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然的聲音傳過來，連佟勵都聽到自己呼吸一滯的聲音。
“你說。”佟勵說。
慕安然吐了一口氣：“我決定還是不去了，佟大哥，你外派一個靠得過的人去吧。如果……真的沒有合適的人選的話，暫時放一放，等到我們都共同培養出合適的幫手以後，再開始那些項目。”深呼吸，有些猶豫地說道，“我覺得公司的腳步放緩一些，其實也沒什麼關係，發展在於長遠，不爭朝夕。”
說完，慕安然靜靜地聽着電話裡的聲音，那淺淺的裹着薄霜一樣的氣息，好像是佟勵的呼吸聲。
“佟大哥……”電話那頭沉默得太久，慕安然忍不住輕輕喚了一聲。
“安然，你是因爲霍彥朗才這樣決定的？”
“……”
“你這樣公私不分，覺得對公司公平嗎？”
慕安然彷彿受到了世上最嚴厲的拷問，她輕輕地抽氣，那一瞬間竟然忘了呼吸。
緩了好一會，慕安然才問：“那我呢？佟大哥，你要求我犧牲和付出，這樣對我又公平嗎？”
慕安然放輕了聲音：“過去兩年，我很努力，除了帶今頤，我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公司的事情上，我回國也不是爲了見霍彥朗的，我和他……是意外！我那個時候的想法很簡單，真的只是爲了不讓自己後悔，所以回去參加姐姐的婚禮，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想替勵景談成現在這個跨國項目，想要替你分擔壓力！”
“佟大哥，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思慕集團是霍彥朗新開的公司！我甚至不知道這家公司的前身是當年的慕氏集團。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並不是故意的！”
“可是，現在事情既然已經這個樣子了，我也決定和霍彥朗在一起，我就只想好好的陪陪家人，我的想法很過分嗎？”
“家人？”電話那頭，佟勵沉沉呵出一聲。
房間裡，佟勵背靠着窗簾，他只要一回身，就能重新拉開窗簾，看看慕安然此刻的表情，但是他沒有，他不想再看到霍彥朗和慕安然情人一樣站在一起，特別幸福的樣子，這樣讓他覺得自己此刻特別可笑。
佟勵的聲音啞沉：“所以，你們是家人，而佟大哥是外人。”
“我明白了，所以我和你談公事，你纔會認爲這是在假公濟私，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佟大哥，我沒有。”
慕安然被詰問得心底一慌。
佟勵壓抑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安然，你不想去就不去，佟大哥沒有逼你。”佟勵沉聲再問，“這一輩子，我有逼過你嗎？”
佟勵冷笑：“如果我沒記錯，你長那麼大，無數次逼你的人是霍彥朗，不是我！看來你已經忘了當年的事情，好了傷疤就忘了疼。”
慕安然被質問得無話可說，無法反駁，回憶起過去，被刺激得渾身發抖。
“佟大哥，我們能不能不要提過去，我已經很努力走出來了，我們都知道，當年的事情是霍彥朗做的不對，他也已經道歉過了，我們都在嘗試以正確的方法愛對方，難道錯了就不可以再重來嗎？我很感激你，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把我從水裡救起來，罵醒我，在我最難過的時候保護我，守護我，可是愛一個人，不就是希望看到對方幸福嗎？”
“或許我誤解你了，但我也只是在誠懇地告訴你我的答案，我的決定，我們爲什麼一定要傷害彼此，讓我想起過去的事情呢？揪着過去的事情不放，到底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我知道，或許我的要求很過分，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歡我卻不肯承認，在你照顧我時，我沒有拒絕你的照顧，那是因爲我把你當親人……佟大哥，你是我的親人啊。但你不能毀了我的人生，我只是想好好的過下去……我也想報答你，好好的報答你，所以我能爲你做的事情，我都會做，可我不想在陪伴家人的時候，捨棄一切打拼事業，我這樣的決定真的很過分嗎？”
聽到了慕安然無助的哭聲，還有哽咽的質問聲，佟勵心裡很塞，他面色冷沉，一語不發。
慕安然這些話，就像一把利劍一樣，死命地往他心口最柔軟的地方捅。
他曾經很感激老天爺，讓他有機會平等地站在慕安然面前，很感激努力的自己，成就了今天這一番事業，纔有能力給慕安然一個穩定的生活。
因爲他喜歡她，所以他想照顧她，保護她，不讓她再受到傷害，可他現在是在做什麼？
霍彥朗不再傷害她，他卻開始往她心上捅刀子。
“抱歉，安然，是佟大哥錯了。”佟勵沙啞開口。
慕安然無聲地啜泣，甚至不敢讓霍彥朗知道。
她只好背過身，小聲地講這通電話。
“沒關係，不是佟大哥你的錯，是我不好，我沒有辦法去做你想要的做的事情，這大概就是爲什麼很多公司不願意招女職員的原因吧。”慕安然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輕快起來，想讓兩個人之間的對話不要變得那麼沉重。
佟勵皺了皺眉頭，聽到慕安然的話，沒有變得輕鬆，眉頭反而更加緊鎖，整個人繃出嚴肅的氣息。
此刻，就連一旁自己玩耍的今頤都忍不住看向佟勵，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人覺得很可憐。
其實大人間吵架以爲小孩不知道，但其實小朋友們什麼都知道。
佟勵平息自己的不甘，斂了半分鐘，才配合慕安然輕輕地笑出聲：“不是你不好，是佟大哥不好。佟大哥知道了，我會安排別人去做這件事，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那麼就如你說的，暫時把這個項目擱置下來，這樣可以了嗎？”
慕安然愣了愣，“謝謝你，佟大哥。”
“好了，你別哭了，佟大哥不希望見到你哭，還沒回家，就趕緊回家來吧，別在外面逗留了。”
“好，佟大哥再見。”
簡單幾句寒暄過後，慕安然掛掉電話，她再回過身來的時候，突然撞上了霍彥朗似笑非笑的眼睛。
霍彥朗脣線輕抿，睨着她，看到她微微發紅的眼眶，好像哭過，突然伸出修長的指在她臉上摩挲，表情也漸漸從笑變成緊繃，“誰的電話，把你惹哭了嗯？”
慕安然別開了頭：“沒有！”
“佟勵？”
“……”慕安然最後還是沒有否認。
“談什麼了？”
“我……”慕安然猶豫了一下，“我和佟大哥說好了，我不用去斐濟了。”
霍彥朗幽沉的視線淡淡一收，勾勒出嚴肅又溫柔的樣子。
慕安然突然就鬆了一口氣，覺得好安心。
她柔軟的身子投進他的胸膛，感受霍彥朗特別霸道炙熱的溫度，她渴望又着迷的喜歡上了這份溫暖。
慕安然吸了吸鼻子，“我可以不用去了，但是你明天卻又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