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子之痛
千雲哀聲哭泣,不斷推着母親的身子,奈何自己與母親綁在一處,根本無法動彈。擡頭望着慢慢向自己聚攏的殺手們,明晃晃的刀劍刺疼了孩子的眼眸。
耳邊是孩子的哭聲,弄痕殘存的意識正在一點一滴的喪失。無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模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可是她的孩子……
她已無能爲力。
喬律明的劍,高高舉起,伴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重重落下。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劍身斷裂之音,喬律明的劍在距離弄痕的脖頸幾公分處,當場截成兩段。四周無人,唯有清冷的風在耳際呼嘯而過。
“誰?是誰?給我出來?出來!”喬律明驟然感到危險的臨近。面色的惶恐將心中的感覺全部呈現出來,環顧四周,空寂無人。
細碎的聲音從一棵大樹後頭傳來,不多時便走出一個女子。眉目分明,容顏依舊,妖嬈之處不減當年。
喬律明頓時僵在當場,“是你?!”
“沒錯是我,先生沒想到吧?”女子似笑非笑,口吻淡若清風,“多年不見,先生可好?”
“媚零!”喬律明目瞪口呆,不禁脫口而出,“你沒死?!”
媚零幽然在弄痕跟前蹲下,不緊不慢的從懷裡取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塞入弄痕嘴裡。在喬律明震愕的目光中解開孩子身上的布帶,滿心歡喜的將嚎啕大哭的千雲抱在懷裡,慢慢直起身子望着喬律明,“先生何以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媚零,這個道理你豈會不知?”喬律明凝了眸子,一動不動注視媚零的一舉一動。
“以後莫再叫我媚零,我是孤弋,明白嗎?”此刻,她是孤弋,再不是慕容元楹身旁的媚零。美眸無溫,嬌眉微揚,一舉一動與原先判若兩人。
“你爲何救她?”喬律明切齒,眼看弄痕就要死在自己手上,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怎不讓他恨得咬牙。
孤弋輕笑,“若我告訴你,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會不會笑我太過多情?”語罷,孤弋開始若無其事的哄着千雲,“你叫雲兒對嗎?莫怕,你叫我一聲姨娘,我便救你娘一命,可好?”
千雲的哭得教人揪心,卻極爲懂事的點頭,稚嫩的聲音發出略帶顫抖的呼喊,“姨娘……”
發自內心的笑着,孤弋用手輕輕撫摸孩子嬌嫩的臉龐,驟然冷眼環視周圍的黑衣人,面色陡然一沉,“你們難道沒聽見嗎?現在,立刻給我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媚零,你瘋了?敢跟王爺作對!”喬律明恨然。
孤弋冷眼斜睨,“喬律明,你沒聽見嗎?雲兒喊我姨娘,所以獨孤弄痕,我救定了!我不想殺你,你最好給我馬上滾得遠遠的,不然別怪我不念舊情!”
喬律明脖頸間青筋暴起,“來人,殺!”
一時間,黑衣人悉數涌向孤弋。
豈料,孤弋佇立不動。黑衣人還未近身,便被突如其來的不知名力量震飛,一個個在半空肢解爆炸。頓時血肉橫飛,殘肢斷臂落了一地。
雙眸赫然圓睜,喬律明立時退後。想不到時隔兩年,她的武功竟比弄痕還要厲害,敵未近身已經被她身上的氣勁震碎。環顧四周滿布的殘斷屍身,喬律明一咬牙,縱身一躍,立時身駕輕功,消失在孤弋面前。
見到危險散去,孤弋才放下千雲,眉目間有些黯然。
千雲撲在弄痕身上,放聲痛哭,“娘?娘……”年幼的孩子還不知道如何才能救母親,只知道一味的哭泣。
孤弋俯身托起弄痕的上半身,擡手點中弄痕的幾處大穴。終於一口氣從胸腔裡吐出,弄痕緩緩睜開眼眸。在觸及眼前的面孔時,連弄痕都被嚇了一跳,“師姐?”
“娘?”千雲又驚又喜,立刻抱住弄痕的脖頸,又是親又是啃的。
“是你救我?”掃一眼滿地的血腥,體內真氣彷彿能夠自動運行。喉間一股清涼,像極了天山派“清心丹”的滋味。
直起身子,孤弋的眼睛黯了一下,“我只是還你一命,你不必心生感激。對你,我從未改過心思,也從未原諒過。”
弄痕的身子顫了顫,巍巍起身,體內餘毒尚在,弄痕的面色依舊蒼白,“對不起。”
“我說過,你不必道歉,更不用道謝。你我之間,早就分不清到底誰欠了誰。”孤弋昂起頭,眼神有點閃爍。
孩子抱着弄痕的大腿,眼底漾開一縷恐慌的情愫,弄痕的心跟着刺刺的疼。
“姨娘?”千雲弱弱的喊了一聲,孤弋卻綻開了從未顯露過的微笑。
“雲兒,來,姨娘抱一下!”孤弋笑得溫柔,連眼底都是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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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雲看了弄痕一眼,一溜煙奔向孤弋懷中。望着兩人熟識般的親密,弄痕會心一笑,胸口因爲毒素的緣故,提氣之時微微的疼。
“師姐,能否求你一件事?”弄痕眼裡噙着淚。
孤弋怔了怔,“你從不輕易開口求人!”
弄痕的視線落在孩子無辜的臉上,“幫我照顧雲兒。”
“他是你的孩子!”孤弋冷然。
“他是師兄的孩子,以後便是你的!”弄痕說這話時,身子止不住顫抖,險些掉下淚來。心,疼得無以復加。一個深愛孩子的母親,該用多大的勇氣和力量,才能說出這樣的託付之言。
“你瘋了?”孤弋有些動怒,卻極爲不捨的抱着不明所以的孩子,可見真是喜歡,“你就不怕我報復你,累及這個孩子?”
“我此去生死難料,何苦搭上他的性命?師姐深愛着師兄,必也不想師兄絕後吧?無論你恨我也好,不恨也罷,權當我欠你的。若有來世,必當結草銜環,報答你的恩德。”弄痕突然淚如雨下,冷冷轉身,不肯回頭看孩子一眼,“有師姐在,雲兒尚能保全性命。弄痕只願今生,還有相見之日。不然……”狠着心,弄痕驟然提氣,身駕輕功消失在孤弋面前。
“弄痕!”孤弋想要攔阻,已經晚了一步。
懷中的千雲見母親離去,霎時嚎啕大哭,令人聞之落淚。這樣聲聲喚着孃親的幼子,該有怎樣的哀傷?誰說年幼不識離別恨,誰說稚子不懂怨離別?
孤弋突然轉身,衝着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泣淚嘶吼,“你看到了?你滿意了?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回答她的,唯有清冷的風,掠過樹梢的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