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每次只要想到那個高高在上的天子,在他去雲山寺之前,對他所謂的坦言相告,以及後悔的情緒,竇祖年心中,就好像是被野獸尖銳的利爪撕過,鮮血淋漓。

早就知道,可面對漪房的時候,不說不提,他想着事情已然發生,說之無用,何況天子說出了今後會善待漪房的誓言,但漪房有喜的消息傳出宮時,看着竇家上上下下歡喜雀躍的臉,唯有他自己知道,心,是多麼的冰涼一片。

竇祖年站在逆光的‘陰’影中,他的‘脣’,下垂着抿起一個痛楚的弧度,言不由衷安慰別人的言語,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竇大人。”

李福站在‘門’口,有些爲難,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時候不適合進去,不過夏雲深可是太子,還是身份特殊的太子,又不能在這個時候進去打攪皇上,唯有找這位國舅了。

李福從來沒有將竇威考慮在內,但他這一生竇大人,竇威卻聽見了,轉過身,看着李福,掠起一絲笑道:“李總管,您可是有什麼事。”

李福看了看竇祖年,想到終究還是兩父子,何況就在這裡說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於是道:“太子,太子跪在外面呢。”

竇威面‘色’一滯,臉上白了白,竇祖年卻冷冷的哼了一聲。

太子,夏雲深!

在今日之前,他竇祖年和夏雲深之間,不過是利益的衝突,他和漪房選定了皇上,所以對夏雲深要避之惟恐不及,可今日之後,他和夏雲深就只能是死敵!

若不是夏雲深和華雲清,即使漪房先中了劇毒,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竇祖年臉‘色’變了幾次,目光幽深道:“李公公,皇上在內間。”

李福心中咯噔一跳,他如何不知道皇上在內間,他要找這位國舅,不就是因爲皇上在內間,想讓這位朝中新貴,又是漪妃親兄的國舅進去通告嗎?

竇祖年沒有錯過李福的沉默和那臉上變幻不定的神‘色’,想到漪房若是渡過難關,終究還是要在宮廷中生活下去,不管他如今怎樣後悔,漪房是天子的‘女’人,已然是不爭的事實。

而李福,哪怕明知道是個老‘奸’巨猾的人,也不能不在給留下幾分顏面。

竇祖年再心中計量一番後,看着李福的眼神,略有一絲彼此心知肚明的示意。

“本官正好有事要進去稟告皇上,若是李公公不介意,本官就代行這個通報一聲如何。”

按照朝廷規矩,有事通報只能是宮中內‘侍’的職責,但此時李福心有顧忌,就是爲了讓竇祖年出面才進來找了他,聽到竇祖年的話,再看到竇祖年的幽冷眼神,李福心中清楚,這是竇祖年要他記住欠的情面。

宮中生活,利益纔是最重要的,當你身居高位的時候,自然有人爲你忙碌,當你已然敗落,再多的人情,也換不回一個和顏悅‘色’。可當你還是和原來一般時,那麼,人情,很多時候,就是一柄殺人的利器。

李福心中明瞭,躬身道:“如此。多謝竇大人了。”

竇祖年將手‘交’握在身後,淡然點頭,轉身朝寢殿之中走去。

‘花’飄零看到竇祖年要進去看漪房,身子跟着一動,又被身邊的竇威壓住了,她只能默默地擦了淚,心中,說不盡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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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有辦法!”

夏桀的指尖一直流連在漪房沉沉睡着的臉上,今日已是最後一日,夏桀看着漪房在幾日的昏睡中,蒼白的臉‘色’,逐漸恢復了紅潤的‘色’澤,她靜靜地躺在‘牀’上,當他指腹擦過她的臉時,那樣柔膩光滑的觸感,讓他覺得,此刻他面前懷中的‘女’子,只是陷入了一個美夢之中,不用多久,就會醒來,嬌嬌的喚一聲,夏桀。

可御醫們的唯唯諾諾,慕容藝眼裡的漸漸涼薄,尤其是那雙顧盼生輝的大眼,從不曾睜開,看看他此刻的後悔狼狽,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他漪房尚未醒來,甚至可能永遠不會再醒的事實。

此刻,這個事實,正在瘋狂的撕裂着他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讓他連說話,都顯得低啞無力。

慕容藝搖搖頭,眼中滿是血絲,看起來平靜的臉上,內力壓制的是翻天的巨‘浪’。

“沒有法子,她是至‘陰’之體,我原本一直以爲,她身體內只有那次刺殺時的碧家毒‘藥’,所以潛入了慈和宮,也找到了一些東西,但我沒想到,她身體內,還有未清的蛇毒!”

這纔是最困住他的地方,也是最讓他無能爲力沮喪的地方!

他高估了自己,以爲自己一生和毒‘藥’爲伍,就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判斷,沒想到,去了一趟慈和宮,也確實找到了碧家毒‘藥’的線索,他當時欣喜若狂,盡了全力在一晚就配製出解‘藥’,可最後的結果,那幾個試‘藥’的‘女’子都是安然無恙,但他拿到了漪房的面前時,卻無端端的猶豫起來。

也正是這一份猶豫,纔會讓他試圖放出漪房的血來和解‘藥’‘混’在一起,當看到那血無聲無息的變成濃濁的黑‘色’,他才悚然一驚,心裡升起陣陣絕望的後怕!

原來,那‘藥’不能解了漪房體內血液中的毒素,只會讓那毒更加厲害,原來,漪房體內還有未清的蛇毒。

幸好,幸好,他沒有擅自魯莽的用‘藥’,可沒有用‘藥’又如何,漪房還是拖不過今晚了。

夏桀聽到慕容藝提到蛇毒之時,心中早已是翻來覆去的刀割一般,他當然知道,這幅看上去柔嫩的身軀,到底經受過了多少重創,每一次都是在生死邊緣徘徊,每一次,都讓他更愛她一點,然後,現在回想起了過去的每一次,他幾乎是有意的對後宮中人的放縱,他的心,就會更痛

他摩挲着兩瓣鮮‘豔’的‘脣’,當絕望到極點的時候,他的語氣,反而如鏡湖平‘波’一般安寧起來。

“我知道,我欠她甚多,是我一手將她帶入宮中,也是我一手將她牽連進這些事情,可我不悔。”

夏桀淡然一笑,將漪房抱起來,小心的摟在懷中,像是在抱着一個初生的嬰孩,唯恐自己用力大上一分,就會讓懷中的嬌人兒出現什麼差錯。

“沒有帶她入宮,我和她就只能錯過,但既然她已經入了宮,到了我的懷裡,我就決不允許她先我離去!”

一更,還在寫,再一次向大家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