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卻忽而輕聲:“這樓梯果然不怎麼好走,娘子,爲夫揹你。”
他沒下去反而上來一個臺階背對她站着,但即便看不到這人,明月額頭還是瞬間黑線。
“風凜苑……”
難怪大家都說,新郎好看?這妖精能不好看?!
也不必問他爲什麼在這,畢竟這傢伙輕易就能穿過普通的牢房,吳虛的捆妖索對他而言如同蛛絲,他能出現在這一點都不奇怪。
趙明月嘴上能忍,可腿好像有點不聽使喚,非常地想要將這傢伙踹下樓!
一旁的小姐妹收了這妖孽的珍珠之後組團倒戈,起鬨:“新郎背新娘!幸福萬年長!”
這羣被美色與錢財迷惑的混蛋丫頭們!
風凜苑見她許久不動,回頭說:“娘子不想爲夫背是想要抱嗎?”
明月乾脆繞過他,可那傢伙一把往後撈住了她的雙腿往身上背,明月低聲驚呼,也連忙拉住蓋頭,不然蓋頭得飛起來。
風凜苑張揚一笑:“我背娘子回家了!”
“風凜苑你太過分了……”明月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問,“爲什麼會是你?”
他當她說的是甜言蜜語,一臉春風得意回答:“我可不是楚子晏,還能看着自己女人上別人的花轎。”
她什麼時候是她的女人了?糟糕!楚子晏……明月覺得這下難辦了!
衆人供擁,伴娘努力舉着紅傘遮過她的頭頂,明月趴在風凜苑的背後被他揹着下了繡樓的長梯。
毫無意外看到楚子晏站在對面的廊檐下,面色陰鬱望着她。
趙明月此刻又只有三個字形容自己的心情……嚶嚶嚶!
很想抓着風凜苑的耳朵往死裡蹂躪,你丫的要害死我啦!只是……
楚子晏身邊站着的樓家兄妹臉上依舊洋溢着深深的笑意。
樓煙嵐明月見過幾面,但樓煙邏這次是第二面。
此人體型高大結實,模樣桀驁不羈,但雙眼卻有着深不可測的光芒,她無法從他身上判斷他能力的大小,卻能從他身上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這個人與楚子晏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但爲何卻能成爲朋友?
也不知是不是風凜苑也察覺到了那人非比尋常的氣場,所以也望向楚子晏那個方向,他嘴角揚起了笑容。
“晏王身邊那個人,娘子也認得?”
“不,不認識。”
“他跟晏王是什麼關係?”
“據說曾救過晏王,怎麼,你認識那人?”
風凜苑將她背出了庭院,穿過前廳,再也看不到楚子晏那幾人,風凜苑低聲又笑:“哼哼,不認識,只是覺得主人似乎也不反對當我娘子。”
“什麼?”
呃,剛纔他問,晏王身邊那個人娘子也認得?她一下就接過話了……
明月雙手伸到他脖子那……掐死你個妖孽!
惹來他一陣也不知道是愉悅還是刻意的笑,這桃花妖分明只是桃花妖,但他身上似乎總有些刻意的成分,總讓人覺得他不懷好意。
楚子晏也說過,這桃花妖城府很深。
可真要探究起來……
她是一個從現代來的小陰陽師,在蒼元大陸不過生活了四五年。風凜苑是被封印了千年的妖精。怎麼想拿都是八千竿子也打不着的關係,所以他又何必對她不懷好意?
再來,說到要嫁給她那也不可能。她還不信自己能讓妖一見鍾情,這簡直就是……羊狼的機率。但他卻一直都在逆她的思維而行。
明月在想,或許她不該堅持什麼所謂的誠信與報恩,早該斷了與風凜苑的關係的。嗯,等此事之後,她還是與風凜苑解除契約比較妥當。
風凜苑將她背到了花轎裡,扶她坐下之後放下轎簾。
這時……
明月看到了在風凜苑背後還站着一雙腳。
他跟風凜苑腳步非常一致地進退。
明月還想看清楚,但轎簾放下她就什麼也看不見。
只是轎伕嗎?
可不對,那人身上似乎穿着一身黑色光澤很亮的錦衣,而且似乎胸前還戴着一朵大白花。
似乎她還看到了他露出袖子外邊一雙……寫有字符的手。
“起矯——”
轎子擡起來的時候,明月又看到了那一雙寫着字符的灰白手掌!
而且這隻手就在她的身旁。
不算寬敞的轎子裡無端多出來一個人,就挨着自己坐着,確實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好在明月是個陰陽師,不然非得大叫出聲。
從蓋頭下方能看到對方穿着一身亮色的錦袍,是新郎禮服的樣式,不過是純黑色的,他胸前佩戴的是一朵白色的新郎花球。腳上一雙黑色的鞋。
他規矩地坐着,雙手放在膝蓋上,手指蒼白得有些藍,指甲發黑,手背上是用黑墨寫着符文。
明月一看這符文,目光一凜。
她剛接近楚子晏那會兒修爲沒有恢復,爲救楚子晏就在他身上寫過“隱匿黃泉”,那是能讓人躲避黃泉之眼的術法。
而這人身上的符文叫“隱匿八荒”。
就是讓人隱藏於五行八荒的人界,當然這個人其實已經不能算是人,而是“活死人”。相比較屍體而言這個活死人被陰陽師用術法供養,還能以原來的基本面貌起居,正常來說是行屍走肉。
明月不知這人面部如何,不過從他手背皮膚來看,即便是死灰色但並沒有腐爛的痕跡,且他的身上沒有腐臭,還有一股……檀香氣。
較檀香氣更苦澀一些的……蒲若香。
如此就知道他爲什麼沒有腐爛,這傢伙估計長期侵泡在防腐劑之中。
看來,這個人與那些死去的新娘有着莫大的關係。
趙明月不動聲色,似是轎子之內只有她一人,不動聲色打開窗戶看了出去,想看周圍有沒什麼可疑的人。
轎子外,一位年過半百的婦人在人羣之中不斷張望着轎子的方向,她的模樣並不特別,穿着一身粗布藍袍,面容極爲滄桑,在明月看過去時她轉身淹沒在人羣之中。
明月又看了其他地方,依舊還在有人在張望新娘的轎子,並不確定那些是可疑的人。
隨着一串爆竹炸響,迎親的笙簫奏起,大紅花轎擡起來。
新郎的高頭大馬走在轎子旁:“娘子,這轎子可要坐穩哦。”
想必風凜苑這傢伙也看見了這另外的一位新郎吧?
黑衣白花,冥婚儀表。
轎子晃晃悠悠盪起來,身邊的黑衣人穩坐不動,只是轎子內的蒲若香氣越來越濃。他手背的上黑色符文開始慢慢浮動,密密麻麻地遊走起來。
紅色的轎子上也浮現了同樣的符文。
原來,問題出在轎子上。
這轎子是用九曲黃泉界的赤木打造,這種黃泉生長的東西非常適合活死人藏匿,因爲他們可以隨意穿梭其中。也怪不得方纔轎簾都沒動,他一個死屍就能坐了上來。
隱術,不管是隱匿黃泉還是隱匿八荒都只是一個障眼法,讓人看不見而已,其實本身是存在的,普通的木頭死魂可以穿越但死屍不能,但冥界的赤木卻可以讓他們穿行。
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麼那麼多人成親有些新娘就出事,有些新娘就沒事。
因爲出事的新娘,多半是用了這赤木做的花轎。
迎親隊伍從城南到城北,明月就跟着這死鬼坐了一路,心情也是有點複雜。
歡慶的禮樂一路吹奏。
從城南到城北所有路徑的橋面都會停下來丟銅錢,這是風俗。
坐在轎子內的死屍……這麼叫不好聽還是稱爲冥婚新郎,他也伸手往外丟了冥幣,明月嘴角抽搐。
哥們兒你禮數還挺全的呀?
明月又想,以風凜苑的道行難道他還看不到隱匿八荒符文下的死屍?那傢伙想必此刻正幸災樂禍的吧?
幸災樂禍也就罷了,原本林家跟陶家人都以爲她是個公子,以假亂真的拜拜堂也就算了,可對方是風凜苑那妖精,她要真跟他拜堂了那還得被他賴着?
該不是那傢伙就是因爲這個纔來的吧?!
乾脆這個時候就把這死屍給擰了交差,也省的讓那妖孽賴上她!
但明月又實在是想知道最後放桃花枝的人是誰,於是又想着忍到最後。
正猶豫着已經到了林家門口,她也不好砸了人家陶林兩家的喜宴,硬着頭皮又被帶了進去,什麼撒米跨火盆之類禮儀她是越做心越寒。
大家看着挺開心……
可是不對啊,明月低聲問風凜苑:“林老爺怎麼會讓你來當新郎?難道他們親戚認不出你嗎?”
“娘子要相信你的男人有這本事,只管安心與我拜堂就是。”
“你要真把本事用在正事上,還能讓三人一起拜堂?”
他們兩人是拿着如意玉一起過堂,但旁邊那個黑衣白花的新郎官也一步都沒落下,從頭到尾都在跟着她。
一妖一鬼一人仨同是跨過了門檻,風凜苑笑道:“我也不介意娘子再收了他,他來了好歹我也能當個大的。”
大你妹!明月像奪過如意玉拍他腦袋,他缺德不缺德啊?!
她還在愁跟他拜堂的事情,還要一個來添亂!
走到高堂之前明月站住了腳不敢走了,那個桃花枝的事管他是不是這個冥婚新郎做的,剛纔楚子晏看到她跟風凜苑一起過來的,要知道他倆拜堂了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在明月看來這種古代的成親又沒結婚證,總覺得沒那麼嚴肅。但對於楚子晏來說,拜堂成親可就是結婚啊。
她正猶豫,風凜苑忽而扯了一下如意玉她順勢跪倒在墊子上。
而一旁的冥婚新郎也跪了下來……
又是三個人。
明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這個時候她居然跟一個妖精跟死人拜堂……瘮的慌。上頭傳來“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