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宮中,宮人們來來往往穿梭不斷,京畿司馬,都政史,禮部尚書,兵部尚書,朝中大員,都跪在龍陽宮外,戰戰兢兢擔憂不已。
百花宴之際,防衛森嚴的宮中居然闖入了刺客,若不是漪妃警覺推開皇上,此刻躺在龍牀之上的便是大夏的君王,到時必然天地變色,江山不穩。然而,漪妃身受重傷,生死不知,朝臣們,暗自唏噓一把,也不認爲自己會有什麼好日子可過。
漪妃本就是寵冠後宮,加上數日前纔在龍陽宮遭遇蛇襲,那一次的縱蛇之事雖然不了了之,但人們仍然記得,在那一場風波中,在後宮掌權多年,無人可爭鋒的珍妃,也被天子狠狠的落了顏面。而現在,漪妃爲了救駕性命垂危,只怕,天子心急惱怒之下,是要拿他們的人頭來平息心中的怒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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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聲脆響,站在龍陽宮中伺候的宮人們,不由得都瑟縮了脖子,偷眼去看盛怒中的夏桀,各人額頭覆上冷汗,都不敢言語。這已是三個時辰裡的第十七個茶盞,只怕漪妃娘娘再不醒轉,龍陽宮中的物事,都要被皇上摔個粉碎了。
“皇上,您不必擔心,御醫醫術高明,漪妃妹妹,必定會平安無事的。”
珍妃見到夏桀快要按捺不住的怒火,絞了絞手中的帕子,終於還是頂着衆人渴盼的目光上了前去勸慰。
不是她願意在此刻出這個風頭,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爲了暫時退避而沒去參加今晚的百花宴,卻給了漪妃一個沖天而起的機會,救駕!
如果說要在這後宮之中找出一個人能完全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話,那麼她自己,無疑是體會最深刻的。
當年,她雖然伴隨着天子在太子宮中經過了無數患難歲月,可是以這位天子的冷清冷心,區區的陪伴,又如何能夠入得了他的眼,後宮之中,從來就不欠缺想要陪他走下去的人。
所以當年的她,萬般無奈,爲了家族,也爲了自己,她設下一場計謀,利用家中有人擔任禁衛將軍的方便,佈置妥當,又遣人告知當時的亂黨流民,天子出行的路線。並且,還在亂黨之中混入了一個壽國公府精心栽培的心腹,果然,那一次的刺殺,把握的極好,她在事先演練好的最關鍵的一刻衝上去,由那名安插進去的心腹揮刀刺傷自己,並且在刀上淬毒,昏迷之後,再由壽國公府提出張貼皇榜尋求名醫,而她,也在七日之後,因爲找到了“名醫解毒”而經過了生死難關,從此在夏桀心中,有了不可磨滅的地位!雖然那一刀的確是傷了她的身子,讓她至今有些畏寒,也難以受孕,可是她換了更多的榮華。天子信任她,並且這份信任獨一無二。所以她可以放心的安排族中女子進入後宮,甚至被天子有意識的允許做一些事情,只要無傷大雅,統統都會被允許和縱容!沒有孩子有什麼要緊,只要她在後宮一日掌權,壽國公府一日不倒,她有的是方法讓別的妃嬪生下孩子,然後乖乖交到她手上!
可是,這樣的信任,隨着上一次龍陽宮的事情,在逐漸的消失殆盡。或者說,從漪妃這個女人進宮,她不得不暫避鋒芒,以待時機開始,天子的心,就慢慢的在傾斜,宛如一塊風雨中飄搖的山石,只需要最後一點輕輕的力量,就會從原本呆了十年的地方滾落,重新落到一個想要的位置安營紮寨。而那麼明顯的,這個選定的位置,是漪妃的身邊。
她不是以色侍君的女子,更不是和天子鶼鰈情深的伴侶,她有如今的地位,壽國公府能有如今的地位,所依仗的,都是天子的那份信任,一旦信任不在,那她,這個珍妃,也就徹底名存實亡了!
珍妃思及此處眼中厲色一閃,龍陽宮的事情,羣芳宮的事情,她已經失去先機,如今竇漪房這個女人,居然敢用她用過的計謀,她就必然會拆穿她!哼,收買御醫,她壽國公府赫赫威儀,她在宮中十年的佈置謀劃,難道還及不過一個初進宮三月的漪妃不成!所以,她此時當然要站出來主持大局,龍陽宮,讓漪妃反敗爲勝,這一次,就要看看她如何利用漪妃留下的棋子了。
夏桀眯着眼,看着走近身邊,眼中柔情帶笑的珍妃,這張看了十來年的平靜容顏,曾經給過他真摯的感動和寧和,所以他給了她所能給的最大的榮光和體面。但是現在!
夏桀交握在身後的手驟然捏緊,身體裡迸發出一股冷然的氣勢,他目光森冷的看着珍妃,只覺得這張臉從未曾有過的刺眼和讓人厭惡!
如果說一直讓夏桀看不透並且不由自主的漪房在今晚帶給了夏桀最大的震撼和心痛後,那麼隨着這份心痛而來的,還有一份恍然頓悟後的恥辱!
而給他締造了這份恥辱的人,正是眼前的珍妃,他寵了,信了十年的女子!這讓他,如何能不怒,能不生恨!
今晚的行刺,幾乎重複了當年相似的場景,所不同的,唯有那些刺客使用的兵器和招式,以及每一刀每一劍隱藏的狠意,可以說,今晚的刺客,比十年前他初登基時所遇到的刺客,武功更低了十倍不止!當年的刺客,是流民叛黨,修習邪教之術,而今晚的刺客,即便是狠辣歹毒,但終歸,少了一份邪氣。
可當初的珍妃,那樣的刺殺之下,在將他推開之後,那穿胸的一劍,卻正好擦過了要害,連御醫都說,是萬幸之事,而更萬幸的,是珍妃身體所中的劇毒,在他如壽國公府所奏,張貼皇榜之後,就有人來揭了皇榜,並且奉送上了獨門解藥,至此珍妃轉危爲安,從此成爲後宮中的第一人!
十年前的他,因爲太過需要這份純粹爲他而豁出性命的暖意,所以放過了那些細枝末節,不去追究背後的根由,也許是出於本心的不願相信。沒想到,就這樣被騙過了十年,直到今晚,同樣的刺殺,同樣的穿胸一劍,漪妃卻沒有那樣的幸運,正中心肺,血流不止,性命垂危,已是九死一生!若不是他擔憂自己的過度燥亂心緒會影響御醫的診治,強迫自己冷靜,他也不會就突如其來的將十年前那場刺殺和今日的一切聯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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