摺子渝在楊浩面前的輕鬆自若、滿面春風已經全然不見,瞎子都看得見這位姑娘頭頂上正有一座火山在醞釀。老黑剛剛迎上來,一見她黑着臉兒,趕緊把剩下的話兒又咽了回去。
摺子渝正眼都不瞅他。怒氣衝衝地就出了大門,老黑正踮着腳兒望着她的背影納罕不已,肩頭忽地被人拍了一下,扭頭一看,趕緊又習慣性地把腰哈了下去:“哎喲。楊大人,您一個人出去呀,娃娃姑娘也不說送送
瞧楊浩的臉色比剛纔那位大小姐好不了多少,老黑把剩下的話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老黑,你給我找幾個人,盯着剛剛出去的那位姑娘,她到了哪裡,見過什麼人,住宿在什麼地方,都要打探的清清楚楚。”
“啊,噢,好哩!”老黑一聽這個差使,登時精神一振,網要拍着胸脯兒向他吹噓自己識得多少城狐社鼠,消息多麼的靈光,楊浩把眼一瞪道:“還不快去?人若追丟了,我剝你的皮!”
“”老黑一溜煙兒地便奔向大門口。
廊下正坐着幾個幫閒漢子,挽着褲腿兒在廊下乘涼,一見他出來,幾個人連忙一躍而起。陪笑招呼:“黑哥,有什麼事嗎?”
“過來過來!看見前面那位姑娘沒有,趕緊的,給我把她看緊了,她到了哪裡,見過什麼人,住宿在什麼地方,都要打探的清清楚楚。人若追丟了,我錄你們的皮!”
“,黑哥放心,盯小娘子的梢兒,咱們兄弟最在行!”幾個,閒漢領了差使,立刻嘻嘻哈哈地應着散向街頭。
摺子渝到了街口。一輛車子立玄駛來,摺子渝上了車,車子便向東十字大街駛去。
小姐,後邊有幾個人正在跟着,要不要小的把他們給坐在車伕副座上,一個頭戴竹笠的漢子並掌如刀,輕輕向下一劈。端坐車中卷着車簾似乎在閉目養神的摺子渝神色微微一動,張開眼道:“理他作甚。”
“是,那麼”要不要甩脫了他們?”
摺子渝輕哼一聲。俏臉含霜地:“不用管他,就算讓他曉得我的去處。他又能如何!”
那大漢不知自家小姐因爲何事動怒,更未注意自己一直在說“他們”而大小姐的回覆始終是“他”當即噤若寒蟬,回過頭去不敢應
了。
“摺子渝,原來她竟是折家的大小姐
楊浩折身返回,從吳娃兒口中軟硬兼施,逼問出了摺子渝的真實身份。回想兩人相識以來種種,終於恍然大悟。
她是折家的小姐,而非淪落媚狐窟的一個娼妓,楊浩飽受煎熬的心終於輕鬆下來,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果真的淪落成青樓故女,這讓他情何以堪?
然而一旦得悉摺子渝的真正身份,疑箕立刻填滿了他的胸臆。西北折藩家的女兒,在西北地方的地位不亞於一國公主,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一今天之驕女,隱姓瞞名地跑到汴梁來,而且還避居在妓坊中,她要做甚麼?
如果事不關己,天下的秘密多了去了,他才懶得理會,可是不管摺子渝如何待他,他怎能就此輕輕放下?楊浩沉思有頃,霍然擡頭道:“堂堂折藩世家之女,既來汴京,何必在你這裡藏身?她到底有何所圖,娃娃,你,”也是折藩的人?”
娃兒惶恐地道:“官人休要誤會,奴家不是折藩的人小隻是”,娃娃昔年曾受過折藩的恩情,答應要爲折家做三件有如今三件事都已做罷,娃娃已是自由之身。與折家再無瓜葛了。娃娃與折大小姐相識一場。她有時過來借住,娃娃也不能拂了她的意思。”
楊浩目光微微眯起。又問道:“堂堂折藩千金,借住於風月場中,有何圖謀?”
吳娃兒默然不語。
楊浩目光漸冷:“娃娃,你是真的把我當成你的良人麼?”
吳娃兒盈盈跪倒,楚楚可憐地道:“官人,娃娃亦是尋常女子,自然明白夫字出頭大過天的道理。進了楊家的門,娃娃就是楊家的人,此世今生。娃娃再不做他想。可是,娃娃父母雙親的血海深仇是折家報的,娃娃淪落風塵,而能保住這清白的身子侍奉大人身側,亦賴折家周全。娃娃如何能做得出對不起折家的事來?從今往後,娃娃與折家是再不相往來了,還求官人憐惜,全了娃娃的一番恩義。
娃娃說罷,便深深地叩下頭去。
“唉,你起來吧,不用動不動就惶恐下跪的。”楊浩嘆息一聲,把她扶了起來。
眼見她惶恐模樣,楊浩心中滿是感慨“娃娃天姿國色小若擱在現代。以她的姿色刀糟。不知多少男人要把如視若珍寶。可是她現在既要入楊柬聯”。做他的妾,往日的風光與地位便要盡皆拋去了。
這個時代的女人。就得遵循這個時代的規矩理念,就像秦淮八豔中的柳如是,笑傲王侯、風光無限,嫁入錢家之後。那張揚的個性也得全都收起來,在錢家的處境就像一個窩囊受氣的小媳婦兒,其處境十分悽慘,可她也不能有絲毫怨言。
楊浩只是個平凡的男人,他也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慾,有一些男人的陋俗和幻想,比如三妻四妾的美夢。到了這個時代。律法允許、社會道德視之爲天經地義。他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但是一些深入骨髓的觀念卻是改變不了的,他做不到把自己的女人只當做泄浴工具,牀上恩恩愛愛,穿上衣服就翻臉無情。
眼見一番逼問。弄得吳娃兒如此誠惶誠恐,哪還有初見她時那種神采飛揚和仙子謫凡般的氣派,楊浩不免自省起來。
不過一時半晌他也不指望吳娃兒就會改變她舊的理念,這些事相處久了,等她完全明白了自己的爲人秉性,昔日活潑可愛、充滿靈性的吳娃兒就會回來。眼下他一肚子心事,也沒心情說的太多。
當下他便扶起娃娃,柔聲道:“做人理該知恩重義,你不說,我也不怪你。何況。你縱然不說,我也猜得到幾分。吳越錢氏、閩南陳氏、西北折氏,悄悄入京還能有什麼事?不過是私下交結大臣,力圖自保罷了。這件事我不再問你,你和折家的瓜葛已了就好,我來。本是想問問你搬遷“媚狐窟”安頓衆家姐妹,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想不到反惹出這許多事來,唉!你自去忙吧,我也回府去。”
楊浩寬慰了娃兒幾句,到了外面又喚來老黑,叫他一得了消息馬上趕到自己的府邸傳訊,又賞了他些錢物,這才離開。
楊浩一走,吳娃兒便坐臥不安起來。楊浩雖然沒有再逼問她,也沒有露出惱怒憎惡的神色,可是就連甚是識人的吳娃兒也不可能把他的心思讀得那麼透澈。女兒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了,就連孃家、就連親生父母、兄弟手足都要遠着一層,如果什麼事情不以夫家爲重,那是大逆不道之舉。
如今折家比起她的孃家還要差着幾層,她卻爲了折家的恩義,隱瞞自己的夫君,再大度的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做此抉擇嗎?要是楊浩暗生怨恨,自己的夫君對她起了芥蒂,今後的日子豈不是要過得苦不堪
吳娃兒越想越怕。坐臥不寧,哪裡還能平心靜氣的安排“媚狐窟。的事情。衆家姐妹在楊浩走後紛紛趕來向她探聽消息。打聽方纔所見那幕奇景的來龍去脈。吳娃兒心煩意亂,也沒心思多說。她轟走了這些好奇寶寶,換了出行的衣衫,穿戴停當之後,便叫了一乘小轎急急趕往楊府。
前些日子在楊家排練戲曲,楊家看門的老家人和她都是熟悉了的,吳娃兒登堂入室向來不需傳報,那老家人一見她到了,便陪笑將她迎進門去。
吳娃兒畢竟做了多年的青樓行首,如今雖對楊浩曲意奉迎,那是因爲把他當成了自己今生的良人,爲他放下身段、受些委曲,她覺得都是爲妻爲妾的本份。但是她的節氣和傲骨,只是被這種外表暫時掩飾了而已。她並不會因此完全失去了自我。雖說她現在擔心楊浩對她起了慍怒,患得患失之下趕來想要挽回楊浩心意,但是要她將摺子渝的所爲合盤托出,她還是不肯的。
“此事是大宋朝廷的事,我家官人好好地做他的火情院長便是,與他本不相干的,折家的事我是不能說與他聽的,耳是要怎樣才能釋了他心中恚怒呢?唉!青樓有青樓的煩惱;從良有從良的爲難。奴家把這身子和這顆心都給了你,官人你可不要負了奴家纔是。”
吳娃兒想着心事。匆匆到了後進院落,見穆羽站在廳院當中,牆角置着一塊人形木牌。穆羽腰間繫着一排柳葉飛刀,正在那裡練着飛刀絕技,吳娃兒忙問道:小羽,大人在哪裡?”
穆羽還不知道自家大人要納眼前這個尤物爲妾小不過兩人也是相熟了的,便指點道:“大人房裡。”
“喔!”吳娃兒道了聲謝,連忙向花廳走去,進了花廳,右側有一道珠簾,那裡就通向內書房,吳娃兒正要進去,珠簾兒一掀,妙妙從裡邊走了出來。
今時不同往日。妙妙已成楊浩心腹,地位水漲船高。吳娃兒卻也不便再擺出導架,忙含笑問道:“啊,原來是妙妙姑娘,敢問大人可在裡?”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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