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
在東北一方昏天黑地、瘋狂呼嘯的,正是極爲罕見的暴風雪。
黑壓壓的顏色瀰漫了半壁天空,與這一方的清亮的灰白對仗,又被一道橫跨整個天空的巨大天塹赫然分成兩面。
隨着那黑壓壓的暴風雪,聲勢浩蕩地向此方推進,灰白天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着,便彷彿是另一個超級界面從天而降,要將寒冰界徹底吞噬掉。
不二隻看這駭人的架勢,便曉得一旦被吞沒其中,就算自己可以用內力和法力交替護身,恐怕也免不了轉瞬間被消耗殆盡。
“逃罷!”
他長嘆一聲,只好放棄先前的打算,調轉前行方向,直奔西南方向。
也不知遁了多少裡地,那暴風雪越刮越近,呼嘯聲也愈加高漲刺耳。
回頭一看,只差三五里地,就要將這一人一獸追上了。
“倒黴透頂,倒黴透頂!”
他瞎喊了兩聲,連忙從雪獸背上跳了下來,反將它背在身上:
“馬鹿老兄,我看你也不大跑得動了。還是換作我來,咱們兩個拼一把,大不了共赴黃泉,一塊兒餵了這暴風雪。”
他以內力禦寒,又將渾身法力盡數運至足下,整個人似飛箭一般向前方遁了十多裡地。但那暴風雪颳得更快,竟然追得只剩數十丈之距。
便在這要命的時刻,終於瞧見前方數百丈遠處,隱隱有大風捲起一團凌亂的白色霧氣。
“地底溫泉!”
他心頭狂喜,急速向前遁了些,緊跟着,一把將雪獸舉到身前,借力猛地一擲,卻是離得老遠先把雪獸兄扔到了溫泉洞內。
自己又狂遁數十丈,倏地一躍,堪堪進了洞。
下一刻,那呼嘯的狂風便洶涌澎湃地刮蕩過去。
擡頭一看,黑乎乎、烏悽悽的一片,似把頭頂一方的世界變成了暗無天日的地獄。
那寒風凌厲的不像話了,溫泉之中熱氣充盈,竟然也能感覺到陣陣逼人的寒氣倒灌下來。
不時聽到淒厲的慘叫,多半是雪獸被捲入暴風雪中了。
擡頭細看,果然可以在一片混沌之中,看到大大小小的黑影被卷在半空中,像飄蕩在地獄裡無助的鬼魂。
不二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連忙鑽到溫泉旁,陣陣熱氣迎面而來,方能好受一些。
回頭一看,那雪獸早已竄到了溫泉之中,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感激涕零地看着自己。
“嘿,算咱們兩個命大!”
他忍不住咧嘴一笑。
……
這場暴風雪直颳了三天兩夜,幾乎將不二備用的果實幹肉耗盡了,才意猶未盡地散去了。
他飢腸轆轆地從溫泉中爬了出來,這纔想起那魔女也得吃飯。
當初自己離開的時候,雖然獵了幾隻雪獸,給她留作備用的乾糧,但如今已過去了兩個多月,恐怕剩的不多了。
便尋思:“她修爲大減,八成沒有辦法到外面覓食,我再去遲一些,這人恐怕就要餓死了。”
這般一想,便騎着馬鹿匆匆忙忙往回返,方走了不到三百里,忽然聽到轟隆隆的悶響,緊跟着便感到大地晃晃而動。
擡頭再一瞧,竟是從迎面遠處狂奔而來白茫茫一大片不知名的雪獸,又伴着亂七八糟的獸鳴聲,直將那一方的天際線都佔得滿滿當當,仿若海平面上瘋狂奔涌的大潮。
“苦也!莫不是我跟這寒冰界犯衝了?”
但此刻,卻容不得他多想了,若是在這獸潮之中逆流而上,十成會被踏成肉餅。
想了想,只好順之而行,邊走邊向獸潮外側挪移,漸漸脫離出來。
從這往後,他便被這洶涌獸潮裹挾着向西行進十日,愣是走出兩千多裡地,才僥倖混到了獸潮邊緣,僥倖逃脫了。
還好他身處獸潮之中,只憑無數雪獸的體溫和呼吸,便不大覺得太過寒冷。
再加之可以用法力和內力交替用於護體,這幾日來竟然也未覺得太過吃力。
只是,幾乎沒有可以安心休息的時候。
他還好,困了可以趴在馬鹿背上眯一會兒。但那馬鹿和其他雪獸可是一直未曾閤眼,馬不停蹄地奔着,也不知它們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再說這獸潮,他記得在進入寒冰界之前,那魔女便曾提起過,似乎寒冰界中每百年之期,便會莫名其妙地發生一次極大規模的雪獸兇潮,成羣結隊的雪獸會從寒冰界東面向西面遷徙,幾乎要席捲大半個寒冰界。
而先前那場暴風雪,現在想來,似乎也曾被那魔女提及過,大概是五十年發生一次。
二人進入寒冰界之前,還曾想着,應當不會這般巧合地碰到。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只在寒冰界待了數月光景,竟然趕上了五十年一遇的暴風雪,百年一遇的獸潮。
接下來,也不知會不會將這黴運進行到底,遇上什麼五百年一遇,甚至一千年一遇的大災大禍。
既脫離了獸潮,自然要趕緊往回趕,但路途實在太過遙遠,這寒氣也着實凜冽,不二縱然大有長進,又有雪獸幫忙,也只能支撐一日的行程。一日過後,非要找一個可以躲避寒氣的地方歇緩。
在返程途中,更是離奇的事情百出。
先是沿路走到了冰花族的某個村落,正遇到了冰花族人慶祝冰花節,硬是把他拉去看了一整天的冰花雪雕。還在對方盛情邀請下,自己搗鼓了一個雪雕,醜的不可堪言。
又碰到了雪橇族,正趕上族中雪橇大賽,非要讓自己這個異族人做裁判。
後又不小心走錯了路,誤入一個山谷之中,裡面到處是岔路,轉了三天才走出來。
便在這樣停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之中,又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才走了一千五百多裡地。
這一日,正走着,遠遠瞧見幾只三丈之高,模樣似巨熊般的雪獸,正在獵殺數百隻跟馬鹿一般模樣的雪獸。
那巨熊雪獸身體雖然龐大,但奔跑起來竟然十分迅速,咚咚踩着大地,不一會兒便有數十隻馬鹿倒在了地上,被撕扯成碎片。
只聽一陣陣悽慘的鳴叫,在空曠的雪地之上不絕迴盪着。
不二正要避開,馬鹿兄卻停下了腳步,張嘴便是一陣悲慼的低鳴,又可憐巴巴瞧着他。
不二便尋思:“難不成,這些雪獸是馬鹿兄的兄弟姐妹之類。”
就問它:“你是不是想讓我去救它們?”
那馬鹿便不住地點頭。
不二立時大感頭疼,瞧這些巨熊力大無窮,速度又快,顯然不大好對付。
猶豫半晌,又發現那些巨熊雪獸雖然力大無窮,但似乎身上的白光之力並不濃郁,顯然等階也不會太高。
又尋思:“馬鹿兄不但救了我的命,還辛辛苦苦馱着我行了幾千裡地,對我實有大恩。它的兄弟姐妹們此刻正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機,我明明可以出手相助,卻要選擇袖手旁觀,豈不是枉稱爲人?”
便打定了出手相助的念頭。
但他若是隻憑蠻力、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多半也管不了什麼用,說不定自己也得受傷。
正是爲難之時,忽而瞧見那些巨熊雪獸之中有一個身材異常高大,此刻揮舞雙掌,不停吼叫着,其餘巨熊看樣子對其十分畏懼。
“首領麼?”
他忽而心生一計,便叫那馬鹿向那巨熊首領奔去,自己則瞬時溜到了馬鹿的肚皮地下,鑽進它厚厚的絨毛裡,只露出雙手雙足扒着他的身子。
那巨熊首領正殺得興起,哪裡想到竟然有獵物自找死路,不由地楞了一下。
下一刻,便瞧見一道凌厲劍氣便從自那馬鹿身下倒劈而上,直奔自己的胸口。
它怒吼一聲,雙掌猛力一拍,一道白光擋在身前,堪堪將那劍氣劃去了。
但緊跟着,只聽“刺啦”一聲,一道紅芒利刃忽地從身後削過來,切了脖頸,一股鮮血四下濺射,腦袋便稀里嘩啦滾落地上了。
巨熊首領既死,其餘幾隻眼見羣龍無首,嚎叫了幾聲,便驚作鳥散了。
這一戰方打完,還來不及高興,那馬鹿便眼淚汪汪地瞧着不二。
“你要跟你的兄弟姐妹一起走麼?”
那馬鹿猶豫一番,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唉!去吧,去吧,天下哪裡有不散的宴席?”
這一人一獸,雖然感情頗深,依依不捨,但也逃不了分道揚鑣的命運了。
不二告別了馬鹿羣,只好重新迴歸到徒步而行的狀態,自然大感吃力。
途中又想方設法抓了幾頭善於奔跑的雪獸,但個個桀驁不馴,哪一個都不如那馬鹿兄一般靈動好使,便只好歇了這念頭。
又一日,他正在匆忙趕路,心中大概一算,琢磨離那溫泉估計還有八百多裡地,已不算遙不可及。
正要放緩遁速,找一處歇一歇。忽然瞧見不遠處茫茫冰灘之上,有五六個渾身發着藍光,蛇尾人身的異族人正匆匆忙忙地急速遁行。
他回思那魔女入谷之前所講的大陸風情,便可判斷這些異族人多半是藍光一族了。
細瞧一番,又發現遁在最前面的那個藍光族人似乎受了不輕的外傷,而後面緊追的幾個藍光人,卻是不停地向其揮出一道道凌厲的藍色光波。
那受傷的藍光人躲得極其吃力,照着架勢往下走,隨時要斃命的。
“是非之地啊,我得速速離去。”
正要轉身離去,忽然聽見那受傷的藍光人竟然衝着自己說了一句人族語:“人族的好兄弟,快來救救我!”
不二瞧了他一眼,此人大眼禿鼻,嘴脣肥厚,長得殊爲醜陋。
心中忍不住暗道:“天曉得你是不是罪大惡極的壞人,又或者是族中的叛徒什麼的,我還是莫要多管閒事。”
豈料得,那人竟然不管不顧地直衝着自己飛速遁來,一邊又叫着:“好兄弟,等等我!”
再一瞧,他身後的藍光人亦緊隨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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