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殿外的妃嬪、宮人們仍舊大氣不敢出地匍匐在地,唯有殷素婧站起來右手橫在腰間,左手不耐地打着扇子扇風。
皇后冷笑一聲:“這是哪裡來的丹頂鶴啊,脖子伸的再長,也夠不上雲頂。”
殷素婧聽到顧皇后冷淡平穩的聲音,身形一頓。本想着看皇后被勃然大怒的皇帝逐出,就算不能廢后,也能冷落上一陣子,讓自己撿個笑話看。誰料自己馬上就要成爲笑話了。
皇后看着殷素婧慌亂跪下的模樣,鄙夷地冷笑一聲:“傳陛下聖旨,榮國連笛公主鍾靈毓秀,蕙心紈質,兼得冰清之姿與璧潤之望。溫良夙裕,柔嘉惠質,以己之身力結兩國之歡好,實乃黎民大幸。特進封連笛公主爲婕妤,賜號毓,居臻華宮。”
連笛吃力地扶着痠痛的膝蓋站起身來,走到漢白玉石階下,俯身謝禮:“榮國連氏叩謝陛下聖恩。”
皇后淡淡地垂下眼瞼:“從此刻起,毓婕妤與我們便是相互依靠的好姐妹,大家伺候陛下自是要盡心盡力的。若是有何污糟事,髒了本宮和陛下的耳朵,西苑的空房子還多着呢。”
“臣妾記住了。”妃嬪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毓婕妤,你也別怪陛下不親自給你冊封。陛下自幼體虛氣寒,這些天正調養着。陛下安康了,我們大家也才能放心。而且,想當年殷昭儀和德昭儀入宮時,也不過走的宣德門。章隨國規矩,唯有正宮皇后方能與陛下鳳冠霞帔,禮拜高堂。這點,你也應該清楚。”
連笛俯着身:“臣妾謹記皇后娘娘教誨。今生能得見天顏,侍候左右,已是連笛天大的福分。
此生,已別無所求。”心裡默唸着,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把這位娘娘哄高興了,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的。
顧皇后走下臺階,神態漠然地掃視一圈四下伏低的衆人,揚長而去。
等着顧皇后的身影消失在千秋閣前的高臺上後,各宮嬪妃紛紛一臉憤懣地在侍女的攙扶下直起身來。
“德昭儀,殷昭儀。臣妾們先告退了。”
三三兩兩的妃子們各自散去。一時間,千秋閣前又只剩下湛藍遼闊的天空,寂靜而忙碌的宮人們。時光悠長,人們的背影快速地閃過轉角,走廊,殿後的盤石假山,檐下的雕龍畫壁。
德昭儀對着殷昭儀行了個平禮,轉身準備離去。
路過連笛時緩緩說道:“毓婕妤,快點起來吧。跪久了,傷了膝蓋就不好了。”
“呦,德昭儀真是心善。”
“妹妹過譽。陛下不是常說麼,女子就該是溫柔如水,賢良淑德。”德昭儀滿臉幸福地看向千秋閣的方向。
“哼,秋後的螞蚱。”殷昭儀斜着眼冷哼一聲,轉身帶着侍女桂芯離去。德昭儀暗笑着搖搖頭,也走向相反的方向。
紫菀看着自家主子皺成一團的小臉,心疼地說:“公主,我們也回去吧。”
“行,來扶我一把,站不起來了。”連笛在紫菀和扁青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向臻華宮。四方宮牆深深,攏住萬千紅顏的寂寞歲月,多少人就在這籠子裡讓青絲染了霜華,任容顏敗了春秋。
夜色深了,殘月如鉤雲天廖。連笛打着扇子坐在梧桐樹下乘涼。
臻華宮是新造的宮室,左接德昭儀
的天暉閣,右側是萬花竹園,從宮門北行十分鐘就是皇帝內宮乾元殿。
“婕妤,天不早了,歇息吧。”扁青從宮裡走出來。
連笛轉頭看向她,溫和地勾起嘴角:“扁青姑姑,您坐。我還有些話想找您聊聊。”
“婕妤這話就是折煞奴婢了。您有何事請儘管吩咐。”
連笛背過身,斂了剛剛的笑容:“姑姑,您入宮多年,這後宮的苟且事自看的不少。榮華富貴,萬千寵愛在這裡是最算不得數的,今天可能還春風得意,說不準第二天就樹倒猢猻散。”
“婕妤出身高貴,乃金枝玉葉,怎麼淨說這些喪氣話。”
“姑姑莫怕,也正是因爲連笛從小在宮裡長大,所以各位母妃之間的勾心鬥角也看的不少。可是母后教會了連笛一個道理,以誠敬人者,人恆信之。今天,吾便和你說句實心話,後宮裡從不求你有多聰明,多有本事。最重要的,還是忠心二字。”
扁青面色紅滯,眼珠左右一轉:“婕妤說的是。請婕妤放心,婢子定不敢欺騙娘娘。”
連笛拿起石桌上的清茶,一飲而盡:“姑姑的話,連笛記下了。您先下去歇息吧。”
“喏。婢子告退。”
“誒,等一下。有一句話怎麼說來着。那個什麼,狡兔死?”
“走狗烹。”扁青暗中攥住袖子。
“飛鳥盡?”
“良弓藏。”扁青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垂着頭不敢再走。
“行了,本宮想起來了。下去吧。”
月色下,扁青的臉色晦暗不明,緊緊地攥住掌心的物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