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集思廣益

楊浩稍稍停頓,讓三人充分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然後繼續說道:“妙妙,你隨柳行首身邊,迎送往來多爲官吏豪紳,許多官場上不登臺面的事情,再也沒有比你們更瞭解的了。豬兒,你在汴河上一年多光景,官運、民運、船隻、河工、動力等事關水運的各個方面應該也瞭然於心。至於大郎,你是齊州世家,既是地主,也是豪商,於地方士紳、行商坐賈方面再瞭解不過了。

如果現在要從各處運糧,解決東京斷糧危機,事涉幾個方面。第一,就是地方官府。從民間收購糧食,集中運輸到碼頭,離不開地方官府。哪怕朝廷急的火上房,若是地方官府陽奉陰違、不能全力配合,整件事情就休想運轉起來。而這種事,不是下幾道措辭嚴厲的詔書就能解決問題的,其中有無問題,癥結何在。能否保障收購環節不出問題?

第二,就是地方的豪紳地主,糧商大戶。我原本就是霸州民戶,我知道,百姓一旦打了糧食,第一件事就是急於變現賣錢,而且越是豐收越是如此,普通的民戶手中大多隻保留到明年秋收的口糧和糧種,除此之外別無所儲。

糧食,都在豪紳地主倉中,而豪紳地主大肆收購糧食的唯一目的,就是盈利。哪裡糧價高,往哪裡運。屯積居奇,乃必然之事,義紳不是沒有,但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的卻更多。朝廷如果突然大肆收購糧食,即便沒有詔告天下,這些糧商也必然會嗅出不尋常的味道,他們會不會提價待沽大發國難財?能使出什麼手段?

第三,就是運輸!即便地方官府盡皆肯竭誠用命,糧紳大戶能痛快地出售糧食,如果不能在冰封河道之前運來京師,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三件事環環相扣,缺一不可。地方官府不肯用命,則事必不成。如果不能控制糧紳大戶,則東京缺糧,會導致各地糧價瘋漲。繼而引起全國恐慌。而運輸,就是最後一道環節了,目前我能想得到的就是這些。你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咱們積思廣益,看看能不能發揮咱們小民的智慧,解決那些高官貴人解決不了的難題了。”

楊浩說的輕鬆,崔大郎、臊豬兒、妙妙三人卻面面相覷,關乎開封百萬人口生計的大事,就靠他們幾個,在這間花廳裡解決?

楊浩雖知事態嚴重,此事遠比帶着數萬拖家帶口的老弱婦孺遷離北漢還要麻煩萬分,牽涉的層面也更復雜,不過這一次他畢竟只是出謀畫策,責任不在他這裡,所以心態相對平穩。三人見他鎮定自若,便也靜下心苦思冥想起來……

凝神香已經點上第三支了,第三支也已嫋嫋的即將燃至盡頭。

妙妙筆走龍蛇,已經豢寫了厚厚一摞紙,那纖纖玉腕幾乎都要累折了,幾個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不休。他們說的話沒有什麼條理,想到了一點就提一點。然後大家一起分析,提出一些解決辦法,妙妙便抄錄在紙上,待回頭再分類整理,按輕重緩急逐條排列。

筆尖一停,妙妙擡頭說道:“大人,國依兵而立,兵以食爲命,食以漕運爲本。漕運則主要倚仗轉運司、發運司和糴便司。這是涉及漕運的幾個主要衙門,朝廷急於購糧,眼下只能倚靠這幾個衙門的人。可是轉運司、糴便司和發運司久在地方,與地方的豪紳富商多有聯繫。

即便是上官清廉,因爲不能事事親爲,他身邊的主簿、幕僚、大小胥吏,也同地方豪紳沆瀣一氣,尋常年景的時候,他們還要相互勾結,屯積糧食,故意造成朝廷徵購不足,然後再高價賣於朝廷,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必然不會放過的。

一旦令其徵糧,他們必勾結地方,屯糧惜售,趁機提價之事必不可免,若是多花些錢就能挽此危局,朝廷上也未必不肯,只是這屯積居奇總要有個過程,等到他們肯拿糧出來時。已不知耗時多久了,再要輸運到京可就來不及了。”

楊浩頷首稱是,妙妙又提起官吏們販糶糧草的種種投機之舉,以及強迫攤派、不支錢、少付款等問題,這些事對一般民戶危害最大,如果不妥善解決,開封之難還沒解決,舉國百姓都要走投無路了。

此外,各路各道還存在競爭問題,爲了保證自己所承擔的糧食收購任務能夠順利完成,想方設法排斥其他地方官府染指自己的地盤,就必然成了各地方官府從自身利益出發的理性選擇。這種事現在已是常見,被稱爲“遏糴”。這種事屢禁不止,地方官府抗拒的方法也是層出不窮,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糧食根本不能足額徵收上來,更談什麼運輸。

楊浩與崔大郎計議一番,楊浩頷首道:“亂世用重典,事態危急,不可以常態對待。我的意思,第一,各路各道的御史言官、監察觀察們都得放下手頭一切事務,全部下放。督察徵糧一事。官家必須得臨時放權,搪塞阻撓的官兒們,御史言官們有權將其就地罷免。事涉他們的官位前程,還要螳臂當車的糊塗官兒就要少得多了。

第二,發運司、轉運司、糴便司,本來是平級的衙門,但是負責的事情又有交叉,這本來是爲了分權制衡,但是及此關鍵時刻,卻很容易讓他們互相推諉扯皮,造成法不責衆之勢。故而,應建議朝廷,於三司之中擇定一司總攬全局,全權負責,一旦延誤購糧,究其主官及一衆從吏責任。

第三,國家根本,仰給於江淮,得委派欽差前往江淮,就近指揮籌措糧草。第四……”

妙妙奮筆疾書,將他的意見一條條記下。

崔大郎說道:“至於糧商投機屯糧,牟取暴利的手段,一是摻雜使假,以次充好。陳糧冒充新糧,糧中摻雜黴糧和沙子,他們買通了小吏,將這些糧食收購入倉,與倉糧一混,再難發現是何人所爲,從中大賺其利。

這一點我覺得可以從兩方面控制一下,如果指定了主事的衙門,職責所在,中間不轉手他人,他們就會有所收斂。

另外,京中急需用糧,是不需要在地方各司糧倉中儲留的,所以可不打散糧包,在糧包上直接註明售糧糧商的藉貫、姓名,如檢收摻假便要問罪,這樣一來,一是運送速度要快了許多,而且倉促之下,他們很難想出其他辦法來作弊。”

糧商作弊,再就是在支付上動手腳,轉運司、發運司等平素購糧,有以錢易物和以物易物兩種方法。以錢易物簡單,以物易物就是以以官告、度牒等文書。或者茶、鹽、布帛、礬、香藥、象牙等物品支付糧價,這樣,價錢就不易確定,“加擡”、“加饒”、“虛估”等等手段就可以大動手腳……”

崔大郎果然不愧是世紳商賈人家,說起箇中內幕頭頭是道,一口氣兒說了七八項,最後他才提到屯積居奇。

“屯積居奇,是諸種牟利手段中最重要的一種,糧商唯高價是求,若外地價高而本地價低,便想法設法賣到外地。若本地糧荒,官府禁止外運,他們就封倉不售,一拖再拖、一等再等,直到糧價暴漲,方纔開倉牟取暴利。”

楊浩微微一笑,說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所以我纔不同意朝廷對缺糧一事秘而不宣的做法。朝廷不想公開此事,一是怕引起百姓恐慌,民心浮動,另外就是擔心糧商們囤積居奇,提價惜售。而朝廷不是土匪,人家自己的糧食,你又不能上門去搶。

可我以爲,一旦大肆徵糧,縱然你不說,百姓也會猜到幾分,到那時謠言頻起,只會越傳越嚴重,與其如此,不如把開封府嚴峻的形勢公開與國人,當然,到底缺多少糧、嚴重到什麼程度,其中……大可商榷。

如此一來呢,第一,我們可以讓地方官府知道事態嚴重,在此當口兒他們就算平時再懈怠,也會打起精神,不敢太過放肆地從中取利或拖延不辦。第二,在地方上以嚴律重典明確規定,抑制糧價上漲,而汴梁則從現在起就開始提價,糧價要一漲再漲,這樣就會誘引許多有條件自己運輸的糧商富紳千方百計地往開封運糧,甚至比咱們官府的漕運還要快、還要用心。莫要小看了他們的能量,爲了逐利,他們一旦行動起來,其能量之大恐怕連官家都會大吃一驚。將來開封之糧,恐怕他們運來的份額會佔相當大的一部分。”

妙妙吃驚地道:“現在就要提價?這樣一來,京師百姓都要怨聲載道了。”

楊浩冷笑道:“相較於活生生地餓死他們,現在讓他們多花幾文錢,還是划算的。有人想罵娘那就由他去,什麼事都要等到百姓們理解擁護,那什麼事都不用做了,該專斷時就得專斷,唯有如此才能吸引四方商賈不遺餘力地往開封運糧。”

臊豬兒擔心地道:“可是那樣一來,京城無數人家要爲了買糧破家了。他們既知開封缺糧,糧價還不知會高到何等地步。俺記得,當年西北大旱,顆粒無收,有人用了兩錠金元寶才換到三個肉包子,俺的爹孃就是那時餓死的。”

楊浩眉頭一挑,說道:“我說過了,朝廷到底缺多少糧,公告上的措辭大可商榷。你別忘了,糧商們販運糧食的同時,朝廷的漕運也在運糧。他們的糧食運到的時候,必然還未到大雪封路的時候,開封的存糧也還未到揭不開鍋的時候,再加上這段時間朝廷自己運來的糧,那時……朝廷就可以把糧食以平價、甚至比平價還低的價格敞開了向百姓供應,讓全天下都曉得開封糧食已然充足。

到那時候,糧商們還能把糧食再運回去?漫說回途不到一半大雪就得封路。就算來得及,也沒人禁得起這一來一返的無端損耗。那些外地糧商在汴梁又沒有倉庫儲放糧食,他們會坐視大雪寒冬來到,糧食黴變腐爛麼?這個時候,朝廷以嘉勉‘運糧’義紳的名義出頭,以比市價還低些的價格收購他們的糧食,他們也只會感恩載德了。”

崔大郎倒抽一口冷氣,苦笑道:“你這傢伙也太陰險了些。朝臣們誰不愛惜羽毛,也只有你這半調子官纔想得出這樣的主意……”

妙妙本能地爲楊浩申辯道:“民以食爲天,大人圖的是民之大義,國之大利。再說,大人對那些奸商也只是略施小懲而已罷了,依我看,對那些囤積居奇、喪盡天良的奸商,這還是輕的。”

楊浩正襟危坐,微笑不語:“官怎麼啦,官就不能坑人了麼,這可是老子當年炒股炒出來的血淚經驗啊。今天他還義正辭嚴地宣佈近一時期不會對市場做出干預呢,第二天就能來一出‘半夜雞叫’,讓你血本無歸。奸商,奸商算個屁呀,碰上我這奸臣,讓你哭都找不着地兒。

漕運有河運、水陸遞運、海運三種,不過大宋現在出海口太少,汴梁城又在內陸,是以還談不上海運,而只能河運。水陸遞運比完全的陸運載運量要大的多,但是效率低下,如今官方漕運唯一可行的方法就只有河運。

河運方面,大宋目前主要還是採用自唐朝年間傳下來的分段轉運法。由於各處河段水位高低不一,如果糧船要一直沿河下來,傾覆入水的概率就太大了,爲了減少損失,唐人發明了分段轉運法。就是在水位落差大的地方,上下各建一個碼頭,上游的船到了,在上碼頭卸貨,然後用驢車運到下游碼頭,再由力夫裝上新船,繼續行駛,趕到下一個水位落差大的地方照舊施爲。

這個方法將河運的風險大大降低了,大宋自立國以來一直就是沿襲的唐人發明的這種運輸方法。大宋立國之後南征北戰,爭伐不斷,對於水利設施還沒有來得及徹底維護,每年只能招集河工清理一下淤泥而已,平常來說,目前的河道漕運還是能夠滿足東京的糧食需求的,但是現在卻是明顯不成了。至於如何加快河運的效率,隔行如隔山,崔大郎和妙妙就完全是一臉茫然了。

臊豬兒對自己明顯沒有太大信心,雖說在場只有楊浩和崔大郎、妙妙,他的臉色還是有些侷促地紅了起來,吭吭哧哧地道:“要想加快河運的速度,這個……,呃,好的船手河工是必不可少的,要讓他們肯於效力,適當的……適當的還要給予獎賞,俺師傅對幹活賣力氣的船手就是多派工錢的,他們幹活會更賣力氣。”

楊浩點頭笑道:“嗯,漕運時,提前完成運輸的要獎,遲至的要罰,賞罰分明,船工、纖手們纔不會拖延公事,你提的很好,這一條一定要加上。”

臊豬兒得了自己兄弟的肯定,膽氣壯了一些,想了想又道:“還有船,現在的船,什麼樣兒的都有,有些適合做海船、江船,卻不一定適合河運。有的船船體極大,但是並不適合運糧,現在許多漕運衙門爲了省錢,這些船現在又還可以使用,所以都勉強對付着,如果船儘量都換成統一適宜裝糧河運的船,那麼這一次運送的數量,幹得好的話,可以增加兩成。”

楊浩笑道:“你還嫌少麼?就算只有一成,也值得試試,咱們現在就是在方方面面,一步一步地挖掘潛力,這兒擠出一成,那兒省出一成,聚沙成塔、積少成多,這難關纔有希望過去。”

臊豬兒也笑了,他仔細想想,說道:“俺……想得到的就只有這些了。分段運輸耽擱的時間和損耗的糧食是不可避免的。喔,對了,俺跑船的時候,發現有兩處河堤上修着堰壩水閘,放水澆地的,河泥清理不易,若是淺了,大船便行不過去。這一點得注意,現在正是夏天,可不能讓他們把水放的太多,還有,咱們汴河段兒現在水位也有些淺了,得讓官家下旨,打開黃河上那道水閘,再放些水進來,那咱開封這一段兒就好走多了。”

楊浩呆了呆,詫異地道:“水閘?什麼水閘?”

臊豬兒比劃道:“就是在河堤上開一個口子,建一道閘門,附近農田缺水的時候,便開閘放水……”

楊浩突地想起現代水閘的另一功用,在落差大的地方建兩道水閘,水位先與上流水位平齊,待船駛入閘口後關閉上游閘門,打開下游閘門,水緩緩放出,讓水位與下游平齊,這樣船隻就能平穩安全地駛出去,心中登時大喜,忍不住失聲叫道:“閘門,閘門,不錯,這個主意不錯!”

臊豬兒詫異地看着他,楊浩欣欣然跳起來,在室內疾走。來回轉了兩圈,他忽又停住腳步,暗自忖道:“這個法兒現在莫非沒有?否則何以漕運只以分段法運輸,而不在水源落差大的地方建堰壩水閘呢?不過……此事我只知理論,具體施工建造卻不在行,再者,運河上建這樣的堰壩水閘到底要用多久?如果時間上來不及,於這樁着急的皇差是全無幫助的。”

楊浩急急向臊豬兒問起,臊豬兒果然不知道這樣功用,瞠目不知所對。崔大郎驚奇地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側,對妙妙說道:“你家這位大人,對各行百業似乎還遠不及我等熟悉,可是隻要讓他了解一二,總有許多奇妙法子,不學有術,真是一個怪才。”

“那是!”妙妙得意洋洋,抿嘴一笑。

其實築堰壩水閘蓄水保障船隻在水位落差大的地方安全行駛之法古有已之,古百越地區的居民尤擅此法,他們多以草蓆竹籠裝填土石築堰壩蓄水放船,這樣的水壩不能持久,只能解一時之難,竹籠破損之後石塊散落河底反要阻礙船隻行駛,所以船過即拆,如此反覆,太過勞民傷財,所以自隋唐以降,對於長期航運,沒有人採用這種辦法,再經過五代亂世,許多專業人才喪失殆盡,在漕運官吏中此法便漸漸無人想得起了。

這就像明初就有類似‘三段擊’的先進火槍射擊方法,可是到了明朝中後期軍中將領反而無人知曉一樣,由於那種官僚體制的限制和信息、資料的傳播受限於客觀條件,以致浩瀚如海的故紙堆裡記載的一些有用的資料,時人反不及後人瞭解的多。

楊浩徘徊半晌,暗想:“此事應該不難,運河最寬不過數丈,建一座可以用上兩三個月的簡陋水閘應該並不難,此事如果可行,應該放在最前面進行,在地方各路發運司、轉運司、糴便司徵購糧食的同時就得日夜趕工進行。我只想得出法兒,具體如何去做,還得工部派專工於河道建築的匠人去指點進行。各處河道同時進行,一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了吧?如果此事可行,而糧草徵購也順暢,七月中旬就可以開始採用新法兒運糧,糧船直駛汴梁,中間不做裝卸,運輸速度要快上三分之一,這是磨刀不誤砍柴工啊。”

想到這裡,楊浩讓妙妙把這個辦法也記載下來。他們不是朝廷上久居其位的官吏,思維沒有那麼多的桎梏,陸陸續續又想出許多辦法,就連利用同大宋尚處於敵對的北國走私牛羊,運至開封以備不時之需的法兒都想了出來。

中午吃過了飯,他們繼續思索整理,到了下午,幾個人的腦汁都快耗光了,楊浩便道:“大家且回去歇一歇,現在想不到什麼了,回頭若有補充再填進去就是。妙妙,把這些資料好好整理一下,今晚我再通讀一遍,就能心中有數了。”

楊浩送崔大郎和臊豬兒離開,自己到汴河邊上轉悠了一陣,望着悠悠河水上匆匆往來的船隻將思路又濾清了一遍,擡頭看見對岸一角閣樓畫坊,不由想起了吳娃兒。

男女間情事,真是再奇妙不過,自以爲可以終身相伴的人,最終卻一一離他而去,而這個娃兒,本是他幫柳朵兒打壓的競爭對手,誰知道,最後兩個人卻湊到了一起,緣份真是不可捉磨的東西。

冬兒因爲愛,永遠留在了他的心裡,子渝因爲恨離他而去。而焰焰,最終也走上了一個世家女應該走的路,當初……如果他堅持一貫的想法,不曾對她動了情該多好,他早該想到自己與這種豪門世家間的差距的,富可敵國的唐家怎麼會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門當戶對,又豈是這個時代的專利。在他原來那個時代,一個嬌嬌富家女,偏要下嫁一個窮小子的故事,也大多隻存在於小說當中吧。楊浩自艾自怨一陣,又不禁想道:“焰焰……應該是真心喜歡我的,她與我絕情斷義,恐怕……貪慕虛榮的心思是沒有的,倒是迫於家族的壓力可能更大一些。如果我現在還在蘆州,有我在她身邊朝夕相處,或許她會勇氣反抗家族的這個決定吧?”

仔細想來,自從與這個嬌嬌女私訂了終身,還真找不出他對焰焰呵護體貼的事兒來。冬兒嬌弱的就像一朵小小的梔子花,一場不大的風雨就能把她打落枝頭,所以,他對冬兒體貼備至,什麼事都要爲她拿主意、什麼事都願意去爲她扛起。而子渝和焰焰,憑心而論,他從不曾像對冬兒那樣對待她們。

倒不是他在冬兒逝去後,對子渝和焰焰的感情打了折扣,而是因爲他知道子渝的堅強自立,知道焰焰出身豪門,於是下意識的便覺得她們不需要自己給予太多的照拂支持。然而,哪怕再堅強、再有能力獨立解決問題的女子,都希望她的男人把她當成一朵最嬌弱的花,體貼愛憐吧?

“她……離我而去,是不是與我這樣的態度有關呢?雖說我身不由己,時常不能在她身邊,可是……多寫幾封信,多幾句體貼溫柔的問候,也許就不會……女兒家的心思……我終究還是瞭解的太少……”

擡頭看看天色,楊浩吁了口氣,拔足便向“媚狐窟”趕去。娃娃說過安頓了衆姐妹後就會來,也並不奢望他去爲自己操辦一切。甚至不敢提出辦一個什麼入門的形式,畢竟以她身份,往日裡再如何風光無限,一旦從良嫁與體面官身,做妾是唯一的可能,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是檢討了自己與子渝、焰焰兩段無疾而終的戀情的楊浩,終於意識到問題並不全出在她們的身上,自己對她們放任不管、體貼太少,遠不似對待冬兒那樣的態度,也是他感情出現問題的一個主要誘因,從現在開始,他不想再出現那樣的事情了,哪怕娃兒只能爲妾,不能像子渝、焰焰那樣要求太多,但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女人有一雙幽怨的眼睛。

迎門的媽子認得他,如今開封的青樓ji坊,誰不認得點鐵成金的楊大官人,連忙殷勤地迎上來。那媽子知道他是去找娃兒姑娘的,滿臉陪笑地把他迎進門去,便識趣地回到了門口。

楊浩進了院子,還看不出正要搬遷的跡象,絲竹雅樂之聲照樣響起,歡歌笑語從一棟棟小樓中照樣傳出。進了第二進院落,才能窺出一些跡象,一個樓閣下,許多箱籠已經捆紮好了,一些小廝幫閒、丫頭媽子正在忙忙碌碌。

再到最後一進院落,迎面正有兩位公子笑陰陰地從裡邊出來。

“哈哈,劉兄,你不曉得這位魚兒姑娘是何等的**吶,那種榻上風月溫柔滋味,哎呀呀,有機會我給你引見引見,但你劉兄能不能成爲她的入幕之賓,可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兩人說笑着走來,楊浩微微蹙了蹙眉,向旁邊避了避,繞過一片蔭蔭綠樹,前邊露出一座雅緻小屋,再往前去不遠,就是吳娃兒的清吟小築了。楊浩行至那小屋門口,就聽室中一個女子聲音道:“桃兒,去打些熱水來,我要沐浴一番。”

楊浩一聽這個聲音,頓時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僵在了那兒動彈不得。

“是,小姐稍候。”一個俏麗的丫頭閃身走出門來,瞧見楊浩站在門口登時一怔,楊浩突然回過神來,一個箭步便衝了過去。

“哎,你這人……”那丫頭阻攔不及,被楊浩推到一邊,險些跌倒。

楊浩闖進門去,只見雅室繡牀,帷曼半卷,房中空空蕩蕩不見人影,左側有一扇屏風,屏風後面隱隱綽綽有個人影。

楊浩發起狠來,哪還理會後面是什麼人,反正在這種地方的姑娘,也沒有一個良家婦女,當下便拔足衝了過去。

“怎麼又回……哎呀,大膽!”

屏風後面一個纖細窈窕的麗人剛剛解了外袍搭在衣架上,忽聽腳步聲急促,扭頭一看,卻是一個男人衝進來,駭得她一把抓起外衣閃到一邊,氣得俏臉緋紅,勃然大怒。

楊浩呆住了,子渝!摺子渝!竟然是她!

摺子渝也呆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楊浩竟然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她的面前。兩個人面面相對,一時竟不知該說些甚麼好了。

楊浩的目光從摺子渝臉上慢慢向下移去,月白色的棉布小衣半解,裡邊是藕色的繡蝶肚兜,胸前小丘賁起,雖不碩大,輪廓卻俏挺迷人,那一抹細嫩雪白的乳溝尤其勾魂攝魄。下着淡粉色的絲羅褻褲,柔軟貼身,兩隻白生生的小腳丫趿着一雙木屐,露出的腳趾如雪白的蠶寶寶般晶瑩可愛。雖是稚齡少女的身形,此時的摺子渝卻有股說不出的女人味,是他從未見過的嫵媚風情。

摺子渝終於清醒過來,見他盯着自己身子看,不禁又氣又羞:“你……還不出去!”

“出去?”楊浩突然想到了方纔那個尋芳公子說過的話:“哈哈,劉兄,你不曉得這位渝兒姑娘是何等的**吶,那種榻上風月溫柔滋味,哎呀呀,有機會我給你引見引見,但你劉兄能不能成爲她的入幕之賓,可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楊浩心中又痛又悲,雙眼陡地噴出怒火,身子簌簌地發抖,他鐵青着臉色,一步步向摺子渝逼近過去:“你好!你好!你棄我而去,是我的錯,我不怪你,可是……你有什麼難處,向我開句口就這麼難麼?難到你竟然……竟然如此自甘下濺,無恥!”

摺子渝被他罵呆了,詫然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問道:“我?下濺、無恥?”

摺子渝氣得臉都紅了,把衣服一甩便衝了上來:“姓楊的,你簡直是個大混蛋!”

追兵甚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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