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上午很好, 春暖花開,花團錦簇,康熙和赫舍裡, 找了個明目在坤寧宮聽曲子, 實際上是商量一些事。
“皇后, 你看吳六一去了廣東, 能不能鎮住尚志河?”康熙低聲問, 如今的戰況,這朝廷裡的八百里加急的奏本,幾乎是報喜不報憂。所以康熙就更加不明白這其中的意味, 這何以吳六一一直報喜,然而他卻更加不安。
“您放心, 應該是戰況並無問題, 皇上這幾日, 又恩赦了幾個漢臣入漢八旗,所以朝內的局勢只會更穩。”康熙一笑道。心裡有很詭異的味道, 伴隨着無名的壓力。
“皇后,穩定朝局沒那麼容易,如今滿族的王爺,均對朕處死康親王一事很是不滿意,所以赫舍裡, 最近朕心裡的壓力真的很大, 比之日前處理康親王的時候更加不安。”康熙低聲道, 不管外人如何說他是一代聖君, 霸道強橫, 但他總有自己虛弱的一面,然而他可以依靠並且信任的就是皇后赫舍裡。
“皇上, 臣妾覺得,你不必擔心,這安內是遲早的事情,周培公已經帶着大炮營到了西南,這從河南,安徽,打到雲南也就六個月,他們的日子沒有多久了。”赫舍裡低聲說,她的聲音很緩速,但是也很有力,所以康熙明白,皇后對這件事很樂觀,她一向見識不凡,所以看到她這個樣子,康熙也就放心了不少。
幾日前海珠兒病了,病得很嚴重,於世龍過來看了以後,說是被人下了毒,這倒沒什麼,主要是她的不足之症犯了,怕是活不到明年了,最多也就活到明年這個時候,但是康熙不敢聲張。
他近日經常配這海珠兒,封她爲敬嬪,然而海珠兒卻是並不在意,只說今年運氣很好,居然高升了,赫舍裡這幾日經常去看妹妹,這對姐妹的身子都不大好,但赫舍裡沒有不足之症,所以還算身子康健。
“皇后,我們去看看敬嬪吧,太醫說她身子不好,可是她又懷孕了,朕不想讓她生下來,朕怕孩子一出生,她就沒命了。”康熙苦笑着說,赫舍裡嘆了口氣道:“皇上,你還是讓妹妹,生下這個孩子吧,妹妹沒幾天日子了,你讓她了了心願。”
生活永遠帶着那些個不可抗拒的東西,生活永遠在逆流中翻滾,生活永遠無從捉摸,不到閉眼的那一天,誰都不知道,這最後自己到哪裡,但赫舍裡知道這一切即將結束了,今年是她二十歲的開年,再過幾年大清國的皇后就不再是她。
雖然赫舍裡內心五味陳雜,但是她依舊笑着,依舊用力握住皇上的手,因爲她真的喜歡皇上,雖然很多人,甚至於她自己都曾經懷疑過,她是不屬於大清宮的,但是有一點毫無疑問,就是她愛皇上,願意呆在這裡一生一世。
“皇后,朕不想她有事,她那麼快樂,她那麼開心,朕看到她就有很開心的感覺,可是現在朕很痛,很難受,很崩潰,朕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朕心裡很苦。”康熙隱隱感覺到心酸,這種心酸讓他有一些痛苦。
“再回頭的時候,皇上,你知道臣妾看到什麼嗎?”赫舍裡低聲道,就感覺四肢百骸醞釀着不知名的東西,她想逃開拿東西的控制,可是它卻緊緊的跟着她,對她微笑着,那微笑十分的詭秘,就好像那魔魅的嘲諷一般。赫舍裡心中有些發酸。
赫舍裡看着康熙,心中有百味陳雜的感覺,這個妹妹進宮之後,和在府裡不大一樣,如果不是她般般事情都記得,赫舍裡會以爲這妹妹也給人穿越了,過去她的心事很重,而現在天真的有些過頭,真的和過去不一樣了,赫舍裡很驚訝於這種變化。
“皇上,海珠兒就這點念想,您可不能糊塗。”赫舍裡低聲說,她有些擔心海珠兒的身體,她心中明白海珠兒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皇后,你的身子,好些了嗎?”康熙輕問,這海珠兒的病,,略微帶一些傳染性,雖然不嚴重,但太醫說太過體虛力弱的人不適合見海珠兒。
“臣妾這陣子調養的很好,皇上掛心了。”赫舍裡低聲道,她心裡有很古怪的感覺,就好像那種自肺腑中發出的的痛,這種痛是內心的感觸,但四肢百骸醞釀着幸福,她有些自責,也有些痛恨自己,只因爲她的妹妹就要死了,她居然除了悲痛,就沒有什麼更多的遺憾,反而慶幸她和康熙爺身邊少了一個人,這也許就是從妒忌萌生的快感,爲什麼會這樣呢?
“赫舍裡,我們也要個孩子吧,朕早想和你有一個孩子了,就怕你身子弱承受不起。”康熙低聲道,赫舍裡苦笑道:“皇上,臣妾也想有個孩子,可是臣妾有些害怕,臣妾有些害怕生孩子,臣妾害怕孩子一出生,臣妾就沒了。”
“不要亂說話,有朕在你不會有事情的。”康熙不知爲什麼有些痛,赫舍裡抱住他說,這一刻他有一些緊張,曾幾何時她那孱弱的樣子,讓她覺得顫抖。
“皇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臣妾可以呆在皇上這麼多年已經是臣妾的造化,所以多餘的念想臣妾沒有,指望就此平靜。”赫舍裡一笑道。
二人攜手一同趕往海珠兒住的漪瀾閣,誰知這海珠兒居然就在門口,散着發坐着,那烏黑的長髮散在肩上,有特別的柔美,她並沒有像蘭妃一樣,瘦巴巴的有些有些憔悴,赫舍裡淡淡一笑說:“你到閒在的很,你可知我和皇上都很擔心你。”“姐姐,你不覺得花開的最好的時候凋零是最好的嗎?總比枯了枝葉碎了心。要好很多,姐姐一個女人最好的死法,就是在風華正茂的時候,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裡,或者懷裡,你說不是嗎?”海珠兒笑着說。赫舍裡嘆了口氣說道:“姐姐說的是,這輩子海珠兒覺得心滿意足了,有姐姐,有皇上,有我的孩子。”
海珠兒知道無論如何,這悲劇的命運無法改變,這悲劇只能用死亡了結。因爲這是宿命,這宿命沒有人可以改變。
“海珠兒,你不要說這種話,我活着就不會讓你去死,你是我的小妹妹。”赫舍裡坐在海珠兒跟前,她光着腳丫,自由散漫的坐在這漪瀾閣的臺階上。
“姐姐,你答應我,爲我報仇好嗎?假如我死了的話,爲我報仇好嗎?”海珠兒咬着嘴脣說,這一刻,赫舍裡有很失措的感覺,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向我下毒的人叫做翠微,是皇貴妃宮裡的人,這毒是用來控制我的嘴的□□,她們不肯殺我,他們害怕我說出那件事,所以就給我吃了□□,這種□□發作很慢,假如我沒有不足之症,那麼也許我就不會變成這樣。”海珠兒喃喃的說。
“你到底知道了什麼,要這些人不惜下毒?”赫舍裡淡淡的問,她心裡帶着深沉的痛,她想要知道,到底是誰,一定要害她的妹妹,可是赫舍裡不敢問,因爲明珠獨大清朝很重要,這一刻四周醞釀着無名的緊張。
“一個秘密,一個我一早知道,卻不願意說的秘密。”海珠兒低聲說,她那張臉帶着淡淡的蒼白,這種蒼白,就像是那種在煙雨中飄零的梨花一般,雖然美麗明媚,但是卻帶着近似於哀傷的頹廢,海珠兒很害怕,因爲這句話一說,必然會引起內宮中的波瀾。
赫舍裡知道這個妹妹和自己一樣,帶有女人天性的懦弱,赫舍裡明白何種懦弱,帶有天生的性格錯位,從這種性格錯位開始,就不在擁有堅強的心,所以赫舍裡有些憎恨自己這個樣子。
“我知道了皇貴妃的秘密,這個秘密本來不應該讓我知道,可是我知道了,我不該在禁宮之內亂跑的,我真的不應該這樣,我不應該的,我不應該的。”海珠兒冷聲說,她的心醞釀着緊張,這種緊張撒發到她的四肢百骸之中,有了無名的暗淡,這一刻她看着赫舍裡的臉,她很內疚,她真的很內疚,非常的內疚,因爲她很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她曾經答應隱瞞這件事的原因是妒忌姐姐。
赫舍裡苦笑,這一刻她知道了這件事,她知道這件事要引發什麼後果,就是她和納蘭氏的終極較量,可是她知道這時候她是絕對不能和納蘭氏交惡的,現在大清正在戰亂中,明珠是肱骨之臣,她是必須從權的,不管明珠做了什麼,她都必須選擇包容。
“皇后,奴婢抓到一個假冒的繡娘,此人居然敢假冒低等繡娘,還騙奴婢把她帶進宮。”一個宮女跑過來,她是來混淆視聽的,她已經派人去通知皇貴妃,讓她棄車保帥,若然不如此,此事怕是很難了結。
“好大的膽子,主子娘娘沒傳喚你,你居然敢衝過來稟報,你不要命了嗎?”綠珠押着一個小宮女走過來了,這一刻赫舍裡立刻明白宮女是故意打斷海珠兒的話,想要從中爲皇貴妃脫罪,但是她真的不太聰明,這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問題是戰事沒結束之前,赫舍裡不想動明珠,可是給他一個什麼臺階下呢?
“娘娘,我看着兩個賤人居心叵測,不如交給奴婢帶去深深,也許會有新的發現,也許就能把那真兇繩之於法。
”你不要亂說了,此事還需斟酌一下,這二人說的假冒繡孃的事情怎麼一回事呢?“赫舍裡不想追究納蘭氏,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所以赫舍裡爲今之計只有繼續指東打西,只希望真的可以給納蘭氏找個脫罪的方法,要不然單是一條,陷害皇后的罪名,就夠納蘭氏吃不了兜着走的了。
“主子娘娘,不管那繡娘怎麼回事,這翊坤宮的人無故來到,來到漪瀾閣就有問題。”綠珠冷冷地說。赫舍裡低聲道:“那你就把她們送給皇貴妃問一問,叫皇貴妃過來給本宮回個話就是了,你聽明白了沒有?”
赫舍裡想過了,只有把人還給皇貴妃,她纔可能有話說,這西洋鏡才能不拆穿。
“主子娘娘,奴婢知道了,你們兩個賤人,跟我回去,我有事情吩咐,見了貴妃娘娘,你們好好的自省吧,如果自省不了,一定要主子娘娘撕開你們的狐狸皮,我就跟你們從頭算賬。”綠珠冷聲道,赫舍裡臉色一變,她知道綠珠是在警告這些宮人,可是赫舍裡的目的只是息事寧人。
“不可無禮,綠珠你記住,你也是宮女,不可如此驕橫跋扈,皇貴妃身體貴重,出來的人,自然不會錯到哪裡,綠珠你知道了嗎?”赫舍裡厲聲說,這一刻她是絕對要讓着納蘭氏的,因爲大清國現下是絕對不能亂的。
這輩子赫舍裡覺得最難過的就是今天,今天她必須放過害她妹妹的人,因爲此刻戰禍臨頭,大清國風雨飄搖。
“皇后主子,奴婢知道了。”綠珠低聲地說道。赫舍裡臉色一變言道:“以後不可以如此輕慢,貴妃娘娘宮裡的人,仔細我給你算賬。”
“是,主子娘娘,奴婢會記住的二位請吧。”綠珠領着翊坤宮,赫舍裡更爲的不安,康熙的臉上透出幾分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