隊的飛舟上。
歲月忽然覺得手腳冰涼。
一個在心裡潛藏多時的隱憂終於徹底爆發出來——
一直以來,她覺得魏不二隻是降世營的小兵小卒,只駕着一艘後勤補給的飛舟,不會與自己產生決定性的衝突。
直到方纔,魏不二的聲音在通訊符裡響起來的時候,她才知道此時此刻,帶領人族修士與自己周旋作對的正是魏不二。
或許她應該後悔。
後悔當初沒有告訴魏不二自己打算在昆比伏擊人族後勤線的事情。這樣一來,魏不二說不定就會主動迴避,也就沒有了今日難解之局。
但轉念一想,她當時也無法料到今日的情形。
更何況,她更不願意讓魏不二陷入左右爲難的境地中。
想一想吧。一邊是心愛之人,一邊是自己的族人。
一邊是男女情長,是海枯石爛,另一邊是國仇家恨,是民族大義。
這要他如何去選啊?
世界上最難的抉擇莫過於此。
聰明的女人絕不會將這難題拋給自己的男人。
這個時候,袖中的傳音石忽然傳來消息——人族的靈石將要耗盡,喀則城的防禦陣也岌岌可危。不過,按照現在對峙的狀態,只要人族的靈石切斷,喀則城就能堅持到塔爾木援兵到達的一刻。
那麼,事情就很清楚了,各飛舟小隊的靈石都已經轉移到魏不二小隊的飛舟上。如果送到前線,很可能成爲壓垮喀則城的最後一根稻草。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耽擱了。
“魏不二往哪個方向去了?”她向人族修士問道。
那人衝着昆比山脈,指了一個方向。
歲月暗自猜測,鍾秀秀和魏不二會怎麼走。
如果繞開昆比山脈,沿着外延走,時間上來不及。
但如果往昆比山脈走,又一定逃不過蟒袍的察覺。
她細細分析一番,斷定飛舟肯定會進昆比山脈,但要如何逃過蟒袍之察?
她想起數月前,自己來昆比探查發現不二小隊飛舟的地方,想起魏不二的飛舟在一瞬間消失的情形。
她覺得自己抓到了什麼——傳送陣法。
昆比山脈裡一定有傳送陣法,而且就在上一次魏不二小隊出現的地方。說不定,魏不二去那裡就是爲了佈置陣法。
她問那人族修士:“他們走的時候,有沒有提到傳送陣法之類的?”
人族修士眼神有些閃爍。
她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錯,下意識拿起傳音石,想讓蟒袍趕去哪裡。
轉念又想到魏不二還在那裡,當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路踏風逐電,兀自往那兒趕去。
(四)
碾冰院小隊飛舟上,隱匿陣法已開到極致,舟身悄無聲息地在昆比山林上方蕩過。
駕駛艙內,只有魏不二和秀秀兩個人。
秀秀正嫺熟地駕駛飛舟。
“你什麼時候學會駕舟的?”不二顯然有些意外。
“從我覺得,”秀秀道,“我們肯定能用的上的時候,我就開始學習了。”
“具體來說——”
“也就是上次,我們在昆比遇到角魔的時候。”
不二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後艙——楚月、劉明湘、唐仙、李苒,一個都不在。
儲物艙裡有濃郁的靈氣從艙門縫隙中漸漸流溢出來,顯示飛舟上載滿了靈石。
“現在總能告訴我,你把她們幾個派去哪裡了。”
“我想和你多呆一會兒,所以啊——”秀秀卻忽然擡起頭,望着不二,眨了眨眼睛:“我故意把她們幾個支開。”
“我更相信,”不二面沉如水,“這是你拿來敷衍我的藉口。”
但誰知道多少真心話,沒法兒道出來,只能藏在玩笑和藉口裡。
秀秀笑道,“我讓她們離開,也是爲了讓她們好好地活下來。”
“再等一等吧,”她說:“真相很快就會到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飛舟越來越靠近傳送節點。
不二透過駕駛艙的窗戶,往遠方探望——一個熟悉的人影俏生生、孤零零地立在枝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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