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人鬼殊途並不是最悲哀,最悲哀的是那一縷孤魂一直陪伴,自己卻從未感知。想到這些年矗立在某處觀望的青魂,想到他爲她化成惡鬼出來頂罪,蘇香感到了這世間再也沒有比他更讓她悲傷與喜歡的人了。
可又能如何呢?
生離死別。
那**泉州又下起了雨,天氣驟然變冷,像是忽然從秋天進入了冬天。
第二天官差冒雨在七層塔的枯井中找到了很多溼木頭,蘇香也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道出她將張東與嚴明引到七層塔下,利用枯井與溼木頭將他們吊上去。
蘇香命運很悲慘,但最終還是被律令制裁,這便是人類的法則。
嶽山派的弟子很振奮,他們順利完成了這個任務。
雨停之後,趙明月跟着夜十他們一起去了嶽山派。
傅若水嘴快,嶽山派掌門傅瑤光已經知道明月是當年讓幻雪神山重新現世,讓銀川重現月空的趙明月。
所以,明月在嶽山派受到了非常隆重的接見。
正好又臨近中秋,嶽山派聚集了不少常年遊歷在外的嶽山派長老,然後今天這個要見她,明天那個又要見她……
趙明月心中很無奈,她是想方設法想隱藏自己,但傅若水卻一直在幫她宣傳。
迫於無奈,中秋那天明月帶着狐狸就出門躲了去。
傅若水找不到明月就問夜十。
夜十無奈道:“不知道去了哪兒。”
傅若水回到了門派更是掌上明珠,這兒是她的地盤,所以一切她都有恃無恐,她嬌氣地責備夜十:“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們不是整天都在一起嗎?”
夜十長吁短嘆:“傅若水,傅姑娘,你是不是覺得明月什麼都不說,就是贊同你到處給他引薦高人?”
傅若水不大明白:“那些都是我們嶽山派的師叔師伯,在修行者當中可是相當有威望,認識他們對明月將來是有好處。”
夜十挑眉反問:“那些人的威望有楚國晏王那麼高嗎?”
“你,你什麼意思嘛?是明月他不願意回金陵,我才讓她來嶽山。”
“那你說他爲什麼不願意回金陵?”
“因爲……”對啊,明月爲什麼不願意回金陵?“你到底想說什麼?”
“趙明月是逃出來,她一直想隱匿自己,你卻到處給她曝光……”
傅若水才恍然大悟,驚慌說道:“那,那怎麼辦?可是我給他認識的都是嶽山派的人,應該不會被鬼麪人知道的吧?”
“唉。”夜十重重的嘆了口氣,“無月島的事如此聲勢,要不被知道是最好,要被知道了呢?”
傅若水頓時手足無措,這會兒着急了:“明月是不是因爲這個已經走了?”
女人想什麼還真不能讓人搞明白,夜十懶懶又道:“走倒不至於,她又不認識其他什麼人……喂,你別又哭了啊,你做對了什麼啊你哭,喂喂喂,我最討厭的就是女人哭了。”
傅若水眼淚哇哇:“怎麼辦夜十,我又闖禍了,你快給我想辦法,明月他什麼都不說,我還以爲他不介意的……”
夜十想哄她,可又無從下手,立刻拿了外衣一邊穿一邊往外走:“我去找他,現在就去。”
然後落荒而逃。
傅若水在他身後哭着說着:“今晚是中秋,你們要回來吃飯的呀。”
夜十已經跑遠,女人是可愛,但哭的時候很可怕!
趙明月躺在嶽山派一座樓頂上。
這座樓位於半山腰,坐在這兒能一覽小衆山嗎,一輪落日在重山之後徐徐落下。
趙明月身旁放着一碟糕點,手邊還放着一罈酒,一隻銀白的狐狸在瓦上走來走去,然後盤在她腦袋旁邊用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瞪着她,趙明月手枕在腦後,翹着二郎腿。
“想讓我給你把術法解開?”
“吱……”
“還跟我呲牙?那你就繼續這麼着吧,反正你這樣安靜得很。”
吱吱,小狐狸繼續對她呲牙,明月繼續躺着看落日,心情不好也不壞。
那小狐狸真被她不痛不癢給惹毛了,忽而騰空而起,然後整個小毛團狠狠落下砸在了明月的肚子上。
“嗷你大爺的!”明月捂着肚子嗷嗷叫,“我吃下去的月餅都給你踩出來了!”
伸手想抓那小狐狸,小狐狸驕傲扭頭繞過了她的手,明月捂着肚子趴在屋頂,顫抖地指着那得意離去的小狐狸:“臭狐狸,有本事你別回來……”
小狐狸卻在不遠處的屋脊一屁股坐下,小尾巴還搖啊搖,難得勝利一次,它得意得狐狸尾巴都翹起來了,總是陰測測的臉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趙明月撅着屁股爬過去抓它。
它非常輕快地竄,明月轉回到盤子那拿了一個月餅砸它。
一人一狐將房頂踩得嘩嘩響。
夜十在院子裡後退着往屋頂望,只看到一個撅着屁股的人影叫了一聲:“趙明月。”
明月回頭。
看夜十飛身就上了屋頂。
嫉妒,小娘剛纔是用樓梯爬上來的。
夜十看她姿態詭異問道:“你幹嘛呢?”
“逗狐狸呢。”沒跟狐狸繼續鬧,她又躺回屋頂,“哎呦,電視上演的,在屋頂喝酒什麼的看着挺有情調,不過這瓦楞硌得慌。”
“也虧得這屋頂結實,不然都給你跟狐狸踩塌了。”夜十在她旁邊坐下來,“你也忒不夠哥們,來這兒賞景喝酒也沒叫上我。”
“你跟嶽山派那些師妹玩得那麼開心,我可不想掃你的興。”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可以換,手足不能斷,什麼時候妞能比你重要?”
那他要知道她是個女的呢?
明月低頭看了一下自己……
來了嶽山派,傅若水給她準備了好幾套新衣裳,當然都是男子冬裝,所以她此刻還是男子裝束。
她要告訴夜十她是個女的……還是算了,夜十這見了女人就犯病的傢伙,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明月笑,把酒罈子給他。
兩人一個酒罈,你一口我一口看着日落喝酒聊天。
夜十也沒說他說了傅若水什麼,這種事情明月自己都不計較,他也沒必要跟他強調。反正他倆都是無根的異鄉客,這兒要是留不住,他們就去別處。
“明月,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以後?
這段時間明月確實有些不思進取,很少想以後。之前說要找太陰靈犀,但耽擱了那麼多年,太陰靈犀這破玩意兒依舊杳無音訊。
夜十這邊的心境也毫無動靜,回家的兩條路都沒有希望,所以關於以後她還真有些迷茫。
“你說,我們是不是得在這個地方呆一輩子了?”
夜十問:“你還想回家嗎?”
“想。”
“唉。”夜十無奈,“老子也想帶你回去,可這心鏡沒反應我一點辦法沒有。”
說到這個,明月笑望夜十:“其實當初跟你做朋友爲的目的,就是想通過你回家的。”既然她已經跟楚子晏承認過自己的企圖,當然也差夜十一個坦白。
“這有什麼關係?比起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我更高興認識你。”
兩人對望一笑,夜十又繼續說:“這個心鏡是這麼多年來最特別的一次,有時候我都想,這樣生活下去其實也不錯,至少比自己戰死在心鏡裡強。”
“要不我們合夥抓鬼?估計能發財。”明月打趣。
“成,我們立個門戶,把陰陽師前十的門派都打敗,稱霸武林。”
“你這守墓人的首尊還要想着稱霸武林?”
“當然啊,到時候再找幾個女人給我生一堆的孩子……”
“還真是什麼計劃都得有女人。”
“廢話,本大爺也想當一回爹。”
明月想了想:“你沒當過爹?”
夜十哼哼笑了幾聲:“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的人,何必留下感情債?再說,等我回來發現自己兒子比我大,也挺鬱悶的……”
“哈哈哈哈。”趙明月這會兒被他逗笑了。
夜十曲着一條腿坐着,低頭看她眉眼舒展笑聲清朗,他也笑:“現在躺着不硌了?”
“硌,你看我手……”明月把手抽出來,手背都是壓痕。
夜十躺下來,把手臂伸過去,再將她腦袋搬到自己手臂上:“表哥的真皮枕頭多少女人夢寐以求,今天便宜你小子一回。”
“今天我生日!” 明月原本不想跟人說今天是生日,但這個時候有點開心,脫口而出了。
夜十偏頭看她:“當真?”
明月看着東方升起一輪明月,想起那晚在楚皇宮裡楚子晏出現的場景,那**的煙火格外燦爛……只是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
“嗯!”
“我沒給你準備禮物。”
“真皮枕頭就當禮物了。”她拍拍他手臂。
“那……那要不再贈你一個真皮躺椅,你躺我身上來?”
明月手肘敲了他肚子:“我可不是你那些女人。”
“傻呀,那些女人哪有這份待遇,我是說真的,你上來躺着就不硌了。”說着還要將明月往自己身上搬。
明月用力敲他肚子,這次換成夜十跟之前她被臭狐狸揍一樣,捂着肚子嗷嗷直叫,但他一把抓住了明月的手。
明月感覺左手拇指有一圈暖暖的東西套上來,明月詫異低頭看,是一枚青銅戒指,上邊雕刻龍紋,平日是戴在夜十食指上,這個時候被轉移到了她左手拇指。
“這是……”
“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