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如歌掙扎了好幾下,還是不能稍動一下,她脣角哆嗦了幾下,利劍一樣的目光仇視的釘在漪房身上,恨不能在上面鑽出幾個洞來。
漪房笑的越發燦爛了些,她擡手叫來外間的嬤嬤,將小世子抱到碧如歌的牀頭,讓碧如歌能夠看清楚這個孩子的五官面目。
“看清楚沒有,碧如歌,你不是要見這個孩子麼,你不是要當慈母麼,你可看清楚了,這孩子的脣,長的多像你,着孩子的鼻子眼睛,又和廉王有多相像!”
碧如歌在看到孩子的一剎那,目中驟然明亮,一絲柔和和不忍藏在她眼中最深處的地方,轉眼間,卻聽到了廉王兩個字,她本來柔和的眼神都轉爲了憤恨和厭棄。
她恨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的出生代表着她不得不咬着牙和一個她厭惡至極的男人同牀共枕的恥辱,也代表她不得不低下頭像一個她最恨的女人俯首稱臣的失敗!
這個孩子,身上所流的血,是爲了給她最恨的人解毒!
碧如歌如此想着,艱難的偏過頭去,再也不肯看這個孩子一眼。也許是母子終究連心,不管碧如歌如何厭惡自己這個兒子,一直被乳母嬤嬤抱着的小世子,忽然哇哇大哭起來。而碧如歌,始終不願意再看自己這個兒子一眼。
漪房見此,一聲冷哼。
“你根本就不想見這個孩子,你不過就是想把我騙到你那裡去,可我不明白,你這幅樣子,見了我,又能如何,難不成你以爲,只要你見到我,就能讓我死於非命,還是你以爲,只要你見了說,說上那麼幾句話,就能讓我再度失去腹中的骨肉?”
漪房是真的困惑着,她隱約察覺今日的事情,夏桀必然是早有安排,她抓到了真相的一個邊角,可惜,看不透全部的皮相。
碧如歌聽到漪房這樣問,轉過頭,看向夏桀,語帶嘲諷,眼神裡卻藏着無比的嫉妒和癲狂。
“你爲何不問問皇上,我想要做些什麼?”
既然已經被識破,被帶到了這裡,又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漪房此時心情已經稍稍平穩,她該說的話也已經說了,她也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對面前這個女人,她不會讓碧如歌死的,死,代表的是一了百了,終究的不僅是過往的恨,還有全部的痛苦,可碧如歌做過的那些事,不夠資格讓這個女人就這麼死去!
她要讓碧如歌失去她最引以爲傲的東西,然後這麼躺在牀上一輩子!
漪房將目光轉向夏桀,希望得到一個答案,她需要知道今天事情的真相。
夏桀輕輕咳嗽了一聲,嘆息不已,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擁着漪房,一下下的在她耳邊輕聲細語着。
“漪房,漪房,別怕,沒人能傷害你,沒人可以。”
漪房蹙眉,她不明白夏桀爲何如此欲言又止。
直到慕容藝帶着另一個渾身浴血,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走進來,看着那男子摘下一張麪皮,跪在夏桀的身前,再看到翠兒跟在那男子的身後,面容平靜,在向她請安時,卻有幾分悲憤之色,所有的人都進來了,唯獨沒有碧兒的身影時,漪房終於有些明白了。
她平靜的望掃過面前所有的人,再將目光定在夏桀的身上,薄脣輕啓,“是碧兒?”
這一句話,不是疑問,而是篤定。
夏桀不言,他知,漪房一直很疼愛這個帶在身邊的宮女,給予足夠的信任,縱使這個宮女性子莽撞,闖了許多的禍。可漪房卻像是一個姐姐一般,願意包容這個碧兒的錯誤。
他也知,漪房或許是想要在這名叫碧兒的宮婢身上尋找宮中不存在的天真和嬌憨。
他不想讓漪房失望,更不想讓漪房面對這份被背叛後的心碎和當時的難堪,所以才苦心安排了今日的一場戲。當然,也是爲了那份萬無一失,即使想要引蛇出洞,他也不願意將漪房置身於危機之中。
翠兒嗚咽一聲,倒在地上,哽咽難言。
“娘娘,是奴婢不好,奴婢司掌宮婢之事,竟沒有察覺碧兒早就是太子妃身邊之人,以致爲娘娘埋下禍患,幸虧皇上英明,早早察覺,才避免了一場禍事。”
漪房閉了閉眼,她眼角,滿是酸楚,她的心,有輕輕的刺痛,碧兒啊,碧兒,她想過今日的事情,也在剎那之間,看着夏桀的顧忌,猜測着是不是跟花飄雪有關,也許夏桀以爲,花飄雪終究是馬上要嫁到竇家的人,名義上又是她的小姨母,所以以爲她真的會有幾分顧念。她還想着,要是花飄雪今日真的想要出手害她,她會堅決的告訴夏桀,沒有必要如此小心翼翼的,沒想到,竟然是碧兒!真是可笑,她早前的時候,還在想着,應該如何爲自己這個護了這麼久,名爲主僕,實爲姐妹一般的小丫頭找個合適的夫婿。不要太高的門楣,否則以碧兒的身份嫁過去,別人也只會看在她這盛寵的身份上,不是真心,又是門不當戶不對,終究不能長久的幸福。若是門楣太低,家中不夠興旺,走出去,又會被人輕看,被人欺侮。她想,就算是要把碧兒嫁出去,也要先爲碧兒謀一個身份,或者乾脆讓碧兒去做竇家的義女。
她想了那麼多,到了此時,就被甩了一個狠狠的耳光,何其可笑!
“原來是她。”
漪房脣角溢出一絲苦笑,她的聲音,聽上去極爲鎮靜,可夏桀能夠清楚的聽出來,裡面的難過和隱忍。
夏桀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着漪房,不讓她感覺到一絲的孤寒。
“到底是怎麼回事!”
漪房目光炯亮,望着夏桀。
夏桀嘆息一聲,攬住漪房,柔聲道:“從你上次受創神智不清之後,朕唯恐你被人暗害,儘管留在你身邊都已經是精挑習慣,不過朕還是叫人再查了一次。這一次查探,發現你身邊的一個名叫碧兒的宮婢,其舅父曾經是雲州連家的總管。雲州連家,是華雲清大嫂的孃家,華家和連家,雖是姻親,但關係也一向不睦。可朕還是不放心,叫人順藤摸瓜查下去,這才知道,這碧兒的舅父,雖然是在連家當差,但有個私生女兒,隨着陪嫁到了華家,而且,這個私生女兒和碧兒的關係,極爲親近。朕不敢掉以輕心,詳加追查,查到碧兒進宮之前就多次去華家看過這個表姐。但進宮之後是否跟華雲清有關聯,卻連朕手下的暗衛都查不到。”
漪房聽夏桀說着,沒有說話,心中卻瞭然。
這件事情,華雲清做的極其隱秘,不過正是因爲太過隱秘,所以纔會讓夏桀起了更多的疑心,非查出個明白不可。在這宮中,夏桀一直是自詡所有的事情盡在掌握的,如今偏偏出了他不能掌控的事,以夏桀的性情,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放過去。
“朕乾脆叫了三個暗衛,日夜不停的輪換着監視這叫碧兒的宮婢,初始一段時日,她半點馬腳都沒有露,不管是華雲清瘋癲困於藏漪宮也好,還是後來你清醒了也好,她始終是對你忠心耿耿的樣子,而且看上去對華雲清極爲怨憎,朕幾乎都要以爲是多心了些,直到你被那人擄走,朕唯恐宮中有異動,令人監視宮中所有宮所,不管是多僻靜的地方都不能放過,這才發現,這個叫碧兒總是喜歡往浣衣局而去,以前因爲浣衣局地處偏僻,而且朕手下的暗衛回報,說碧兒在浣衣局有幾個相識的宮婢,朕也沒放在心上,可一個如此忠心的奴婢,在你這個主子不見了的時候,還有心整日往浣衣局找宮婢閒聊,朕不得不再度起疑。總算髮現她會藉着往浣衣局的機會,將龍陽宮中的消息藏在東宮衣物秘密的夾襯裡,等到東宮的宮婢來將換洗的衣物取回,也就是將消息傳到了東宮之中。”
夏桀冷笑一聲,摟着漪房的手不自禁的緊了緊道:“朕以前覺得奇怪,縱使那人手眼通天又如何,這宮中,龍陽宮總是銅牆鐵壁,偏偏那人處處都能搶到先機,就連朕臨時起意決定要去竇侯府的事情,衆人皆不知,他也能知道,還能和碧如歌聯手,安排刺殺之事,原來,竟然是出了這個吃裡爬外的東西。原來,他不僅和碧家有關聯,和華雲清,更是老友!”
夏桀這話,說的咬牙切齒,有無比的怨恨之意。他一生自負用人識人於手掌之中,卻在碧兒這麼一個小小的宮婢手上吃了這麼大一個虧,矇在鼓裡如此之久,尤其,他一直以爲華雲清對他的迷戀,足以讓華雲清失去所有的理智,沒有想到,華家卻早就和夏珏有聯繫,華雲清一直就知道如何夏珏通上消息,只不過是一直按兵不動,坐在一旁看着不插手而已。
如此奇恥大辱,實難容忍。
不過,既然已經察覺了,華雲清也不知死活的插進來了,他這一次也要感謝華雲清,這一次不比上一次,上一次,華家勢大,軍中的威望無可動搖,而且,華雲清剛剛在藏漪宮流產,漪房那時還揹負着妖姬的名頭,何況那次漪房的流產,中間牽連着太多的宮廷秘事,所以他不能借由上次的事情,名正言順的將華雲清治罪。可此時,不一樣了!
華家日薄西山,他早已經華家在軍中的心腹親信幾近拔出殆盡,漪房再度有了身孕,朝野中反對的聲浪被竇祖年和他盡數打壓,華雲清在東宮虐殺宮婢,性情大變的傳言也是甚囂塵上,天時地利人和,他都有了,還有華雲清和夏珏勾連的證據,有這一次華雲清試圖謀害龍裔的鐵證,最重要的,是這一次華雲清用了東宮的幾個宮婢來做成這件事,等於是將夏雲深牽連進來,所以無論是爲了要立時除去夏雲深的刻不容緩,還是爲了將華雲清除去以泄心頭之恨的暢快,他都不容許華雲清再逃脫過去!
我瘋了,還是沒把夏雲深出宮的情節寫出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