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然的意思像是在問:你確定?
霍彥朗卻從她的眼神裡,看見了一點懼怕、惶恐、不安和生疏的試探。
她並不是這樣想的,他從她身上看見了這一點。可是,她必須要把自己裹成一個刺蝟。
一定要互相傷害嗎?
“呵。”霍彥朗淡淡笑了一句。
他又伸出了手,再一次把慕安然按回到門上,冷勾着深眸,居高臨下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甚至比她的更隱忍,更復雜,“你就算要殺了我也沒關係,只要你願意,住到你不想走爲止。”
慕安然咬着脣,愣呆呆地看着他。
深呼吸,胸口起伏如波浪一樣,針鋒相對,狼狽不堪,可她還硬要裝作沒事的樣子。
就好像她此刻過來找他,真是爲了報復他一樣。
慕安然哽着一口氣在心裡,“好。”
“霍彥朗,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不要趕我走。”
“……”他心裡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能見到她,霍彥朗薄脣微啓,笑得豔絕蒼生:“我自己說出的話,自然會做到。”
“倒是你安然,你還沒有報復我之前,最好不要落荒而逃,別讓我看不起你,嗯?”
慕安然擡着頭,咬脣看着他。
他是真的已經決定由着她了嗎?兩個人一定非要按照這種模式相處?
慕安然一口氣堵在心裡上不來:“我不會的,霍彥朗。”
她捏緊了手裡的小包:“我既然來這裡,在沒把事情做完之前,就不會不辭而別。”
“你要做什麼?”
“你說呢,霍彥朗?”恨他嗎?報復他嗎?
她還以爲她想了三天,足夠清醒理智,或者換句話說,她以爲自己想明白了,可以去做那樣一件事情。
慕嵐的話在她腦海裡不斷循環迴響,一聲聲,一句句,就像一根刺般狠狠紮在她的心裡。
每次一想到慕嵐說的那些話,她就忍不住要發抖,就好像將她放在零下幾十度的漠河,冷得她整個人都動起來。
最傷人的事不過是愛而不能愛,她和霍彥朗彼此之間藏着暗流,誰都不願意變成這樣,可是沒有辦法。
她不得不恨他,不得不以這樣的方式回到他身邊。
她想傷害他嗎?不見得。
可是如果不帶着那樣一個令自己都討厭的目的過來,她甚至無法原諒自己來見他。
慕安然深呼吸,輕輕踮起腳尖。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小巧的臉蛋在他冷硬的下顎前停下,兩個人的脣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甚至噴灑在彼此的臉上。
溫熱,滾燙,讓人慾罷不能。
只要一點點,慕安然就可以親吻他,脣齒纏綿間就能夠回到過去的時光。
可是她不能。
慕安然眼睛有點溼,她硬生生地別開了頭。
慕安然失去了勇氣,整個人又跌了下來,規規矩矩地站着:“霍彥朗,我住哪裡。”
圓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水般的小臉,不施粉黛。這四處張望的樣子,看起來有點虛張聲勢。
慕安然直勾勾地盯着霍彥朗。
霍彥朗低着頭看她,好似所有目光都落在她的臉上。
眼底閃躍過一瞬渴望,眼底卻寫着難堪,勾起的嘴角藏着冷意:“你想住哪裡?和我住主臥。”
“我不要。”慕安然雙眸驟然一縮。
霍彥朗勾起了無所謂的笑:“你不是要報復我嗎?在同一個屋檐下住,怎麼報復我?跟着我去‘擎恆’上班?你身體全是傷,能做什麼?擎恆集團從不養閒人。不和我睡一張牀,你以爲你每天能見得到我?”
他一字一句,帶着苦楚:“如果真想恨我,報復我,那還是要豁出去一些,安然,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
慕安然咬着脣,一瞬間五味陳雜,但她也逼自己笑出聲來:“嗯,你說得對。”
眼睛裡有一些水汽,不過轉瞬即幹:“如果見不到你,我確實白來了,雖然無處可去,但也不至於來這裡獨守空房。既然想報復你,狠不下心來折磨你,又有什麼意義?”
慕安然微微別開了身子,視線往霍彥朗身後落去。
她踩着虛浮的腳步,緩緩一步步往裡走。
她就隨身帶着一個小包,往房間裡走時這一個落寞的背影看得霍彥朗眼睛發疼。
他想到剛纔她蹲在門口的樣子,擡頭望向他的那一瞬間,眼裡寫滿了複雜的情緒,摻雜着想念又欲言又止。
可惜,三言兩語下來,她收拾得乾乾淨淨。
霍彥朗什麼也沒說,任由她走進主臥,他則拿了一根菸,走出了露臺。
霍彥朗靠在陽臺牆壁上抽菸,一側是簡約的空中泳池,眼前是漂亮的城市夜景,一縷光線慢慢消失在地平線上,黃昏交際,天色陰暗得不像話。
他沒有開燈,任由着天色在星點菸火間慢慢變黑,最後他整個人都埋藏在了黑夜裡。
慕安然洗漱了好一會,屋子裡一直沒有霍彥朗的動靜,她穿着簡單的睡衣,露出身上的紗布,掙扎了好一會纔將大燈打開。
整個屋子瞬間明亮,她一眼就看到靠在牆壁閉目養神的霍彥朗。
他的腳下有兩根菸蒂。
慕安然看的心裡一沉,特別疼,輕輕抿着脣有些不知所措。
注視了很久,她才下定了決心走過去。
“霍彥朗,我餓了,該做飯了。”儘量用一種很糟糕的語氣喊他。
霍彥朗倏地睜開眸,“嗯。”
他果真站起來,慢慢走向廚房。
慕安然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整個人愣了愣,垂放的手也微微一僵。
廚房裡傳出霍彥朗做飯做菜的動靜。
冰箱裡有家政阿姨準備的菜,他只需要做給她吃就可以。
霍彥朗工作了好多天,連續加班四十多個小時,期間只簡短休息過,此時在廚房裡挺直的背影依舊俊朗,手上的動作雖然有些慢卻依舊有條不紊,他冷沉的身影看起來有些落寞。
慕安然僵站着,看着霍彥朗毫無怨言地做菜,她突然有些心酸。
慕安然咬着嘴角,逼自己狠下心來:“霍彥朗,我不要吃胡蘿蔔。”她故意裝作蠻橫的樣子。
快討厭她吧,這樣她也就不用再痛苦了。
“嗯。”出乎意料,霍彥朗從容不迫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滿足她,統統滿足她。
一個小時後,霍彥朗從廚房裡端出三菜一湯,果然沒有放她不愛吃的胡蘿蔔。
慕安然沒有等他,皺着眉頭坐在了餐桌上,趁着他在廚房裡善後的時候,端起了已經舀好飯的碗就開始吃了起來。
熟悉的味道,久違的飯菜香味,慕安然吃着吃着發現眼眶有點溼。
她硬是忍着不讓自己哭,擡起手來抹了抹眼淚,裝作沒事人的樣子,繼續吃飯。
等霍彥朗出來的時候,慕安然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慕安然以爲他會坐下來一起吃,可霍彥朗只是看着她剩下的殘羹剩飯,又任勞任怨地替她收拾碗筷。
他道:“吃飽了我幫你上藥,要從醫院帶回來了嗎?”
慕安然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粗糲的手指上,修長乾淨的手指一點兒也不嬌生慣養,運籌帷幄的手順其自然地在做着家務。
慕安然看了半天,“帶回來了。”
“嗯,那你先進去躺着,我給你上藥。”
慕安然沉默,一分鐘後真的乖乖進去了。
熟悉而陌生的主臥,她曾在這裡住過一小段時間,如今物是人非,她無家可歸……就剩他這裡了吧。
慕安然聞着被子上屬於霍彥朗的清香,她安安靜靜坐着。
沒一會,霍彥朗果然收拾好了東西走了進來。
所謂的上藥倒不是真的上藥,無非就是替她換紗布,做一些傷口清潔處理。
霍彥朗站得筆直,低着頭凝視着慕安然。
慕安然覺得狹小的空間變得令人緊張起來,她甚至有些呼吸急促。
不想等霍彥朗開口,她主動別開了臉,轉過身背對着他。
霍彥朗看着慕安然侷促不安的樣子,他皺着眉頭,不動聲色地將她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慕安然抽了一口氣。
她身前有傷口,霍彥朗要幫她換紗布,就必須將她衣服脫下來。
慕安然掙扎了許久,最後沉沉呼吸,當着霍彥朗的面把衣服釦子解開,第三顆處停止,露出飽滿的胸脯,因爲緊張,甚至山巒微微起伏。
她閉上了眼睛,因爲心痛,甚至呼吸困難。
越是親密,越是陌生,越是無措。介於最熟悉的陌生人之間,不是愛人,卻也不像仇人。哪怕她恨極了他,可她也愛極了他。
霍彥朗伸出手,動作很仔細,慢而溫柔,可過程中溫熱的指尖難免觸碰到慕安然的肌膚,慕安然整個人倏地緊繃起來,纖長的睫毛也顫了顫,兩片櫻紅薄脣咬得不像話。
豆大的眼淚也像掉了串的珠子在她眼眶裡滾,最後硬生生忍住了,整個人像不當回事似的,可心裡還是掀起了翻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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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隨着霍彥朗的動作,慕安然硬生生吸了一口氣。
緊接着,呼吸一窒,滾燙而霸道的脣猛地銜住了她。
霍彥朗手上所有的動作停下,只有深沉、無法抑制的吻落在她的脣上,慕安然被這猶如狂風驟雨的吻席捲得渾身發抖,眼裡豆大的淚珠也終於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