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曲寧萱 的閉關修行,織雲殿也徹底被封閉在憶空山的憋悠白雲之間,傳送陣也停止了工作,進入短暫的休眠。
無人能進入,也無人能打攪,青山鼻水,雲霧繚繞之間,仿若靜止在時光縫隙之間的織雲殿,似是將整午世界全然遺忘。
“錦容姐,姐姐這次閉關怎麼需要這麼久?”蘭靜無聊地將幾個果子來回拋着玩,嘟起嘴巴,悶悶不樂地說“我都好久沒見到姐姐啦!
蕭寧那傢伙,前些年還每隔幾個月就問我一次能不能見到姐姐,後來變成幾年,再後來他嘴上不說,心中應該很難過吧?畢竟他要扛過一次又一次天人五衰,可這點時間對我們來說卻……雖說衡天者與天同壽,閉關千載萬載實屬正常,可姐姐這次的閉關未免也太她再閉關下去,下一個父神慶典都快到啦!”
錦容聽見蘭靜這樣說,面上不由流露幾許自責之色,當年急於審問妖族奸細,偏偏對方嘴硬無比。他們來不及多想,就希望蘭泠用剛剛發現的能力,得出結果後滿心歡喜,誰也沒發現不對勁。可等塵埃落定之後,終於不被政務壓着,能夠靜下心來梳理前因後果的慕祈上仙一想,卻發現不對,就問他們是如何從妖界來客口中得出情報,聽見蘭靜竟強行律令妖界強者,便斥責他們胡鬧。
直到被慕祈上仙怒斥,又經疏陵上仙解釋,衆位真仙才想到,衡天者的作用在於審判罪人,而不是強行讓別人開口,貿然動用不屬於職責範疇的能力,定會對蘭泠造成極大的損傷,說不定還……還……織雲殿的封閉,更是讓他們忐忑不安,要不是清楚蘭靜並未繼承衡天者一職,他們真懷疑蘭泠已經……
不過,關於這一點,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瞞着蘭靜,什麼都不說。
蘭靜見錦容沒有接話,也就不多想,只見她湊過來,帶了點不好意思地問:“錦容姐,那個……那個……”“那個什麼?”錦容猜到蘭靜想說什麼,便壓下心中的一抹擔心,故意露出戲濤的笑容,故意逗弄這個小徒弟兼小妹妹“你不說清楚的話,我怎麼會知道呢?”
蘭靜知道錦容在逗她,氣得跺了跺腳,卻還是擡高聲音,索性一口氣不喘地說:“就是,我們什麼時候能再去空凰島做客?”錦容側了側頭,脣邊帶笑,煞是氣人:“什麼時候啊!讓我想想,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錦容姐”蘭靜又羞又怒,差點想以下犯上,將錦容暴打一頓了。
這時候,一個溫婉柔和,極爲悅耳,令人聽之便再難忘記的聲音響起“什麼事情惹得靜兒這樣生氣?”
蘭靜一聽這聲音,不由面露喜色:“姐姐,我剛纔還說到你怎麼閉關這麼久,你就出關了,這可真是太巧了。”
曲寧萱聽見蘭靜這樣說,微微一笑,卻沒有任何表示,只見錦容笑眯眯地說:“1小靜兒,若你第一次念蘭泠的時候,蘭泠就出現,那纔是巧。可你這些年,沒念一萬次,也有八千次,這個巧字從何而來?”“錦容姐”蘭靜氣鼓鼓地望着錦容,錦容卻依舊瀟灑閒適,風流倜儻:“我看吶,是因爲上天都知道咱們靜兒妹妹心有所屬,所以特地讓蘭泠出關,好做你的主婚人呢!”
曲寧萱未曾想到方一出關,就聽見如此勁爆的消息,不由怔了怔,方笑着問:“不知哪家兒郎,能得到我們蘭靜仙子的深情厚愛?”“姐姐,連你也取消我!”蘭靜又跺了跺腳,可她不會對曲寧萱發作,只得怒視錦容“錦容姐,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你就別亂說啦!”錦容望着她,似笑非笑:“還沒嫁過去,就向着情郎了?”
蘭靜聽見她越講越不成樣子,又見曲寧萱望着她們靜靜微笑,沒做出什麼表示,便氣鼓鼓地跑走了。
見她的身影遠去,再看不見,曲寧萱才緩步走上臺階,坐於涼亭的石凳上,問一旁斂去笑意的錦容:“靜兒戀上的人有何不妥,竟讓你初次見我,就強行逼走她,也要與我單獨對話?”
“靜兒戀上之人,論容貌,論風姿,論氣度,論品行,論修養,皆是一等一的,並無不妥。”錦容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又爲曲寧萱滿上,才輕嘆道“可惜,對方卻是空凰島之人。”曲寧萱對仙界勢力劃…分不大瞭解,聽錦容這樣說,便問:“空凰島又是何處?莫非仙界還有人作亂不成?”錦容聞言便笑了起來:“哪裡的話?仙界自不會有人作亂,只是,三千凡間界中以藝入道,心境澄明無垢,被天道喜愛,最後得證大道,飛昇成仙的也不在少數。更何況咱們仙界本來就有些生靈不通武技,不擅仙術,日日夜夜與鍾愛的藝術作伴。也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些人都聚集在空凰島上,久而久之,那裡就婁了藝術的聖地。”聽她這樣說,曲寧萱已猜到大概,果然,錦容接下來便道:“雖說仙界除三大上仙,十三真仙外,不區分什麼割氐貴賤,來者皆是客。
可實力隱隱能決定地位,加之勢力主衆多,隱隱按世俗界一些規章制度辦事,卻是少不了的。鍾愛藝術,本無過錯,偏生絕大多數空凰島之人都沒什麼自保的本事,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在仙界之人眼中,他們竟淪爲伶人一流,無形之中就低人一等。”“起初爲了愛好,爲了讓更多人見識到他們的才藝與歌舞,後來就成了不能拒絕,甚至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存在”曲寧萱輕聲補充錦容的話,錦容點了點頭,又嘆道:“靜兒乃是至清聖物素凝優鼎的化身,在仙界地位極爲重要,就算說她是仙界的公主也不爲過。若她一世不成親,倒也無妨,可若她真心喜歡上空凰島之人……對她而言,倒不是什麼問題,對空凰島,怕就是一場暗地裡的災難。無形之中的排斥與下絆子,一次次的誤會猜疑,足以令最深厚的感情崩塌毀滅,何況如今只是靜兒的單相思?”
曲寧萱知道,錦容的顧慮極有道理,可她沉吟片刻,卻問:“倘若我以學藝之名,尋求空凰島之人的教導,從而名正言順地干涉此事,讓靜兒與對方的愛戀略微合理一點,你覺得可不可行?”“此事自然可以,但於你的名多”錦容剛想委婉勸解,卻見曲寧萱臉色紓緩下來,不由轉了話題“既然如此,你打算學些什麼呢?”“學什麼?”曲寧萱方纔不過想了個理由,聽錦容這樣一問,就輕輕笑了笑,說“簫、瑟、舞……應該都行吧?”
她不過隨口一說,錦容的神色卻變得頗爲奇怪,只見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曲寧萱許久,才湊近一點,神秘兮兮地問:“蘭泠,莫非你喜歡慕祈?”曲寧萱微微遲疑,片刻後,才用有些不確定地聲音說:“啊?這話從何說起?”
錦容興致勃勃地說:“難道不是?你方纔說自己要學簫、瑟、舞這三樣中的一樣,卻獨獨沒有提琴,這絕不是巧合。以你的聰明,沒有覺得琴太難學,從而不去學的道理,加上仙人都喜歡撫琴琴簫相和,琴瑟和鳴無意識說出來的話,才最最正確,你難道不是喜歡上了一個喜愛撫琴之人,纔想與他……、,
曲寧萱聞言,不由怔住。
不會吧,不過是僅僅一次,說不定還是一生一次的相見……可錦容的話也極有道理,往往無意識的才最……難道自己真……
縱然心中驚濤駭浪,可以曲寧萱控制情緒的本事,錦容也發現不了什麼端倪,只見曲寧萱頓了頓,方淡淡道:“不,你這解釋不合理,我想我只是在見識過慕祈上仙的琴藝之後,才做出這樣的選擇。每當撫琴,就不自覺地對比模仿慕祈上仙,失去自己的道,還不如一開始就放棄。
她的神情太過篤定,眼神太過平靜,錦容見狀,也失了打趣之心,感慨道:“這倒也是,不過我覺得,擡高空凰島的方法很多,也不必你經常去拜訪吧?要知道,若在你與蘭靜之中取捨,怕是絕大多數的男人都,唉…”
“若靜兒爲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與我生分,我也就只能當自己沒有這個妹妹。”對於錦容的擔心,曲寧萱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
錦容聞言大驚,駭然地看着曲寧萱,彷彿她不是熟悉的蘭泠,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曲寧萱大大方方任她看,毫無波瀾起伏,心中也是一片澄明。
過了好半晌,錦容才頹然道:“蘭泠,你罷了,你有分寸就好。”分寸……蘭靜……
想到蘭泠仙子必死的命運,曲寧萱微微斂眸,不再說話。
她承認,自己決定從今以後屢屢去空凰島拜訪,就是故意的。蘭靜成爲衡天者,這已經是無可挽回的命運了,與其日後情比金堅,卻不得不生生分離,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斷了癡戀。至於恨……人死如燈滅,就算如何一時衝動,在蘭泠仙子死去的那一刻,也該抵消了。
錦容不知其中曲折,只是見曲寧萱這等神態,無端有些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