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荷花開得剔透,輕風吹過,搖晃的花朵斗羅點點星光碎片。荷葉挺括層疊,隨風舞動之間能瞧見幾只袖珍的小仙靈在穿梭。
這是天界最出名的清華池。
趙明月一身素衣從池邊走過,對面走過來的人是景天,見到趙明月他特別大步走了過來,按級別來說他是需要先跟趙明月行禮。
“陵光神君安好。”
趙明月纔回他以禮,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從容。
但景天卻從上下打量着她:“神君身體可還無恙?”
“怎麼說?”
“據說天帝垂愛,又讓神君去了絕情池淬洗,據說那池水能讓動了凡心的仙神疼痛難忍,不知神君下去感覺如何?”
“既然是動了凡心之人才會疼痛難忍,本神君又如何會疼?”
“……”就不知道是嘴硬還是當真斷了情絲之後當真沒感覺,“聽說,神君還去了老祖那受梵音洗禮,或者神君可以跟天帝申請佛門修行更好。”
景天要笑不笑地說着。
趙明月道:“老祖每年都會開一到兩次佛法大會,顯然衆仙神都有受禮的職責,本神君覺得景天應該多去聽幾次,以開拓胸懷防止心胸狹窄,調整鼠目寸光。”
“你……”
“下次本神君再去老祖那,自然會將景天也捎帶上。”
說完淡淡笑一笑,舉步繼續要走,景天后退兩步繼續攔住他的去路:“想當年在南天任職常與神君切磋,如今許久不見,不如再請神君賜教。”
說着手指綻放術法,趙明月不得不躲。
景天趁機再攻!
其實明月很不明白,景天爲什麼處處與她做對?曾經都坐到了南天文帝的位置,可以說已經與她文武相併,可爲何非要與她爭個你死我活?
如果說是因爲大家喜歡她比他多?這個怎麼想也應該是景天的問題。啊,也對,世上不是有這樣一些人嗎?見到比自己好的不管怎樣都得先嫉妒了再說!
可是,你嫉妒你的,但你要因爲這個對小爺出手,那抱歉,你的三觀影響到了本神君了,必須收拾了!
景天被趙明月狠狠修理了一頓,最後用一道術法將他摔入荷花池!
待他冒出頭來,她操縱一道水又再次將他打入水中,如是來了三四回,趙明月將他甩出來。
景天被摔在地上,狼狽至極,再狠狠瞪了趙明月一眼:“多謝神君賜教了!”
趙明月走到他面前,蹲下來,上下打量他:“多年不見,你仍舊沒有一點長進,我說的不僅是你的爲人還包括你的武功,看來當年烏蠻奪走的那一半修爲,你花了一千年都沒補回來多少。”
明月:“你我本是同僚,你差不多也就可以了,但你別把我的承讓當欠你的。”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那本神君就直接問了,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礙着你哪兒了你大爺的,打又打不過你整天鬧個什麼玩意兒?自己沒本事就怪別人,你敢說你沒病?”
說了一堆之後,忍住繼續收拾他的衝動。
說實在的,下絕情池她沒什麼事,但心情很鬱悶,心臟憋得透不過氣來,總感覺心裡的難受無法排解,再加上這操蛋玩意兒挑釁,趙明月當真一下就沒控制住脾氣。
擡手又要給那孫子一下的時候……
“太陰你在做什麼?”身後傳來了天帝的聲音。
趙明月嘴角一抽,看落湯雞景天勾起得逞的嘴角,這傢伙是故意的吧?真恨不得豁出去揍飽他。
明月站起來與天帝行禮。
景天也跟着爬起來。
天帝冷眼看明月:“看來佛禮與絕情池也沒能洗滌你在人間的一些戾氣。”
其實打從趙明月跟後夕晝要成親,景天道出當初選後夕晝爲鬼王是效仿當年的御天,想要用其他界層與天界分庭抗禮。天帝就對趙明月又諸多戒備。就算她自動申請斬斷情絲,但他還是擔心她與後夕晝又任何瓜葛,生怕哪天兩人聯手。
畢竟,如今的局面比起御天更嚴峻,因爲如今的後夕晝已經九曲黃泉界的主人,不再需要像當年御天一樣召集人馬,他只要想就能立刻付諸行動。
偏偏,當年將後夕晝推上這個位置的人正是太陰。
景天此刻說道:“是小神讓神君提點的,我們只是在切磋。”
這個時候不管景天說什麼也是無濟於事,天帝想了想說道:“在九華山有座懸空寺,你去那裡修行兩年,在此期間不得踏出懸空寺一步。”
“是。”明月隨口應聲。
其實她知道,天帝讓她去修行只不過是個藉口,關鍵是最後面一句話,不得踏出懸空寺半步,她若出去了,自然就有罪給她受。
表面上看她迴歸天界重掌朱雀之天,但天帝恢復她的只有頭銜,也就是說她是個有名無權的南天守護神。
除此之外,天帝還對她進行各種監視與測試,光是這絕情池這兩年就進了好幾次,動不動就是做了一段時間的凡人,身上有凡人的劣根。
到底她的根在哪兒?
再說,三界之人不過就是地域不同,怎麼人類根就是劣的了?
陵光神君從以前就堅持三界衆生皆平等的觀點,在論法大會上不知辯證過多少回,天帝口口聲聲也說衆生平等,其實心理可想着唯有神仙至高無上了吧。
懸空寺建在懸崖峭壁上,可謂是背倚翠屏,上載危巖,下臨深谷,構造十分玄妙,景色更是怡人。
趙明月被安排在寺院後方的一座獨立禪房,禪房有前後兩個門,前門通向寺廟,後門出去就是一座臨近懸崖的小院。
院子臨近懸崖邊臥着老鬆,盤臥的枝頭如針的葉子都顯得十分蒼勁。
離老鬆不遠處的石頭,被就地鑿刻成平整的桌面,桌面畫着棋盤。
在院內靠近巖壁的地方有一個水池,清澈的細流緩緩流入池中,水池邊放置長柄木勺。屋脊翹起的檐下,掛着用麻繩穿着的銅鈴,山風起時,銅鈴聲陣陣。
這懸空寺的方丈叫淨空,是以爲受太祖點撥過的得道高僧,已經是個仙佛的存在,在淨空死傳道受業解惑將近百年之久。
趙明月每日早上要去早課,隨後淨空大師一對一講佛法,下午聽弟子唸佛經,晚上要聽淨空大弟子慧光上晚課。
如此數月過去……
此時的九曲黃泉界,酆宮內。
白羽疾步走向後夕晝的書房,臉上表情極爲凝重。
“主子,妖王出事了!”
“何事?”後夕晝放下手中的筆。
“爲了救鸞凰,被今天打傷,只怕……”
連白羽都說,只怕?
後夕晝心一驚:“你也沒有辦法?”
“傷勢倒是能控制得住,但桃花妖的身體似乎原本就已經快到了極限,這次創傷只怕是……撐不了多久。”
後夕晝已然起身。
桃花妖與雀凜如今是共生,當年雀凜與桃花妖一道被封在冥界桃花林內,桃花妖重傷幾乎身亡,雀凜的魂識恰好與之相容,所以兩人便共生下來。
也就是說,沒有桃花妖的身體雀凜就會消散。
沒有雀凜的魂識桃花妖就會死亡。
如今白羽卻說,桃花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多久,那就表示雀凜也要跟着消散?
後夕晝立刻離開酆宮前往九曲城。
九曲城風華樓內,原本梅園前院被風凜苑種上的四季常開的桃花,如今正在紛紛飄零,掉落的速度如同紛飛大雨。
從表面上看,風凜苑不過就是受傷面色不佳的模樣,除了他自己、畢安、雲瑤與空音雪,他身體快到極限的消息還沒告知任何人。
風凜苑披着一件衣服從牀上下來,雲瑤上前扶着他,雖然她也表現得很平靜,但眼中的難過難以掩飾。
空音雪站在一旁緊緊抿着嘴脣看着他。
他知道風凜苑喜歡明月,他也喜歡明月,還曾因此遷怒過風凜苑無數次,風凜苑卻不曾有過一次像他這樣的失態。
他之所以那麼願意留在九曲城,一個是因爲明月,另外一個是因爲風凜苑。
不僅是因爲喜歡風凜苑,還覺得他是個孤獨又寂寞的人,對別人都很好,唯獨他自己的事情從不曾叫人與他分擔,所以,空音雪一直覺得他跟他一樣,是需要有人陪伴的人。
於是,他留了下來。
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應該說,這麼快他的生命就到了盡頭。
如果花妖的身體消亡,那麼雀凜也會跟着消失,他……會死。
跟他的父母兄弟還有白漓一樣會離開他,想到這個,空音雪覺得格外難受。
雀凜在椅子上坐下,喝了雲瑤給他的藥,放下碗看向站得直挺挺硬邦邦的空音雪,笑着說道:“雪兒過來。”
換做以前他一定會回一句“你讓本大爺過去本大爺就得過去啊?”這次,不說了吧……
爲什麼不說呢?
空音雪故作輕鬆地說:“你讓本大爺過來就過來啊?”
然後已經坐到他的身旁。
雀凜對他笑了笑,從脖子上取下了雀翎石遞給空音雪:“雪兒……”
空音雪還能看不出來他在做什麼?!立刻橫眉說道:“我不要!你的族人你自己看着我不幹!”
雀翎石是妖王的象徵,雀凜此舉有意將妖族交給空音雪。
這分明是在交代遺言!
空音雪看着他蒼白的笑臉,更是低聲怒斥:“我是靈,我又不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