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離開的時候,給不二留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只怕他畢生也難忘掉。
不二在她屋中待了少許,佳人身上的餘香還在,讓人心神難定。
暗自琢磨:“今夜雖得了《易經》殘卷,解決了往後修行的一大麻煩,但由此引發的諸事,也着實沒有想到。
魔女的笑容還在腦海中蕩着,她的話還在耳邊縈繞。
往後還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他很想改變歷史,好讓角族入侵宏然之事從未發生過。人角兩族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便也不會有相忘江湖的遺憾。
但若如此,他與魔女也不會相識相遇,那着實讓人心痛。
他很想萬事只憑本心,想幹什麼,便幹什麼,想喜歡誰,便喜歡誰,想娶誰,便娶誰。
但想來想去,只有活下來,活得長久,然後千方百計,走到大道巔峰的盡頭,也許才能隨心所欲罷。
外頭傳來打更的鑼聲,讓他瞬時間清醒過來。
忽然想起秀秀方纔來過,現在可不是逗留的時候。
向門外探出一道神識,在院中掃過一圈,只見並無旁人藏匿。
便輕輕開門走了出去,卻是悄無聲息遁到了房頂上,將身子藏了起來。
看四周的風景,當頭的月亮,凌亂的樹影,不怎麼涼爽又飄忽不定的風,似乎也在昭示他雜亂的心情。
正想回屋,卻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說不定還粘着魔女的體香,帶進屋中,也久久難散。待到明日,憑秀秀的聰明,一眼便可瞧出其中貓膩。
想了想,不如趁夜四下溜達溜達,理一理雜亂的頭緒,順便把身上的味道散了。
便徑直往院子外行去,心想魁木峰八成出了城外,也不知魔女等人如何算計的,自己是否應該去瞧一瞧,到底會發生什麼。
想着,下意識往城門處行去。
一路雖有明月相陪,但心中卻非一片光亮,腦子裡一會兒是魔女的大膽挑逗、火熱情愫,一會兒又是秀秀的溫柔體貼、親密言語。一會兒是魔女臨別時的驚人之語,一會兒又是秀秀在拍賣場中情不自禁的執手相連。
兩個人的面龐交替出現,兩個人的話語左右穿插,擾得他心中片刻不得寧靜。
也不知走到了何處,只見巷子盡頭,一個熟悉的斗笠男子的身影一晃而過。
他立時從混亂中清醒過來,精神恍然一振,緊緊跟了上去。
連着跟了幾條小巷,自是越追越近。
忽然到了一處高牆小巷,月亮被擋的不見蹤影,巷子內也是一片漆黑。
那人消失在巷末盡頭,他連忙追上去,卻不料,一出巷口,便被聲勢浩然地一掌揮過來。
“地橋境!”
他心中一駭,連忙舉起全身之力抵擋,饒是如此,那掌中蘊含法力仍是數十倍於己,以致他整個人也被擊出數十丈地。
方穩住身形,便匆忙追了上去,但那斗笠男子的身影已然不見。
他四下張望,毫無所獲,卻忽然聽到房頂上有人輕聲呼喚自己的名字。
“秀秀?”
他聽出這聲音的主人,便一跺足,越到了房頂之上。
只見月下佳人,披星戴月,銀裝素裹,嬌俏襲人,果然是秀秀。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稍作思量,開口問道。
秀秀的面龐在月光下,陡添幾許瑰麗,少了些清秀。
她笑着看向不二,但眼眶似乎有些明顯的泛紅,微微發腫。
“我先前去你屋中找過你,才發現你早就不在了。你要先告訴我,你好端端地半夜不睡覺,到底去哪了?”
不二早就想好了說辭,便回道:“晚上,我不知怎麼,翻來覆去睡不着了,便走出院外溜達。剛纔瞧見了一個斗笠男子,覺得十分眼熟,便一路追到這裡。交了一手,被擊退幾十丈地,卻發現他人已然不見。”
說着,忽然想起什麼,問秀秀:“你一直在這屋頂上麼?有沒有看見他去了哪裡?”
秀秀搖了搖頭:“我方纔在另一邊,聽到這裡的打鬥聲,才轉過來,等我低頭往下看的時候,便只剩你一個人。”
不二聽了,難免嘆了一口氣,只道可惜。
秀秀便問那人是誰。
不二回道:“我覺得他的模樣,有點像助我打開內海之門的那位大恩人。但也不大確定。”
秀秀早就聽過不二的故事,自然也知道這位斗笠前輩,便輕嘆一聲可惜。
少許,又問不二:“你還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出來的麼”
不二楞了一下:“問這個幹嗎?”
秀秀笑道:“我忘了自己什麼時候出來的,想你要比我早一點,也好推算我出來的時間。”
不二想了想,回道:“大概是子時將過,丑時初至的時分。”
這倒是按實情說了。
秀秀笑着點頭:“那比我早了許多。”
說着,又揶揄看着他,玩笑道:“大半夜地往外面跑,你該不是看上了誰家的姑娘,趁夜偷香罷?”
不二聽了,心頭一虛,但見她笑意真誠,似乎並無暗指。
心想秀秀這隨嘴一說,可真是差點說中。
“我可沒那膽量。”他笑着回道。
秀秀搖了搖頭,看着他的臉:“那可未必,你膽大起來,連命都敢不要呢。”
不二以爲她是在說傀蜮谷時,冒險衝入角魔陣中救人的事情。便嘆了口氣:“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太年輕,腦子也不夠用。換做現今的我,一定不會那般莽撞。”
秀秀笑道:“但願吧。”
說罷,再不接茬,輕輕走到不二身旁。
不二奇道:“你幹什麼。”
秀秀回道:“我想離你近一些。”
說着,深呼一口氣,一陣異香涌入鼻中,立時覺得心頭陡然壓了一塊兒巨大的石頭,好一陣難過。
她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夢。
子時將過的時候,她還在睡夢之中,忽然夢見月亮當空,銀光瀉地,魏不二慢慢從牀上爬起來,悄無聲息地出了門,偷摸摸地向李山夕的屋子走了過去,眼看就要走到房門口。
她立時從夢中驚醒,猛地坐了起來,發了少許的呆,才知道竟是做了一場夢。
迷迷糊糊中,躺倒再睡,但方纔那場夢竟然續上了。
只見不二正要轉身返回自己的屋中,忽然聽見李山夕屋內,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子聲音,也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話。
叫不二在院中停下了腳步,向自己的房中望了望。少許躡手躡腳地往李山夕屋中走了過去……
她再次從夢中驚醒。
下意識衝隔壁喊了一聲:“魏不二!”
卻無人應答。
情急之下,便連着呼喚幾聲。仍是如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人不在?”她如此想到。
便連忙起身,匆匆披了衣衫,急急下了牀,走到暗門口,敲了幾下,仍無迴應。
推門一進,登時心頭一涼,魏不二果然不在房中。
走到牀邊,一摸牀褥,還微微有些溫度。證明魏不二方離開不久。
便立時想起,白日裡,李山夕平靜優雅的笑容。
往窗外望去,院子裡亮堂堂的,空無一人。
但這樣的月色,卻與自己在夢中見到的情形萬般吻合,只是唯獨少了院中猶豫不止的魏不二。
心裡面更加發涼,涼的如寒夜之水。
稍作猶豫,便返還自己屋中,匆匆走出房門,向李山夕的屋子走去。
隔着老遠,並未聽見人語聲,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屋中似有人影晃過,不禁又提心吊膽的。
邊走邊想:“我一定要去屋子裡看一看。她若問我半夜有何事,我便說:‘夜半難寐,心煩意亂,想和李道友談談心。’”
“反正她先前不是說,十分喜歡我的模樣,想和我交個朋友麼。我今夜正好成全她。”
哪裡料到,敲了半晌,也無半點回應。期間似乎隱隱聽見輕輕的磕碰聲,但彷彿又是幻覺,恨不得立時闖進去瞧一瞧。
站在門口,反覆權衡,終究覺得,不管魏不二在不在房內,此舉都極爲不妥。
腦筋一轉,便假意離開,饒了一圈,回到李山夕房子屋頂。
使了一道擴音術,傾耳聽去,卻無半點反饋。才知道屋中使了隔音術,心頭更是發慌。
暗想大半夜的,若是好端端睡覺,何必使用隔音術?
又等了許久,魁木峰匆匆趕來,與魔女說了一席話,她才曉得李悠然被常元宗的修士捉了起來。
再見魁木峰匆匆離去,一時好不猶豫,又想跟着魁木峰去看看李悠然,又想等等看,魏不二會不會從房中出來。
直到魁木峰的身影將要消失在夜色之中,她才忽然想明白了。
便是她真的將不二抓了個現行,又能如何?
徒讓自己難過,也讓魏不二難堪。
而且,她也未必有勇氣,親眼瞧見這一幕。
現在終將過去,未來永遠看不清。但眼前的大事,卻耽誤不得。
如此一想,便衝着魁木峰離去的方向疾遁而去,一路跟至此處。
“鍾師妹,”
不二眼看着秀秀髮起了呆,伶俐的眼神也漸漸散光,目光中霧氣濛濛的,其中似乎瀰漫着莫大的哀意,直以爲她中了邪,連忙輕聲喚她,頗有些着急:“你怎麼了?”
秀秀恍然回神,眼眶又紅了些,但是先前的機靈和伶俐又復還回來,笑道:“你不是問我,我怎麼會在這裡麼?我告訴你好了。”
說着,拉着不二的手往另一邊屋檐行去,指着屋頂之下,小聲傳音道:“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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