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央吉瑪慚愧而內心複雜的看着月尊白瑪，月尊白瑪搖頭，“我們走吧。”
一路上，月尊白瑪都跟沒事人似的，唯有央吉瑪心神不定。
回到竺巴噶舉，央吉瑪服侍月尊白瑪換回一品女服後，便悄悄溜出房門。央吉瑪來到阿旺楠傑處理教派事務的大殿，衣襟大殿，央吉瑪便垂淚行禮。
“你這是怎麼了？”阿旺楠傑掃了一眼央吉瑪，言語上全是關心，但那眼神卻最終落到寫有教派事務的羊皮捲上。
央吉瑪叩頭哭泣道：“請教主收回成命，奴婢不要做什麼聖女，奴婢只求能一聲守候在月尊祭司的身邊，保護月尊祭司的周全。”
阿旺楠傑沒有擡頭，“既然本尊已經做了決定，要收回成命，很難。”
央吉瑪繼續說道：“奴婢雖然不知道教主爲什麼要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但奴婢還是要勸教主，希望教主不要因爲一時慍怒，而做出對竺巴噶舉不利的決策。聖女這樣的尊位，唯有教主夫人方能享受，奴婢不過一賤婢，根本沒有這個命可以坐上這樣的位置。奴婢懇求教主三思。”
“三思？本尊做決定需要你一個婢女來教我三思嗎？你先退下，準備明日祭禮受封就可以了。”阿旺楠傑已有些許的不耐煩，與其說是不耐煩，不如說是心裡亂得慌。
阿旺楠傑雖然眼睛看着羊皮捲上的字，耳朵聽着央吉瑪的話，但腦海中依然頑固的迴響着墨十泗的那句話，他和月尊祭司所扮婢女已私定終身。
私定終身！他和月尊白瑪也是私定終身！他以爲如此便可終身，卻不想她還可以和別的男人終身！
一想到這些，阿旺楠傑腦子都要炸了。難道她不知道他有多愛她嗎？難道她不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嗎？
央吉瑪見阿旺楠傑處於走神狀態，根本無心聽自己說話，便又道：“教主……”
話還未說完，阿旺楠傑一拍桌子，“退下！”
央吉瑪唯有起身，含淚走出大殿。出了大殿的央吉瑪一直守在大殿之外，她不能坐上聖女的位置，絕對不可以。
月尊白瑪喚來顏瑪索，本讓他拿了些消炎化血的草藥來。草藥到了，卻不見央吉瑪本人。月尊白瑪放下草藥，往阿旺楠傑處理公務的大殿走去。
在大殿外的央吉瑪越想越不是滋味，乾脆拔出身上的三尺劍，再次走入大殿。
“教主，奴婢真的不想做什麼聖女，如果教主執意要爲難奴婢的話，奴婢唯有血濺大殿，以死明志。”央吉瑪說着，銀白的劍已經緊碰着雪白的脖子。
阿旺楠傑擡起頭，看着央吉瑪。“做本尊的女人你們就這麼不願意嗎？寧願死也不願意嗎？”低吼，憤怒，席捲而來。
央吉瑪垂淚，“能做教主的女人，是好多女人的願望。可教主有月尊祭司喜歡，我等婢女又如何能配得上教主？如果教主是因爲格魯少主的話，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話，奴婢也只能說教主太相信格魯少主的一面之詞了。月尊祭司是什麼樣的人，教主和奴婢一樣，都非常清楚。又何苦要做出這樣的決定，讓月尊祭司、讓奴婢都心痛爲難呢？”
阿旺楠傑站起身，走到央吉瑪身旁，“能在大殿之中以死來威脅本尊的，你是第一個。退下！”
央吉瑪依然堅決的看着阿旺楠傑，“如果教主不收回成命，奴婢恕難從命。”
“隨你！”阿旺楠傑轉身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央吉瑪閉上雙眼，淚垂落。
“你做什麼！”月尊白瑪看到央吉瑪正要用那三尺劍抹了自己，連忙呵斥道。央吉瑪一時心慌，“月尊祭司，奴婢對不起您了，奴婢先行一步。若是有緣，奴婢願在黃泉等您，哪怕是一百年兩百年，奴婢都會等您。”
“你這是何苦！”月尊白瑪說着，一把拽住央吉瑪手上的長劍。央吉瑪的手腕受了傷，還沒有恢復，力氣不如月尊白瑪。任憑她如何死死拽住三尺劍，都敵不過月尊白瑪。
月尊白瑪終於奪了央吉瑪的劍，一把扔到地上。金屬碰撞大理石的聲音，清脆入耳。
月尊白瑪看向央吉瑪，“如果你不想受封，大可以告訴教主，何苦自尋短見？”
央吉瑪含淚，“奴婢自尋短見不就是爲了讓教主收回成命嗎？月尊祭司，您放心，奴婢就是再卑鄙下賤，也不會和月尊祭司搶男人的。”
“你說什麼？”月尊白瑪心疼的責備央吉瑪。
央吉瑪哭訴，“我們都知道，唯有教主的女人才能成爲竺巴噶舉的聖女。這條規定也是教主的母咗教母定下的，奴婢自知沒有能力能夠勝任聖女身份，也自知沒有能力能和教主的母咗周旋。與其讓婢女做自己不情願的事，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月尊白瑪聽完，心裡也是一驚。原來阿旺楠傑母親的厲害，並不是只有她知道。這些婢女們私下相傳，只是沒有讓她月尊白瑪聽見而已。
阿旺楠傑轉身，看向央吉瑪，“本尊做了決定，就絕不會改變。以死相逼，又如何？”
央吉瑪看着阿旺楠傑堅決的眼神，知道他是故意說給月尊白瑪聽。月尊白瑪看向阿旺楠傑，“好，我今天就把一切都說清楚，免得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明不白的東西，無辜傷了他人性命。”
月尊白瑪轉過身來，阿旺楠傑也看着月尊白瑪。
月尊白瑪的眼眶也已經溼潤，只是她強忍着，不讓淚水滴落下來。月尊白瑪對央吉瑪揮手，央吉瑪識趣的退下。
待央吉瑪走出大殿，空曠的大殿只剩下兩人時，月尊白瑪這才輕啓朱脣，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爲什麼要半夜偷偷離開嗎？我也不打算再對你有所隱瞞。不管你是認爲我逃離是爲了去見娑羅國國主也好，是認爲我爲了去做墨十泗的少主夫人也好。我都告訴你，我不想再待在竺巴噶舉了。你對我很好，我感受得到，你對我的情意，我也感受得到，我不是木頭人！但我不想，也絕不想我自己的命運還像夢裡那樣，被你的母親折磨得死去活來。”
月尊白瑪忽然有些哽咽，心裡憋得難受，“我很謝謝你當初願意收留我，也給了我許多女人都夢寐以求的東西。你很成功，把火藥桶做得跟大炮一樣！也把格魯派、薩迦王朝和嘲風部落的人打得片甲不留。以後，你也不需要我了，我也不再需要你了。我們就此別過吧。”
“就此別過？”阿旺楠傑激動的跑到月尊白瑪身前，一把拽住月尊白瑪的手，“你的藉口也未免太過敷衍了吧？就因爲你夢見我母咗，夢見我母咗對你兇，你就要就此別過？難道我們之前的種種恩愛都是假的嗎？”阿旺楠傑的力道很大，讓月尊白瑪的手腕感到生疼。
月尊白瑪奮力甩開阿旺楠傑的束縛，冰冷的語言，酸楚的心思，“教主，如果你夢裡從來沒有夢到過我因爲和你在一起，被你母咗折磨得慘死的情形。你可以當我說的都只是個笑話吧。我們沒有再糾纏下去的必要了，你過好，我也會好好過。”
轉身，走出大殿。風捲起額前的發，憔悴了傾城容顏。頭冠上的珠簾隨風輕搖，合着淚。
就在月尊白瑪要踏出大殿時，阿旺楠傑一把拽住了月尊白瑪的手，一如往常。
“你以爲你這樣就可以擺脫我了嗎？月尊白瑪，今生我和你再也不分離。”阿旺楠傑的手用力的握着，生怕月尊白瑪再一次掙脫。
月尊白瑪卻想要掙脫，已是無力。
阿旺楠傑的雙眼已是赤紅，“白瑪，給我點時間，我不會讓你的擔憂出現的。白瑪，我也夢見過，母咗對你很過分。但白瑪，本尊不能保證給你一生富貴榮華，但本尊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再讓你受委屈，包括我母咗。”
包括他母咗。如此一句話，若能早些說，她何苦受這些煎熬。如果她能早點將心裡的疙瘩告知阿旺楠傑，她又何苦受如此煎熬？
兩人相擁，天地爲之動容。
她不再流淚，他捏了她的臉蛋。
他在她耳畔低語，“你和那個墨十泗真的沒有什麼嗎？”
月尊白瑪擡頭，白了阿旺楠傑一眼，“你什麼意思啊？”正要出粉拳對付一陣，阿旺楠傑已經跑開。苦情太久的月尊白瑪，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她看着阿旺楠傑歡脫的背影，或許自己真的被這個男人吃定了。前生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墨十泗，格魯派少主。有個這麼大一個砝碼，阿旺楠傑當然想好好利用一番。只是，他在等，等格魯派的教主等不及了，主動來談這筆交易。
讓月尊白瑪萬萬沒有料到的是，薩迦王朝、格魯派和嘲風大敗，嘲風部落風平浪靜，而娑羅國皇宮卻喧鬧起來。
娑羅國國主的議事大殿之內，薩迦王朝的法王和格魯派教主以及嘲風酋長都在議事大殿之內。法王和格魯派教主臉上都是滿滿的怒氣，唯有嘲風酋長像鄉下人進城一樣，看什麼都覺得稀奇。
娑羅國國主還在後方房間飲茶，不緊不慢。
司儀官見國主還不慌不忙的，心裡着急死了，“啓稟國主，薩迦王朝的法王還有格魯派的教主都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娑羅國國主這纔將茶盞放下，揮手，“你下去，本國主立刻就到。”
“是，國主。”見國主立馬就要去了，心裡也放心不少。
娑羅國國主打量了一下剛纔那司儀官，對一旁的貼身司儀道：“將此人除名，永日不可再入皇宮。”
“是，國主。”
娑羅國國主嘴角含笑，步入大殿。
“讓你們久等了。”娑羅國國主，人未見，音先到。
三位連忙從座位上起身，來到大殿中央行禮。娑羅國國主看着他們，嘴角在無意間微微上揚。接着立馬收起笑容，做出哀愁的樣子，連忙攙扶起薩迦王朝的法王和格魯派的教主。
“寡人聽聞你們戰事失勢，格魯少主又被竺巴噶舉俘虜而去，心裡哀思。你們快些請起。”娑羅國國主將他們攙扶起來，三人謝過，做回原位。
娑羅國國主也回到自己的位置，看到案几上有一卷絹絲，上面寫着上次戰況的具體數據。
國主以手撐起額頭，輕搖，“真沒想到，他阿旺楠傑竟然會這樣兇狠，將你們十一萬大軍盡數剿滅。連格魯派的少主也不肯放過，真是豈有此理！”說罷，娑羅國國主一下扔掉絹絲，憤怒拍了下案几。
格魯派的教主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身來，行禮，“國主，我這次前來也正是爲了這件事的。小兒年紀尚輕，切不可被竺巴噶舉的人陷害啊。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如果小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會獨活！”
娑羅國國主故作憂傷之態，“寡人又何嘗不難過？11萬兵馬啊？就算是耗也能耗掉竺巴噶舉的那點兵馬吧？怎麼會盡數被毀？不剩一兵一卒，寡人也實在想不通啊。”
薩迦王朝的法王站起身來，走到大殿中央，對娑羅國國主行禮，說道：“國主，這次戰事的情況也是我們所沒有料到的。他竺巴噶舉，不知怎麼掌握了我軍溝通信號，將我大軍引至大山之下的平原。如此，才遭受到火箭攻擊的。”
娑羅國國主嘴角再次勾勒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瞬間又恢復如常，“法王的意思是，帶領軍隊的統領將軍隊帶到山腳之下？這可是犯了兵家大忌，這樣的錯誤就算是稍微有些經驗的老將軍，也都不會上這個當的。哎呀！”一聲嘆息，讓薩迦王朝的法王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格魯派教主道：“國主，我們都知道你年少有爲，帶兵如神。我們這次前來，是請求國主爲我們做主，幫我們挽回敗局。也救出我的小兒啊。”格魯教主言辭懇切的說道。
娑羅國國主回到君主大椅上坐下，“你們都別太着急，本國主自會有辦法。不過，法王，你們薩迦王朝的人在我娑羅國地盤逗留，這讓寡人很爲難。”
薩迦王朝的法王戒備的看着娑羅國國主，“國主何意？”
娑羅國國主笑笑，“何意？你們薩迦王朝的人大批大批的到我娑羅國來，你還問寡人何意？是不是本國主再放縱一點，你們就立馬要把你們薩迦王朝剩餘的軍隊都派過來了？”
娑羅國國主的面色也凝重起來，剛纔的哀思，和善的笑都在一瞬間消失。薩迦王朝的法王也頓時面色嚴峻起來，“國主，您這樣是在落井下石吧。”
“哈——你們薩迦王朝派這麼多教徒到寡人的國土上來，還說寡人落井下石，法王，你是越來越會說笑話了。”薩迦王朝的法王被氣得不行。
格魯教主和嘲風酋長也都緊張起來，忽然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對。格魯教主心裡擔憂着兒子的安危，他急切的希望娑羅國國主給阿旺楠傑施加壓力，讓他交出自己的兒子。
“國主，不如我們先考慮一下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共同對付竺巴噶舉，等竺巴噶舉的事情解決了再言其他如何？”格魯教主雖然感覺到娑羅國國主不好惹，但他還是建議道。
娑羅國國主伸出手，“這件事情如果不處理好，寡人真的很難再言其他。法王，說說吧，該怎麼辦？”
那法王臉色鐵青，但又不能把娑羅國國主怎麼樣，“好，我讓他們從娑羅國退出。現在總該可以商討如何對付竺巴噶舉了吧？”
娑羅國國主含笑，“當然可以。待寡人摸清情況之後，立即出兵攻打竺巴噶舉。”
“如此甚好。”格魯教主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他要的就是娑羅國國主以大國氣勢，給阿旺楠傑壓力，讓他放了自己的兒子。
而薩迦王朝的法王臉上，就不那麼好看了。
打發走了這三人，貼身司儀往前彎身低語，“國主，他們兩方勢力都被這次戰役削弱，我們真的要幫他們攻打竺巴噶舉？”
國主含笑的飲了一口茶，“攻打竺巴噶舉？寡人沒有興趣，寡人只對他竺巴噶舉的通神祭司感興趣。”
司儀思忖了下，“莫非‘得通神祭司者得天下’的傳聞是真的？”
國主笑而不語，繼續飲茶。
一盞茶已被飲盡，“準備民服，寡人親自探探竺巴噶舉的虛實。”
“是，國主。”
深夜，竺巴噶舉寂靜如常，巡邏的士兵來回走動。墨十泗回頭看了一眼月光下的竺巴噶舉。
“少主，我們快走。”貼身侍衛拉了拉墨十泗。
墨十泗轉過身來，繼續前行。他還想着那個佯裝成婢女的月尊祭司，他發誓，他一定會回來的。
竺巴噶舉的士兵也已經發現墨十泗和他的貼身侍衛被化裝掉包了，金鑼鳴鼓，喧囂擾了了夜的寂靜。
墨十泗和他的貼身侍衛連忙加快了腳步，往一條僻靜的小路深處走去。兩個人影，淹沒在樹林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