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寧雅的這句話說出來之前,程一諾還能單純的把她現在近乎發瘋的行爲理解成是一個年輕女孩子對愛情的盲目追求而選擇不予追究,但是在現在,在看到她眼神中那麼明顯的敵意過後,她心裡對眼前的情況很快了然。
寧雅來這裡拜託她和陸言澤離婚是假,找個理由將這些事情都公佈於衆纔是真。
這可能也是現在大多數明知對方有家庭卻依然一頭撲上去的小三兒的固有心態,以爲懷了孕,將事情鬧大,原配的老婆便肯定會鬧個不停,最後撕破臉之後再離婚,皆大歡喜。
程一諾斜着眼睛看她,又朝着周圍看熱鬧的人羣看了一眼,胸口一陣發悶,她在公司從來沒有和任何人透露過自己已經結婚,現在突然鬧這麼一出,恐怕短期內一定會成爲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這樣想着,她也沒有了遮遮掩掩的意思,挑了挑眉,面無表情的開口:“寧小姐,我雖然不清楚你和我丈夫發生了什麼,但是看你現在的樣子大概也能猜到一點,不過你不覺得你這些話似乎讓他來和我說更合適一點麼,畢竟就算是離婚,也得我和他去民政局對不對?”
她這話一出口,周圍包括小美在內的同事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氣,一諾姐竟然承認了,她竟然真的結婚了!
站在程一諾身後的喬牧表情也微微動了動,但是他不是因爲這個消息,而是因爲寧雅剛剛口中叫出的那個名字,阿澤?難道會是……
“這麼說你是同意離婚了?只要阿澤親自和你說你就會和他離婚?”
還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哭戲中的寧雅似乎沒想到程一諾會答應的這麼痛快,一時有些發懵,十分意外的看着面前的人。
程一諾冷笑一聲,語氣平淡但是卻難免嘲弄:“你一大早就來我公司弄這一套,還弄了這麼大的陣仗,不就是想讓我答應離婚麼,我要是不答應豈不是讓你白跑了一趟?”
寧雅被她字字嘲弄的語氣說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很快便明白她是在故意譏諷自己。
於是臉上也不再是剛剛委屈較弱的表情,而是有些強勢的站起來,冷哼一聲看着程一諾:“你既然看的這麼清楚,那我也就不和你廢話了,反正我今天來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那我就……”
“彆着急走啊,這不是纔開始麼。”
程一諾上前一步抓到寧雅的肩膀,稍一用力直接將她推做在身後的椅子上,嘴角的笑意不減。
寧雅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毫無防備之下直接跌坐在一旁,轉頭便帶了火氣:“程一諾你敢推我!你是不是——”
“哎哎……小心點!”
看她起身就要站起來,程一諾後退了一步指了指她的肚子,嘴角挑笑:“不是懷孕了麼,你可別在我這出什麼意外,我可擔待不起!”
她邊說着邊一隻手從包裡面摸出手機,劃開屏幕選了個號碼直接打了過去,接通之後連起碼的客套都沒有:“你到哪了?”
圍在周圍一圈的人聞言都是一怔,不知道程一諾在給誰打電話。
唯有坐在對面的寧雅愣了愣,胸口一緊,還沒有來得及再次開口,就聽到程一諾更加清冷的聲音又一次傳過來:“陸言澤,我只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掛斷了電話,轉身去看喬牧:“抱歉,今天可能要借你的地方一用了。”
喬牧早在進門的時候便已經有了猜測,現在聽她直接交出陸言澤的名字也沒有多吃驚,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朝着周圍的人臉色一冷:“行了,熱鬧看夠了該工作了吧,我花錢股你們來不是爲了讓你們當觀衆的!”
衆人一見自家老闆發怒,立馬都悻悻的離開,雖然很好奇接下來的後續發展,但是和自己的工作比起來,別人家的八卦還是沒那麼重要。
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的寧雅微微有些慌亂,她今天之所以會來找程一諾,完全是沒有辦法的下下策,陸言澤已經一週沒有見她,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就連她主動去工作室找他,也始終看不見人影。
她在這個圈子裡混了這麼久,不會不明白這樣的行爲代表什麼意思,她好不容易纔抓上陸言澤這條大魚,怎麼也不能就這麼被甩!
想到這,寧雅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現在,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這個肚子了,他陸言澤就算是再狠心,也不至於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要吧!
抱着這樣的想法,寧雅的表情也更有底氣一點,默不作聲等着陸言澤的出現。
大約十五分鐘之後,外面傳來一陣響動,房間中的其他兩人都沒有動,寧雅有些激動的站起來,小跑着奔向門口,剛準備去抓門把手,陸言澤已經推門進來,看到面前的寧雅表情一凝,大步朝着裡面走進來。
程一諾從沙發上站起來,準備好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見陸言澤直接走到喬牧面前,擡手過去:“喬大哥,打擾了。”
他語氣熟稔,像是在和老朋友打着招呼。
喬牧也立馬伸手和他握在一起,客氣開口:“嚴重了,不是什麼大事。”
陸言澤這才轉過身,看了一眼寧雅,目光又掃在她的肚子上,語氣極淡:“真有了?”
寧雅聽他這樣問臉上一喜,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聲音嬌弱:“是啊,阿澤,我昨天才去過醫院,醫生說肯定是個特別可愛的孩子……”
“打了吧。”
陸言澤再開口的語氣比上一句還要漫不經心,三個字更像是完全不代表任何意義,張口便說了出來。
寧雅雙腿一軟,臉色瞬間沒了血色:“你、你說什麼?”
陸言澤側身看她,將自己的胳膊從她的手中抽出來:“你不是已經聽到了麼,打掉吧,如果是我的話,手術的錢我出!”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彷彿剛剛的話不是在決定一條生命的去留,而是在商量晚餐去哪裡吃一樣簡單。
寧雅連退了幾步,一隻手抓在喬牧的辦公桌上,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
程一諾第一次看到這樣乖戾的陸言澤,此刻心裡除了冷笑就是嘲弄,攥了攥手指,同樣冷着聲音開口:“兩位自己的事情以後出去商量就好,今天要說的似乎不應該是這個吧?”
“那你想說什麼?”
陸言澤沒有半點空隙的接起程一諾的話,反問的速度快的讓辦公室中的幾人都是一怔。
程一諾:“這位寧小姐的來意她自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陸言澤,咱們約個時間,把婚離了。”
陳述的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陸言澤笑一下,終於睜眼看向程一諾,似笑非笑:“我要是不同意呢,你打算怎麼辦?”
程一諾抿了抿脣,語氣已經不像剛剛那般不經心:“你可以試試。”
空氣中的氣氛微微有緊繃的氣息閃過,站在三人外圈的喬牧看着面前的幾人,心裡隱約明白了什麼,有意開口勸阻,但是想想這畢竟是別人的家事,他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於是只是輕咳一聲,稍稍動了下腳步。
陸言澤看出他的意思,微微也覺得面前的人有些尷尬,於是側眼看向程一諾:“既然現在說不通那你就先工作,晚一點再仔細說。”
說着,便擡手去拉已經呆在原地的寧雅,轉身朝着門口走去。
程一諾想想也覺得這樣僵持着沒什麼意思,於是也沒有開口阻止,倒是喬牧在這個時候突然出聲:“阿澤!”
陸言澤聞言停在原地,轉過頭看向喬牧。
“我有兩句話想和你說下。”喬牧笑着開口。
“好。”
陸言澤有些意外,但還是跟着點了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後朝着隔壁的會議室走去。
喬牧看着眼前已經很久沒見的人,不由得有些恍惚,頓了半晌才輕嘆了一聲:“阿澤,若初已經離開我們好久了,你還是應該往前看。”
陸言澤聞言一頓,隨後笑了出來:“喬大哥,你怎麼突然說這些,我當然知道若初已經離開我們很久了,久到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你怎麼還這個樣子?”
喬牧的語氣中帶着嘆息,轉過身看着陸言澤:“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就是一諾的丈夫,但是她是個好姑娘,你不能因爲……因爲若初的事情再想不開啊。”
陸言澤又笑,像是完全聽不懂他的話:“我有什麼想不開的,若初的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我現在已經不太會想起她了。”
他說的這句話是真的,那個笑容明媚的姑娘,最終還是停在了自己青春年少的最後一場大雪中,再也沒有醒過來。
“既然不是因爲若初,那外面那個寧小姐怎麼會長的——那麼像她?”
喬牧說起這個還是有些難忍,語氣不由得便降了下來,看着那樣幾乎完全一樣的臉,他真的沒辦法不想到自己的妹妹,那個單純善良的妹妹。
“像麼?”
陸言澤側了側身,繼續朝着喬牧笑:“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像?”
說着又跟着呵笑一聲:“喬大哥,你真的想多了。”
話音落下,他便擡手拍了拍喬牧的肩膀,轉身朝着會議室的門口走去。
喬牧還想說什麼,但是見他這樣也沒有再開口,轉過身剛準備坐下,就聽到門口再次傳來一個聲音:“在我心裡,沒有人會和若初長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