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說謊!
“錚——”
一個長音,渾厚,濃重,餘韻不絕,伏羲琴響起。
“噗——”雲蒹葭一直在琴上翻飛的手指,豁然一頓,一口血直接吐在了琴面上,雲蒹葭滿眼帶恨的剜了撫琴的花傾顏一眼,十指撫琴,繼續彈奏,急促有力的琴聲驟然再次響起,無論起點在曲子中的何處,雲蒹葭的琴音都勢必會壓花傾顏一籌。
而花傾顏的琴音,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楚絕聽着,不由得響起他和花傾顏在碧月谷竹海畔的琴簫合奏,那樣的灑脫飄然,亦醉亦醒的行雲流水之態,這纔是真正的高山流水,碧月谷中是如此,今時今日亦是如此。
楚絕本以爲他的顏兒變了,變成熟了,變穩重了,便小心謹慎了,直到聽了這琴音,楚絕才恍然大悟。
原來,那個天真爛漫我行我素的花二小姐一直沒變,變得是自己,從一個古怪神醫,變成了能呼風喚雨的一國帝王,他天天帶着簫,然而這碧月簫寂寞了多久,就連他自己也忘記了。
墨熙宸聽着這曲子,與楚絕不同,眯起一雙狹長的鳳眼,似享受,似欣慰的聽着,不錯,小丫頭得了他的真傳,越來越像他了……
“啪!”
正在一曲快終了的時候,突然“啪”的一聲響起,雲蒹葭的琴絃斷了,而花傾顏的《高山流水》還在響着,聲調較舒緩,音色很柔美,像白雲飄過天際,留下些飄飄渺渺的痕跡,又似迎風微拂的柳枝。後曲子漸漸轉爲優美、明快的格調,就像許多線條一樣的流水,和着鳥兒的歡唱蟲子的鳴叫而緩緩流下、圓潤而細膩、讓人陶醉。
纖纖十指上下翻飛間,就似在琴上舞蹈,高山流水,萬籟俱靜,惟泉水淙淙,疑是十萬八千里外,月宮嫦娥撫琴擊築,明快的樂音把人帶入了神仙境界。節奏時而低緩時而急促,跌宕起伏,連綿不絕,餘味雋永,好似高空跌落的一團輕雲,在大氣既將擁抱它的時候,卻摩擦消損,只化成點點滴滴,它們卻偷取了七色陽光,被裝飾得炫麗無比,迂迂迴回跌跌撞撞驚驚呼呼的融化它最後一絲美麗。
一曲終了,諸人仍覺得餘音繞樑,回味無窮。
“噗——”那種走出高山流水真實境界的人兒,終於完成了她的曲子,一口鮮血吐出,暈倒在桌案上,不省人事。
一白一紫兩道身影一閃,下一刻赫然出現在舞臺上。
“快送顏兒回寢宮。”楚絕第一時間按在花傾顏的脈搏上,神色一凜,墨熙宸趕緊抱起花傾顏,身影一閃,月白色的龍袍,消失在燈火闌珊的夜色中。
這一覺,花傾顏睡得很沉,也很舒坦,無夢無驚無險,悠悠睜開雙眸,剛想伸個大大的懶腰,花傾顏就悲催的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禁錮住了,往旁邊一看對上了一雙深邃而又疲憊的鳳眼。
“丫頭,你總算醒了。”緊緊把花傾顏抱在懷裡,墨熙宸直嘞得花傾顏喘不過氣來,也不肯放手。
“宸,你輕輕點,我要喘不過來氣了,咳咳……”
聽到花傾顏叫苦的聲音,墨熙宸這才反應過來,緊抱着花傾顏的手臂鬆了鬆,卻沒捨得鬆開,緊緊抱着,感受着懷中人兒的呼吸聲,墨熙宸第一次覺得呼吸聲,是這麼的美妙。
“宸,我餓了。”良久,花傾顏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花傾顏這纔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話,她不明白,宸幹嘛這個樣子,像多久沒有見到自己了似的。
“你看我高興得都忘了這事兒了,你個壞丫頭,這麼貪睡幹嘛,嚇死爲夫了。”墨熙宸忍不住抱怨起來,原本冷冰出塵謫仙一般的人,現在倒是變成了老媽子,說起話來,就是沒完沒了了。
“我睡了很久了嗎?”花傾顏撓撓頭,不解的看向墨熙宸。
“都半個月了,你說呢。”墨熙宸沒好氣的白了花傾顏,起身叫來宮女,要準備飯菜。
眼角和嘴角一起抽了抽,花傾顏不可思議看着墨熙宸,“墨丞相您別開玩笑了,奴家膽子小。”
“你看我這樣像是開玩笑嗎?”板着一張俊臉,墨熙宸不答反問道。
花二小姐懊惱的抓了抓頭,衝着墨熙宸傻呵呵的笑,現在花二小姐能做得,只有傻呵呵的笑了。
“別笑了,越笑越難看。”看着可愛如初的小丫頭,墨熙宸無奈的搖了搖頭。
“陛下,御醫已經在殿外了。”曹遷公鴨嗓在寢室外響起。
“宣。”
四個御醫進來,隔着紗幔,輪流給花傾顏診完脈之後,都沒有大礙了之後,墨熙宸才放幾個御醫走。
“顏兒,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你要是不在了,我一個人怎麼辦。”再次把花傾顏攬在懷裡,墨熙宸有些哽咽的說道。
“雲蒹葭那邊怎麼樣?”花傾顏忍不住問道。
“送回族裡了,刑堂的長老只會處理她,”墨熙宸如實的說道,把頭搭在花傾顏的肩膀上,聞着獨特的異香,“別想那麼多,你現在就該想,怎麼吃飯,怎麼睡覺,怎麼把孩兒健健康康的生下來就好。”
“除了吃,就是睡,墨熙宸,你把本小姐當豬養啦!”花傾顏不滿的嚎叫着,丫丫的,這傢伙是在養什麼呢!
“那也是最漂亮的豬。”墨熙宸微微一笑,抱着心愛的小人兒,覺得心裡滿滿的,全是幸福……
光陰,似箭,如梭。
美妙的詞語就像美妙的生活,眨眼之間,就過了五年。永國百業待興,五年前的內憂外患已經解決,人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商業,農業,仕途業都飛快的發展着,自從墨熙宸接管了蒼國之後,如今的永國,早已今非昔比,人人欣欣向榮。
“孃親孃親,我要吃那個。”四歲大的粉嫩小女娃穿着一套粉紅的夾襖,坐在一身白衣清華絕倫的男子懷裡,指着前面小販手裡一串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大叫着。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啊,你能不能安分點兒。”一身白色上繡迎風傲雪紅梅的年輕女子,有些無奈的看着男子懷裡的小女娃,看看娃她爹,多麼清華多麼仙姿傲骨的一個人啊,怎麼生出來的孩子,這麼頑劣呢,一天到晚的,就沒有個安分時候,在她肚子裡的時候就是,整天踢來踹去的,活脫脫一個麻煩精。
“孃親,爹爹可是說了, 纖雪長得像孃親,孃親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小女娃不依不撓的說着,仰頭看着抱着自己的男子,還自戀的加了一句,“爹爹還說,纖雪可比孃親乖巧多了!”
花傾顏瞬間怒髮衝冠,揪起小女娃的耳朵,“小孩子,不學好!”同時用危險的眼光看向墨熙宸,“是不是你教的啊?!”
“夫人聽錯了,爲夫這個大好人,纔不會教壞雪兒。”墨熙宸淡淡說着,滿眼滿心的全是討好之意,天大地大娘子最大。
沒錯,這一家三口正是墨熙宸,花傾顏以及他們的女兒墨纖雪,一個機靈古怪的小女娃,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而今天呢,正是小纖雪的四歲生日,夫妻二人被小纖雪軟磨硬泡,外加撒嬌賣萌之下,夫妻二人無奈,只好答應寶貝女兒出來逛街,這一出來,有生以來,第一次出宮的小纖雪就嘰嘰喳喳,東瞧西看的沒完沒了。
一開始出來,花傾顏還有興趣給寶貝女兒介紹着各種各樣的吃的玩的,隨着時間久了,我們花二小姐就沒耐心了。
“爹爹,你說謊!”
一聽爹爹不幫自己,小纖雪當即炸毛了,把頭撇到一邊兒,不去看墨熙宸了。
“一定是你記錯了,爹爹沒說過。”墨熙宸不緊不慢的,說起荒來,那是一個從善如流。
“吃吧,你個小吃貨。”從嫣紅手裡接過買來的冰糖葫蘆,遞到小纖雪嘴邊,小纖雪小小的嘴巴嘴巴張得大大的,狠狠地要了一口,“恩恩,好吃,孃親也吃。”
“你自己吃吧。”用手帕輕輕的幫小纖雪擦了擦嘴角,花傾顏無奈的搖了搖頭,越看自家寶貝女兒月可愛。
一家三口肆無忌憚的在街上逛着,這回頭率直線飆升,很快造成了街道上擁擠的狀況,人和人面對面坐着都能撞到,甚至還有大膽的姑娘上前往墨熙宸這裡拋手帕丟香囊,弄得墨熙宸一臉尷尬,一手抱着女兒,一手抱着妻子,我們偉大的宸皇陛下,就這麼狼狽的遁走了。
終於,來到一個僻靜的小巷子裡,濃濃的酒香傳來,只聞酒香便已醉人,狼狽的一家三口自然而然往巷子深處走去。
“爹爹,爲什麼那麼多姐姐都往你身上扔東西啊,砸得我好痛。”感覺沒有不明物體往自己身上砸了,小纖雪這才弱弱的從墨熙宸懷裡露出頭來,看着恢復一臉清華的爹爹,不由得好奇的問道。
她爹爹是全天下最最人們尊敬的人,最最高貴的人,剛剛那些姐姐阿姨是在表示對爹爹的愛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