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轟隆隆。
一聲巨響。
頭頂陡然風生雲聚,密集的黑雲遮住了原本明朗的天空,呼嘯的冷風由遠及近,席捲殘雲,霎那間滾過了整個夜空。
遼闊無垠的原野上,顧城一人一驥,狂奔而來。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只是放空了一切,縱馬疾馳,或許就這樣一直奔跑下去,然後死在路的盡頭。
他不能回宮去,他不能連累兄弟們陪他一起死。可是現在,他卻覺得生不如死,他想要找到一條解脫的路,可是前塵茫茫,他的歸途又在哪裡。
馬蹄飛濺,思緒紛雜。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駿馬不知是由於長時間奔波疲憊還是受到了某種驚嚇,忽然哀嘶一聲,棕紅色的前蹄高高跳起,發遽不止。
顧城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從高高的馬背上滾摔下來,跌落在雜草叢生的荒原上。
他張開雙臂,像個瀕死的乞丐一樣安靜,荒涼的眼睛直視着黑沉沉的夜空。
駿馬在他的身旁搖頭晃嘶,踢踏連連。
慢慢地,顧城閉下了眼睛,肩膀微微抽動着,發出了壓抑而崩潰的哭喊聲。
——
又是一夜風雨兼程。
第二日清晨。
顧城騎着馬回到了靜隱寺。
入眼的卻已是滿目荒涼,血流成河。
顧城萬分震驚,跳下馬來往裡面衝去。
門檻上血跡斑斑,庭院內的景緻遭到了全面的摧毀,門窗碎裂,房屋傾倒,十餘位靜隱寺弟子的屍體可怖的散落在各個角落。
顧城慌了神,環顧四下,邊走邊大聲叫喊:“雲旭——!寒柏——!”
可是,沒有人迴應他。也沒有看到建龍衛其他人的屍體。
“雲旭——!”
“寒柏——!”
顧城感到窒息,感到天旋地轉,他撐着一口氣,慌慌張張的跑到了大殿的門口。一眼望去,大殿內,佛像倒塌,香臺盡毀,處處狼藉。
“爲什麼——?”
“到底是爲什麼?”顧城喃喃自語,不自覺地後退。
就在這時。
有一雙血淋淋的手從後面扯住了顧城的袍角。
顧城嘴脣哆嗦,怔怔地轉過頭望去。
卻是靜隱寺的女住持妙音。
她身受重傷,命懸一線,嘴角恣意地流着血,卻強撐着一口氣,慢慢爬了過來,抓住了顧城的衣角。
顧城定住神,俯下身去,攬起她虛弱的身子。
他滿目震驚地望着她,不停地搖頭,似乎難以置信。
妙音噙着一口血,虛弱地喘着氣,斷斷續續地道:“是宮裡來的人……他們殺……殺光了寺裡所有弟子……你們的人被……被他們帶……帶走了。”語音剛落,就腦袋一歪斷了氣,恐懼殘留的眼睛還死不瞑目的大睜着。
顧城眨了眨眼睛,嘴脣緊抿一線,他感覺到胸腔內有一股洶涌的氣流嘩嘩地涌了上來,直衝向耳膜,凝固了他的所有思緒。
慢慢地,他擡起頭平視着前方,動作遲緩的擡起手抹過女主持死前大睜的眼睛,然後徐徐站起身來,不動聲色的往外面走去。
——
入夜時分。
地牢深處傳來一陣陣痛苦沙啞的嘶喊聲,一聲高過一聲,淒厲無比,慘絕人寰。
雲旭,寒柏等人被抓了回來後,關進了地牢。
此時此刻,他們被銬在地牢的牆壁上,逐一接受嚴刑拷問,每個人都被打得半死不活。
雲旭被打得遍體鱗傷,臉上佈滿了血痕,他雙腿已經站不穩了,可是雙手被冰冷的鐵鏈拷着,他就這樣垂着腦袋,半死不活的掉在牆上。
每一記狠辣的鞭子抽來,他的身軀就像畸形的弓弦一樣前後彈一下。起初,他疼得嘶喊,可是到後面,他連喊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已經昏迷了好幾次,可每次都被冰冷的水潑醒,醒了後繼續受刑。
“嘩啦——!”又一桶冰冷透骨的水灌在了他的腦袋上。
雲旭渾身冷得打顫,他咳嗽了幾聲,恢復了少許神智,慢慢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
他虛弱的眼簾裡映入的是那襲潔白如雪的長衣。
雲旭滿臉鮮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嘴脣乾裂着,身體就像一個破碎的瓷器,承載着前所未有的疼痛。
“醒了啊!”
白衣王者放下手裡的青花瓷茶盞,微微一拂袖,優雅地站起身來。
看到他走近,雲旭渾身發抖,泛紅的眼睛裡立時升起恐懼的光芒。
王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跟前,饒有興趣地皺皺眉,忽然低下頭脣角沁出一抹淺淺的微笑,那笑容和煦如春風,讓人不自覺有些失神。
“顧城去了哪裡?”一如既往的,垂着眼眸的他還是問了這個問題,聲音安靜而好聽。
雲旭提着一口氣,腦袋後縮着,一如既往地搖搖頭。
“不知道…微臣真的不知道。”長期受刑以來,雲旭的情緒已經全面崩潰,面對殺氣騰騰的王,他的心裡除了敬畏就是恐懼。他說的都是實話,顧城的去向已經沒有人知道。
“不說是嗎?”王倏地擡起頭來,一雙冰冷的笑眸裡點綴着寒冷的殺氣,他悠悠地側過身去,從火盆裡拿起一把燒得滾燙通紅的烙鐵,不動聲色地欣賞着。
看着王一舉一動,雲旭神經質地不停搖頭,嘴脣上下哆嗦不止,一臉的恐懼。
王拿着燒紅的烙鐵,玩味似的抿抿嘴,然後慢慢地,正對着他鞭痕累累的心口烙了下去,
“哧——!”
一陣白煙冒起。
雲旭張大嘴巴,疼得搖頭晃腦,大聲哭喊。
王卻咬咬牙,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底的殘忍氣息讓人不寒而慄。
雲旭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一聲高過一聲,悽慘無比。地牢裡,其他受刑的建龍衛紛紛垂下了眼睛,心灰意冷地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