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好一會兒,花傾羽方纔回過神來,一把將角落裡的花傾顏提起來,扔到椅子上,幾許無奈,幾許釋然,“顏兒,這是熙宸對你的信任,熙宸一輩子苦心經營最終造就永國盛世,熙宸能把他一輩子最重要的東西給了你,不光是要你活着,他是傾天下之理保護你,也是相信你能把永國發揚光大經營得更好,這是熙宸畢生的心血啊。”花傾羽一頓,又道:“顏兒,你不能這麼自私的怪罪熙宸把你一個人留在這世上,熙宸是希望你能代替他,完成他未完的心願。”
“真的嗎?”
花傾顏愕然擡頭看向花傾羽,宸,對她竟然有這麼大的期望?
“當然,熙宸一定知道你是這世上最瞭解他的人,同樣你也可以代替他,完成恆古空前的繁榮盛世。”花傾羽直視花傾顏,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熙宸一定會在那邊看着你的……”
“別怕,我我會一直守着你的,我會化成溫暖的陽光,伴伴着你,我我會化化成如水的春風,吻着你,咳咳,我還會變成輕盈的鳥兒,每每天給給你歌唱……“
宸臨終前的話不斷的耳邊迴盪,沉默片刻,花傾顏好像明白了什麼一番,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大哥,陪我去看看母后可好?”
“不用了,哀家來了。”
輕靈的聲音響起,一襲白衣憑空出現在御書房內,墨浣蓮只衝花傾顏微微一笑,從袖中拿出一個鎏金的明黃色卷軸交給花傾羽,“傾羽,這是宸兒的遺詔,你召集羣臣,在金鑾殿宣讀吧。”
“微臣遵旨。”
擔心的看了自家小妹一眼,花傾羽高舉着明黃色的卷軸緩緩退下。
雨過天晴,陽光從窗口處照出,把陰暗的御書房照亮,照在花傾顏蒼白的臉上。
“母后,對不起。”
花傾顏跪在墨浣蓮腳下,目光躲閃的底下了頭。
“顏兒,這不怪你。”蒼白的面龐上淡然一笑,墨浣蓮,雙手捧起花傾顏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一手輕撫傾顏潑墨般的如瀑長髮,如玉般的凝夷撫過之處,青絲換華髮。
“母后——”
花傾顏愣愣的看向墨浣蓮,不明白墨浣蓮把她用靈術變黑的頭髮變回來是什麼意思。
“顏兒,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這一切,都是宸兒自願的,就如你這一頭白髮,已經隨着宸兒去了,你更什麼對不起他的。”凝望着陽光明媚的天際,墨浣蓮的話,高深莫測。
花傾顏不解的看着墨浣蓮。墨浣蓮寵溺揉了揉花傾顏的白髮,“你知道嗎?你們臨出發前的一晚,宸兒就把遺詔給了我,宸兒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你和宸兒有兒有女,但宸兒爲何偏偏把他的天下交給你?這些你都想過嗎?”
紅衣白髮,分外惹眼,花傾顏跪在原地,不解的看着墨浣蓮,久久不語,絕世的容顏上,悽悽慘慘慼戚,有得只是愧疚與悔恨。
“就知道你會這表情,”墨浣蓮無奈的搖了搖頭,把花傾顏扶起來,拉着花傾顏坐在自己身邊,輕靈的聲音緩緩響起,“這是宸兒對你的愛和信任,你不能辜負,你也辜負不起。”
擡起頭,花傾顏呆愣半晌,重新跪到墨浣蓮面前,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一聲聲沉悶的響聲,好似劃開天幕壯烈,“母后,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親手把花傾顏扶起來,墨浣蓮欣慰的點了點頭,“看你這麼乖的 份兒,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當先帝遺詔傳出,金鑾殿,文臣武將三千人,皆是譁然,先帝有兒有女,爲何偏偏把皇位傳給了一個女子!
還是一個惡名遠揚,曾經三天二嫁,跋扈一世的女子,一個名聲絲毫不必前朝妖妃差多少的女子。宸皇喜歡,娶之爲妻,許諾後宮無妃,這些無上尊榮,只要不禍國殃民,永國的大臣從來不會過問,百姓也都會說永國宸皇癡情專一,花傾顏也沒做什麼禍國殃民的事情,對花傾顏的存在,永國臣民只能羨慕,沒有說三道四的份兒。
然,傳位皇后花家傾顏,是怎麼回事?
自古江山,皆由父子兄弟先傳,且傳男不傳女,讓女子登基即位,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宸皇是糊塗了不成?!
還是遺詔有假!
“這這不可能!”曹丞相第一個站出來,說不可能。
站在龍椅前,花傾羽將遺詔遞給小云子,淡淡開口,“我也不相信,自古江山皆由男主天下,沒有女主代之的道理,但這就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如果諸位同僚想挑戰天族威嚴的話,傾羽也無話可說。”
花傾羽的話音還未落,只聽簌簌風響,無數手持長劍的白衣人將金鑾殿裡羣臣包圍,爲首的凌雲站在花傾羽身旁,恭敬道:“天族雪衣暗影,誓死捍衛尊主遺詔。”
“天族雪衣暗影,誓死捍衛尊主遺詔。”
“天族雪衣暗影,誓死捍衛尊主遺詔。”
……
整齊劃一的聲音,覆天蓋地般響起,滿朝文武,誰敢不服!
雪衣暗影三千人,是宸皇的直屬親信,傳說,沒有雪衣暗影辦不成的事情;
傳說,就是天族人,也不敢得罪雪衣暗影;
傳說,雪衣暗影來去無蹤,踏雪無痕,人人身負絕世武功;
傳說,雪衣暗影只聽從一個人的命令,只認宸皇;
傳說……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要不是宸皇的命令,雪衣暗影是不會聽從任何人安排的。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
尖銳的通報聲劃過天際,一身紅妝的花傾顏和一身白衣的墨浣蓮並肩走來。
“諸卿平身。”
坐在金鑾殿上的至高點,花傾顏淡漠的聲音響起,似乎能洞悉一切。
“謝陛下。”
百官誠惶誠恐的站起身來。
“你們都退下吧。”花傾顏看了一眼把文武百官包圍起來的雪衣暗影,一衆雪衣暗影頷首消失。
百官起身,看向龍椅上那個滿頭白髮的美貌女子,滿堂駭然。
靜,死靜。
誰來告訴他們,早上還一頭黑髮的皇后,現在怎麼全白了。
然,誰也不敢打破這樣的沉寂。
“很醜吧?”
直到龍椅上的女子發話,也仍然沒有一人敢打破沉寂。
“你們不說話就是醜了,”淡漠空靈的聲音自問自答,竟然笑出了聲兒來,“呵呵,你們習慣也好,不習慣也罷,以後朕就是這副尊容了,他說過,一身嫁衣的我的,最美。”
一身嫁衣的我,最美!
八個字,字字錐心。
久久迴盪在金鑾殿中,仍舊沒有一人敢答話,就連似有若無的呼吸聲,也像終止了一般,聽不出半點兒聲響。
龍椅上的那人,依舊自問自答,“你們臣服於我也好,不服於我也罷,儘管掛印離去便是,想殺我,做夢!”
文武百官齊齊一哆嗦,這皇后真拿出氣勢來,還真嚇人。
“小云子,傳旨,改國號爲宸,改年號爲念熙,朕於十日後登基。”
“遵遵旨。”
小云子結巴的把花傾顏的話再傳一遍。
聖旨還沒宣完,那抹紅衣人影便已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金鑾殿。
“諸卿可聽清了?”墨浣蓮坐在原位,居高臨下俯視着諸臣。
“臣等定當爲新帝侍從。”
諸臣齊齊跪地,高呼着,表明忠心。
如果先前還對花傾顏即位的遺詔有所懷疑的話,那麼在墨浣蓮的一句話,諸臣心中的顧慮便全都煙消雲散了,太后是宸皇的生母,怎麼會容得下一個野心於皇位的女人!除非那真的是宸皇的遺詔。
宸皇,你一生文治武功,功在天下諸國,不管是哪國百姓君王有求與您,您都會慷慨支援,但您,把皇位傳給一個女子,到底爲何?!
諸臣心裡發出歇斯底里的怒吼,滿心滿肺的不滿。
永國六年而終,謫仙的墨熙宸,留給世間的全數不復存在,唯一擁有的,大概就是天下百姓心目中的景仰吧。
“孃親——”一回傾鳳宮,小纖雪小小的身子便撲了過來,“嗚嗚,孃親總算回來了,想死雪兒了。”
“沒出息,孃親又不是不要你了。”抱着女兒走進內室,唯獨不見那個期盼已久的嬰兒牀。
“弟弟讓奶奶接去寧壽宮了。”
“那雪兒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不怕嗎?”花傾顏不解。
“怕。”癟了癟嘴巴,小纖雪還是如實說着,咬咬脣角,有些支支吾吾,“但我更想第一個看到孃親和……”
“雪兒最勇敢了。”打斷女兒的話,花傾顏抱着小纖雪的手明顯一抖,小纖雪識趣的閉上了嘴巴,爹爹不在了,她很難過,但是奶奶和舅舅都說了,不要在孃親面前提起爹爹,孃親會更傷心的,她是大人了,她一定要照顧好孃親。
“母后——”
久久沒聽到花傾顏的聲音,小纖雪忍不住又叫了花傾顏一聲。
“雪兒,以後都叫我母后,這個詞是因你父皇而存在的,以後我再也不想聽到了。”花傾顏突然說道。
“那我叫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