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曾啓申把蜈蚣們都收到小葫蘆裡之後，他才長舒了口氣。心中早有了計較。
陳千暮終於沉不住氣，半支起身子看着曾啓申的背影：“曾公子，你不需要爲孤診脈麼？”
曾啓申合上櫃門，上下整理好衣冠，肅穆鄭重地跪倒在陳千暮的榻前：“陛下，臣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曾啓申其實是有朝中官職的，位極人臣，領驍驥將軍官職，只是平日裡他閒雲野鶴的日子過慣了，不願意統兵打仗。他總是給陳哲寄一些民間的小玩意兒或者神丹良藥之類的討他歡心，所以並沒有人搭理他擅離職守，反而恭敬有加。
“曾愛卿，咳咳。。此話，咳咳咳。。。怎講？”陳千暮伏在牀邊劇烈的咳嗽起來。
曾啓申把小葫蘆舉過頭頂：“陛下請看。”
“怎麼，咳咳咳。。。曾愛卿又，咳咳。。給孤帶來什麼好玩意了？”陳千暮把自己摔回靠枕上，長順了口氣。覺得胸腔中舒服多了，有些清涼的感覺。
“陛下，這裡面是臣從衣櫃中找出的數條蜈蚣，這也正是陛下的病結所在。臣認爲，這麼多數量的蜈蚣並非自然原因所成，應該是某些人有不臣之心。”
陳千暮坐起身來：“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謀反？”劍眉倒豎，心裡出離得憤怒。
曾啓申跪得筆直，臉上早沒了往日的浪蕩之色，反而莊重凜然：“陛下，臣認爲這些孽徒的根本目的並不是要取您性命。臣從香爐中發現多了一味茉莉花的香料，衣櫃中的蜈蚣應該就是被這些味道吸引而來。經過臣粗略的檢查發現，這些蜈蚣身上都被下了一種蠱，會使您噩夢連連，頭腦疲乏，整日陷入昏沉之中。”
“你的意思是，這些人並不是想要孤的性命，只是想讓孤心力交瘁，纏綿於病榻。”陳千暮雙手緊緊地握住榻邊，小兔崽子們，還反了你們了。
“陛下聖明，如若陛下不信，可以召醫工們前來查看這味雲煙三位香。”
陳千暮眯起眼睛，眼中流出陰狠的光：“孤知道了。”
“陛下，臣已經爲您暫時解了表面上的毒素。只是，臣要把這些畜生帶回去好好研究一番，才能爲陛下徹底解毒。”曾啓申眼珠裝了一圈，把小葫蘆收入袖中。
陳千暮活動了一番，果真覺得神清氣爽，四肢有力了不少：“嗯，曾愛卿妙手回春。該賞。”
曾啓申琢磨着，自己早惦記着陳千暮身邊的那塊祥龍玉佩了：“謝陛下。臣先告退，而後會開上幾副方子，送過來。”
“下去吧。”陳千暮揮揮手，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棣唐。明誠二十三年，六月初七，值日星辰勾陳天君，宜婚嫁、祭祀、破屋，忌修堤、造門。
今日棣唐的都城玉關熱鬧非凡，遠遠瞧見宣統門前武安侯肇仲瑄列於羣臣之首，着正紅白蟒官袍，頭束盤蟒羽冠，身形魁梧，氣勢威嚴，劍眉鷹鼻，一身軍旅之氣。身旁站着棣唐最受寵的文成侯肇季卿，三十歲出頭，身穿藏藍白鶴官袍，束翡翠盤花玉冠，薄脣輕抿，偏生了雙勾人的桃花眼，一顰一笑，倜儻風流。
"我們的小侄子長大了，一轉眼就到了娶親的年齡了。" 文成侯肇季卿用胳膊捅了捅身旁一臉嚴肅的武安侯肇仲瑄，擠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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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眼地說道。
肇仲瑄撇了他一眼："是啊，侄子都比你先娶親。"
今日是棣唐和榮國大喜的日子，也是靖安太子大喜的日子。經過連皇后的精挑細選，終於選定了自家的親侄女兒—榮國三公主連瑟。既可以讓靖安太子轉移注意力，也能多加聯絡棣唐和榮國的感情，連皇后的小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
不過，今天並不是成親之日，連皇后選了三日之後的六月十三作爲喜結連理的好時候。所以她並不急於讓這對小夫妻見面，只是讓武安侯肇仲瑄和文成侯肇季卿出城迎接。
"哥，你怎麼又說到我身上了。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麼，無拘無束的。我寧願一輩子不娶親。" 肇季卿討好地衝他哥哥皉出一口大白牙。
肇仲瑄看着眼前，眼睛完成一道月牙形狀的弟弟，嘆了口氣，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自己的幼弟沒招。"行行行，到時候你就孤獨終老吧。爲兄可不管你。"
"那不行，父皇臨終前，可是把我託付給你了。你要是不管我，看到時候父皇怎麼收拾你！"
肇仲瑄目光一暗："父皇，呵呵。我記得父皇最疼大哥了。哪裡還有空管我們。"
肇季卿知道自己一時失言，觸到了哥哥的傷心事，連忙說："哥哥，你說，榮國的連瑟公主會是個什麼樣的美人呢。是弱柳扶風，細指柔夷的纖纖弱女子，還是賢淑有禮，儀態萬方的公主姿態呢。不過啊，若照我說，安兒還是喜歡機靈古怪的脾氣，就像那個連笛公主似的。"
"我說，你還有完沒完。無論，連瑟公主什麼樣子，那都是安兒未來的太子妃！"
正談話間，一位士兵衝到二人面前翻身下馬："回稟武安侯，文成侯，連瑟公主已經到上官門了。"
肇仲瑄點點頭，一揮手："奏樂。禮迎公主。" 一時間，鼓瑟齊鳴，繞城三匝。衆人紛紛退至道路兩側，彎腰執手，做恭迎之狀。一行車馬愈行愈近，紅綢飄揚，宮燈結綵，鐘鼓樂之。正中間是一輛鑲金連翹馬車，前首三匹白鬃棗紅高頭大馬，兩側跟着四位金珠玉簪的宮裝女子。
四周的百姓們，紛紛趕過來湊熱鬧。樓上的，執着晾衣杆探出頭；樓下的，踩低爬高地伸長了脖子；閨房小姐們，悄悄推開窗子躲在縫隙裡窺探着；白衣貨郎們，在酒樓中吃着茶點，心思早就飛到街上去了。一時間，議論紛紛，人聲鼎沸。
"你們說，這公主得是個什麼樣的美人啊。"
"照我看，咋不說得是沉魚落雁之貌。我可聽說，榮國的女子溫柔多情，那相貌、那身段，嘖嘖。。。"
"行了行了，你這瓜殼子還敢惦記公主。也不找條河，照照自己。"
"誒，來了來了。快看！"
馬車行至五丈開外處，馬蹄止，車門開。連瑟在旁邊婢子的攙扶下，走到肇氏兩兄弟面前，屈膝行禮："連瑟參見二位叔父。"
肇季卿對肇仲瑄使了個眼色，‘還真被你說準了。‘
連瑟公主體型肥碩，圓圓的臉盤如同滿月，兩道眼睛更像是月牙了，劍眉粗重，到女子臉上反而有些格格不入。她穿着一身殷紅牡丹金絲宮裝，頭飾彩翼鳳凰寶珠釵。
最讓肇季卿驚掉下巴的是，她笨拙的儀
態，竟然連行禮都不會，還要身邊的婢子提點。誒呀呀，這皇嫂是怎麼給安兒挑的太子妃，他看着衆百姓看熱鬧的神情，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太丟皇室的臉了。
"侄兒不必多禮。快隨叔父進宮吧。你姑母在乾黥臺設下家宴，說要款待你這遠道而來的侄女兒。" 肇仲瑄沒理肇季卿看熱鬧的眼神，扶起連瑟。
肇季卿和肇仲瑄爲首，連瑟與一位服飾精良的婢女行在後方，再接下來跟着文武百官和常侍宮婢，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宮中走去。
‘ 這下子，可苦了安兒了。‘ 肇季卿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沒辦法，誰成想自古出美女的榮國，竟然送來了這樣一位公主。‘ 肇仲瑄也憋笑憋得辛苦。
‘你瞧瞧，身形粗獷，臉若圓盤，髮絲稀少枯黃，活脫脫是個農婦形象。我瞧着旁邊的婢女，都比她美上千百倍。‘ 肇季卿嘴角下撇。
‘行了，又不是給你選夫人。‘
身後的婢女看着面前兩位大人的擠眉弄眼 ‘眉目傳情‘，撲哧一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漂亮的杏仁眼中閃過一絲狡詰。
入夜，清涼如水，疏影琉璃。肇靖安耍賴地趴在明誠帝的背上：" 父皇，你不是真要兒臣娶那個什麼連瑟公主吧。"
雖說他沒見着他未婚妻子的容貌體態，但耐不住寂寞的肇季卿早就一溜煙跑進宮來，添油加醋地爲他形容了一番。還臨時畫了個畫像給他看。
"那是你母后的孃家侄女，榮國的三公主，連笛的姐姐。自然就是你未來的太子妃，有何不妥？"
"父皇，您今兒沒瞧着她那個樣子麼？"
連皇后放下手中的茶壺，板起臉："安兒，你何時學會以貌取人了？"
靖安一瞧母后不樂意了，趕忙蹭到身旁："母后，兒臣不是嫌棄她的相貌。女子最重要的是清閒貞靜，守節整齊。但你瞧她，禮儀不周，行事畏首畏腳，哪裡有半點公主的氣度。"
"安兒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孤瞧着她身邊的那個婢女倒是氣度不凡。"
靖安點點頭："嗯，父皇好眼力。兒臣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竟然凡事都要依靠那婢子的提點。不知道的，還以爲那婢子纔是真公主呢。"
連皇后掩脣輕笑："看來兒子是瞧上那婢女了。那有何難，待你與瑟公主成婚後，那婢子不也是你的人了麼？"
"母后，您還真要兒臣娶她啊。"
"你父皇已經下旨了，君無戲言。母后告訴你，你可不能再想着笛兒了。"
靖安嘆了口氣："可母后，兒臣真的對瑟公主沒有半分心思。"
"皇兒，瑟公主的母家是手握邊疆軍政大權的廣陵侯，榮國皇帝的表叔。這門親事，就這麼決定了，下月十二大婚。"
"父皇！"靖安轉過頭，哀怨地看向明誠帝。
明誠帝一拍大腿："哎呀，孤練的仙丹要出爐了。你們娘倆先聊着，孤要去開爐了！" 說着，起身往門外走去。
連皇后也驚呼一聲："誒呦，本宮剛剛叫司膳局送了銀耳血燕來。快，扶本宮回宮。"
靖安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后都腳底抹油，溜了，自己嘆了口氣靠在軟塌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