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妙容正在小書房中練字,聽到這話,手上一滑……這“花好月圓”的“圓”字,已經寫殘了……
“嚷嚷什麼?翎王殿下是爹爹的客人,如今走了,又與我何干?”蔡妙容到了門口兒,對來向她稟報的小丫頭道。
“呦……”蔡玉容嫋娜着走近了,“姐姐這是氣什麼呢?都知你的如意郎君走了,你心裡不高興,可也不至於拿一個小丫鬟出氣啊,咱們蘭兒不也是爲了你好嗎?白費了人家忙不迭跑來通報的一番苦心呢!”
蔡妙容看了她一眼,笑道:“誰的如意郎君?玉容,話可不要亂說。你知爹爹最厭惡的就是女兒家胡言亂語了。若是傳到了爹爹耳中,少不了又是對你的一番責罵。姐姐爲你求情的次數太多了,已經有些乏了。”
玉容是二夫人生的庶出女兒,只比她小了兩個月。因着二夫人不甚受寵,連帶着她也是不受寵的。在這府裡,父親最寵愛的是四夫人,也就是弟弟的生母魏氏。除了四夫人之外,其餘兩個妾室,爹爹都不太喜歡,尤其是這個長舌的二夫人。
這幾年,隨着鈞兒一天天長大,父親的心思愈發的用在教導兒子上,一有空兒就到四夫人魏氏的院子裡去,其他幾院是少去的。但因母親向來端莊識大體,且年輕之時,與父親的感情也是極好,父親對母親,依舊是十分愛重的。
三夫人無生養,不爭不妒的,倒還好些。可這有生養,且出身於富賈之家的二夫人,心裡是很不服氣的。母親爲當家主母,頗有治府的手腕兒,二夫人在母親面前是不敢囂張的。因而就慫恿着女兒來煩她。有什麼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都要過來搶一搶。
其他事情也就罷了,身爲長姐,她都可以忍讓,但唯獨這件事情不行。她不能讓任何人議論她和翎王的事兒,不能讓人覺着,她是被翎王嫌棄的女人。這話傳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的。
翎王殿下是不喜歡她,她看出來了。但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這番不喜歡,也未必是因爲瞧不上她這個人吧?而是翎王殿下根本就沒有仔細瞧。
他心裡裝着一個人,那人,就坐在他對面兒。所以對於別的女子,他是沒工夫瞧上一眼的。
“姐姐……”玉容搖曳着腰肢走近了,壓低了聲音道,“我可聽人說啊,翎王殿下和宸王妃有一腿呢!當日宸王和宸王妃大婚的時候,翎王殿下還不顧兄弟情義、不顧臉面的去鬧呢!好不丟人!”
“玉容”,蔡妙容正色道,“這皇家之事,普通百姓們茶餘飯後談得,我們官宦人家的女子,卻是談不得。普通百姓們談論,那是無知,而我們官宦人家的小姐談論,那便是藐視龍威、便是故意冒犯,可是入牢獄的大罪。翎王的事,你若再於府中提起,小心父親將你母女二人逐出府去!”
這話說得已經很重了。但若不說得重一些,怎麼能嚇唬到她?
蔡妙容說完,叫上自己的貼身丫鬟採蓮:“採蓮,我們去給母親請安。”
說完,繞過蔡玉容,頭也不回地走了。
蔡玉容氣得直跺腳:“蔡妙容,你欺人太甚了!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讓你不要青天白日裡做那當王妃的蠢夢!你不知道領情也就罷了,何故用逐出府這種話來嚇唬我?是,我知道你是嫡出小姐,了不得了,尊貴的很呢!但我也是爹爹的親生女兒,你信不信我把你對我的惡毒言語都告訴給爹爹!”
“小姐,二小姐真是太過分了。”採蓮嘀咕道。
“讓她嚷嚷去,和平時一樣,就當聽狗叫了。”蔡妙容道。
到了母親的院子,見父親也在,且母親的近身侍婢樂音正要出去。
“樂音,這是要去哪兒?”蔡妙容隨口問道。
“回小姐,老爺讓奴婢去宸王的院子,送一些去淤血的膏藥,宸王殿下的腳不是不舒坦嗎?順便帶一句話給殿下。”樂音道。
“去吧,天黑,過小溪的時候,小心着些。”蔡妙容道。
樂音施了一禮,應了聲,“是”。
夏夜裡開着門窗,蔡妙容進了屋,向父親母親問了安。
“女兒啊,下午父親的話說得重了些,你莫要往心裡去。”看到自己的女兒一臉憔悴的樣子,蔡升的心頓時軟了下來。
原本是想要再教導女兒幾句的,這教導的話非但沒說出來,反而變成了向女兒道歉了。
對自己也真是恨得慌。
他有兩個女兒,可玉容呢,是因錯而來的。也正因爲有了玉容,所以纔不得不將她的母親接到家裡來。再加上玉容這丫頭,性子和她母親一樣,太過刁鑽,讓他實在喜歡不起來。在心底裡,倒是隻有妙容這一個獨女似的。
“採蓮,你去外頭兒等着吧。夜裡風有些涼了,幫我們關上房門。”蔡妙容回頭兒吩咐自己的侍婢道。
“是。”採蓮應了一聲兒,退到屋外去了,將房門關上。
“父親,母親……”蔡妙容喚了一聲兒,噗通跪地。
“妙兒,這是爲何?”蔡夫人聽得地面傳來一聲響,哪兒能不心疼?
忙上前來,要扶起自己的女兒。
蔡妙容卻是很堅決:“女兒有一請求,還望父親母親成全。”
蔡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兒平日裡看似溫婉,實際上卻是個倔脾氣,因而也不再強行扶起女兒,而是道:“有什麼請求,你說。”
蔡妙容跪在地上、垂着頭,語氣很堅決:“求父親母親能幫忙周旋,讓女兒能得以給翎王殿下做妾。”
“做妾?”蔡升可是驚得不輕!
身爲淮安府府尹的嫡出長女,說句僭越的話,女兒在這淮安府中,可是嫡出公主一般,向來是頗有傲骨的。便是嫁給一個風流倜儻的富貴公子去做正室,都是要勉爲其難的,如今,卻如何能說出這要去給人做妾的話來?
難不成是他聽錯了?
蔡升只覺得兩眼一黑,險些暈倒過去!但好在還不至於這麼不中用,只是一個踉蹌,跌坐到椅子上去了。
用顫抖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女兒:“你……你……你再給我說一遍!”
氣得直用另一隻手敲椅子的扶手。
看到父親氣成這個樣子,蔡妙容很心疼。重重叩首於地:“父親息怒……”
“你……你……”蔡升已經氣得直跺腳,“我蔡升雖說官位不高,只是一個正四品的府尹,但卻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從不諂媚巴結!如今卻要讓自己的嫡出女兒去給王爺做妾!你!你……你真是氣煞了爲父啊!我蔡升的嫡出女兒,豈能去給人做妾?莫說他只是個不受寵的王爺,就是那當朝太子,父親也絕不能讓你做這等有辱我蔡氏風骨的事啊!”
蔡升真是越說越氣,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蔡妙容只是靜靜地聽着,不說話,也不起身。看樣子,是在等着父親消氣兒呢!
蔡夫人心疼老爺,也心疼女兒,忙到蔡升身旁去,給他順氣兒。
“哎!”蔡升打開了夫人的手,指了指她,“你啊……都是你那個不安分的姐姐給鬧的!”
“老爺,這話是從何說起呢?是太后叫姐姐過去說話,透露了這個意思,又不是姐姐緊趕着送上門去,要向皇家提親的?更何況,無論是我們趙家還是長樂候府,都沒有這個本事啊!那不是擎等着掉腦袋呢嗎?”
“哎……”蔡升嘆了口氣,也知道是自己太糊塗了……
蔡夫人見此,也不再說什麼,立刻住了嘴。只是給了老爺緩緩地捏着肩膀,幫着他消氣兒……
西宅中,宸王院落。
樂音將一小包藥包放在桌子上,福禮道:“殿下,這就是我們老爺讓奴婢親自交給殿下的東西了。老爺還有幾句話,讓奴婢帶給殿下。”
站在桌邊的宸王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老爺說,那幾個人當堂翻供,咬死了自己是血煞盟的人,而不是程統領舉報的風元山莊,更不知道什麼鎮國公府。因爲此事幹系重大,老爺也不敢對人用刑,恐有心之人將惡名栽給殿下。殿下說了,該怎麼審,就這麼審。所以在沒有其他證據的情況下,只能暫且關押在大牢裡。”
樂音繼續道:“老爺還說,該不該去稟報給太子、該怎樣去稟報太子,請殿下直接示意給奴婢,讓奴婢去辦。”
宸王點點頭,道:“你回去告訴你們家老爺,說就是要如常審理,他辦得很好。還有,勞煩你去稟報太子,就說你們家老爺說的,對方咬死了是血煞盟的人,但是他覺得不太像,有人向他諫言,說是血煞盟不可能一起派出五個殺手來。但今日實在審不出東西來,只能押着,明日再審。”
樂音很仔細地聽着,擔心自己聽得有誤,很有技巧的重複道:“是,奴婢這就去將殿下的話傳給太子。就說我們老爺說,對方咬死了是血煞盟的人,老爺聽人諫言,說血煞盟是不可能一次派出五個殺手的。但對方頑固,老爺只有押一晚,明兒再審。”
宸王點點頭:“不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