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鬼?
趙明月看着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在櫃檯前,不時地爲老闆拍拍身上的灰塵,然後老闆就會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那老太太面色青藍幽暗,明月想,大概她就是這客棧老闆剛去世不久的母親的鬼魂。
明月全當看不見,如果可以,她這一段時間都不想跟鬼魂或其他邪祟打交道。在阿鼻道的經歷讓她見到鬼就很厭倦。
老闆殷勤地將房門鑰匙給她,上樓時,忽而從側門竄出一個擋在她面前,是一個模樣灰藍色的鬼魂,他衝着她咧嘴一笑,滿口黑牙。
這鬼魂叫黑牙鬼,通常就是跑出來嚇人,若是看見了能被他大黑牙嚇一跳,實則沒什麼害處。而普通人類看不見鬼魂,所以黑牙鬼這種惡作劇通常只是浪費表情。
明月很想友情提示一下,小心撞到別的陰陽師,一道普通的符就能把他收了,但她跟他又沒友情可言,何來友情提示?
視而不見穿過走廊。
人少了,陽氣少了,邪祟自然就多了,尤其是以往人聲鼎沸的地方,一旦衰敗,衰鬼成羣。
趙明月進了自己的房間,一個人點了一大桌子菜有滋有味的吃着。
剛來到蒼元大陸那會兒,因爲失去了靈通連看普通鬼魂的能力都沒有,如今已經毫無障礙。
在這鬧鬼的客棧一呆就是三四天,原本想着過幾天吃好喝好,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不過阿鼻道內的混亂生物鐘,以及保持了將近三年的警惕一直都沒能調整過來。
經常睡到一半猛然睜開眼,那個不識趣在她**前嚇她的黑牙鬼,就被她當成阿鼻道內某個想要殺她的邪祟給滅了。
小小黑牙鬼破滅了之後,明月突然覺得有些難受。
她遠沒恢復到正常人的生活狀態,還處在嚴重的“殺戮綜合徵”戰鬥模式之中。持續太久的血腥暴力,常年超負荷的**、心理、精神上的壓力,讓她失眠,焦躁,自我封閉。
所以她根本還不能適應和平安全的環境,身邊又一個人都沒有,忽而覺得生活沒有一點重心,很茫然。
無所事事的日子,讓她時常想起楚子晏來,或許她可以去金陵看一看他……
這個想法一出明月拍了一下臉,不是明白現在去找楚子晏等於把他拉下水嗎?嘚瑟什麼?
明月離開這個小城,往離金陵越來越遠的地方而去。
心想着或許認識一些新的朋友會好些,可卻連認識人的**都沒有,她就這樣一個人流浪一般走了一個月,到哪兒困了就睡哪,餓了有什麼就吃什麼。
這一日進入了關東地帶,正好趕上風雨雷電的暴雨,趙明月特別沒所謂的,任由瓢潑大雨澆灌着馬車,反正這馬車她讓人加固過,能避雨遮陽……
不過,這雨真太大了,馬被雷驚得滿山跑,顛顛簸簸跑了一段之後,被她折騰了一個多月的馬車終於哐啷散架,趙明月從車裡滾出來,疼得齜牙咧嘴。
可嘴巴一裂,大雨就灌進來,她吐了雨水從草地上爬起來。
馬也跑了,車也碎了,只能從身下拿出一把油紙傘,撐開,尼瑪呀,雨傘裂成一溜一溜的!將傘一丟在大雨裡狂奔起來,可這荒郊野嶺連個山洞都沒有。
不跑了!反正前方也下雨。
淋了半個小時的雨終於看到了一個破廟,趙明月鑽了進去……
將身上的衣服換下來,升了一堆火。
周圍是一片田地,裡邊種了很多黃豆,趙明月拔了好幾株回山洞烤着吃,美味極了!
“哈秋!!”
一邊打着噴嚏一邊剝黃豆吃。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在阿鼻道里當了鬼魅出來就當野人吧?
明月暗下決心這次出去了就找個事情做,認識一些新的朋友,開始新的生活!
想好了的,不過,身體卻扛不住了,半夜就高燒迷糊……
這也沒什麼,在阿鼻道的時候情況慘烈多了都沒事,這點小病忍忍就過去了。
但這大夏天的怎麼就這麼冷,趙明月卷在火堆邊直打擺子,火堆已經熄滅了,蚊子咬得慘不忍睹,也沒有力氣去拍。
心裡想着,小娘都感冒了,你們這些蚊子也不怕傳染?
只是漸漸就沒有了意識,蚊子就算把她擡走她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臉頰被用力的捏着,很疼。
哪個蚊子不要命了?!
趙明月慢慢睜開眼睛,晃眼就看見一個白影蹲在她面前,看樣子是個人……
就算是個人,可幹嗎一直在掐她的臉?
明月忍無可忍用力看清眼前的沒禮貌的傢伙。
居然是一個孩子?
大約五六歲的小正太,大大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一頭銀白的短髮,頭上還有兩隻白白的小耳朵,萌得跟動漫裡一樣的小傢伙正在雙手上下捏着的臉頰。
雖然很萌,但趙明月有些不爽。
“誒,小妖精,再鬧我把你烤着吃了。”聲音啞的連自己都嚇一跳。
“你要死怎麼不在阿鼻道里死?本大爺想你死很久了!”
居然知道她從阿鼻道出來的?!難道是某一隻被她殺了的妖精的孩子?
不過,這耳朵……
趙明月擡起手想碰,那兩隻尖尖的小耳朵唿扇兩下躲開了,而小正太也啪的一下打掉了她的手:“你沒資格碰本大爺!”
趙明月沒力氣,被他一打手就落地,只是哭笑不得地說:“麻煩你別用孩子的聲音說本大爺,真的很……滑稽。”
不對!
本大爺?!
明月忽而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小正太。
那銀色的頭髮,琥珀色眼睛,還有那兩隻小耳朵……
這本大爺有點面熟啊?
明月爬着坐起來,揉了揉疼痛的腦袋看着他:“你是……臭狐狸?”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那個“雪”字。
那小正太哼一聲:“你是該死的陰陽師!”
“呵。”還真是那傢伙,趙明月又看了看他,“呵呵呵呵。”
“笑什麼笑?!”
“唉奇怪了,你怎麼能以這個模樣出現?之前吳虛跟倪往的魂器也沒能以這個形態出現啊,難道是因爲我沒給你設定的緣故……”
如果是因爲沒設定的話……
趙明月摸了摸下巴,問他:“你是想做桃木劍呢?還是想做符篆?”
狐狸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敢?!”
其實狐狸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以這樣的形態出現,魂器一旦被契約就會成爲主人想要的樣子,爲主人效力。
但他卻還是以他的模樣出現,雖然……該死的是個小孩模樣,但已經出乎意料,而且他也沒被趙明月召喚就自己出來了。
只是感覺她的身體很燙,總感覺有人在叫他,他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這破廟裡,就看到這該死的陰陽師躺在地上渾身的汗。
其實他是希望她死掉的,這樣他也能跟着死了,反正……白漓已經不在了,這世間太無趣了。
趙明月挑眉又笑:“誒,你叫什麼名字?就叫雪?”
“關你什麼事?”
怎麼性格跟只小蜜蜂似的?“這麼多年過去,你能換句臺詞嗎?”
“不告訴你。”
“嗯,真乖,讓你換臺詞你就換臺詞。”
“你!”小狐狸氣得白白的小臉都紅了。
趙明月忽而出手揉了揉他的短髮,不出所料又被他打了手。明月也不跟他一般見識,扭頭看着外頭已大亮的天色,身上發了一身的汗燒退了。她起身說:
“我們出去吧。”
“誰跟你我們?!”
當然兩個人就能稱我們啊?不然還能叫他們?“你脾氣真的很臭,還是進來吧,帶着你怪麻煩的。”明月指着手上的雪字,“進!”
小正太還在她面前站着,顯然方法不對,雪鹿山神算是坑她到底了,她只說保護他的魂魄,可沒要照顧一個孩子啊。
“雪,進來!”
小正太橫眉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她。
明月苦惱:“叫名字了不對,魂器這東西到底怎麼使?看來沒辦法,你就只能跟着我了……別一臉不樂意,我還不樂意呢,誰讓你出來的?”
“你以爲本大爺想出來嗎?”
“那你倒是進去啊!”
“……”他憑什麼要進去?“我就是不進去!”
小小一人兒聲音怎麼那麼大?明月掏了掏耳朵徑自走了出去。
她就這麼走了?
小正太吹鬍子瞪眼,但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跟了上去,魂魄契在她身上他沒辦法離她太遠。
離這最近的城叫泉州城。
泉州盛產黃豆,豆子出自直接販之外,還被製成很多豆製品,比如豆腐、豆花、豆皮、腐竹、豆芽、黃豆糕、豆漿等等等等,這些都是泉州的特產。
正好是餓了,剛燒完嘴巴有些淡想吃點甜的。
趙明月走到豆花攤前坐下來。
小正太趾高氣揚走過來,嫌棄地看着路邊攤的舊桌椅,對趙明月說:“椅子很髒,你幫我擦乾淨。”
這小魂器還敢使喚她?
明月看他一身如雪的白衣,白衣上還有晶瑩絲線,非常華麗。因爲他耳朵太招搖,她給他紮上小頭巾將耳朵給包起來,開始他自然是不願意,但給她強戴上去了。雖然覺得這小鬼難纏,但還是動手給他把板凳擦了擦。
“桌子也擦了。”狐狸繼續說道。
嘿,她要繼續這麼幹這小子得養成習慣了吧?明月將手帕往桌上一扔:“自己擦。”
小狐狸斜睨她,忽而哼的一聲,不擦他還不坐了!於是他就站在一旁一副挑釁的樣子看着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