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人總是會感到疲倦,一旦疲倦就想閉上眼睛?——別緒】
在曹劌的意識裡邊,絕對不存在“憐香惜玉”這個詞語。
他的大腦惟獨對侯爺李斯的指令產生反應。
無論侯爺讓他做什麼,他都會不折不扣去執行,無論要他出手去殺誰,他眼都不眨一下,無論對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而且一直以來侯爺爲了讓曹劌行事更加果決,不停地給曹劌灌輸着一個準則,專屬於曹劌的行爲準則。
任務之中,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一直以來,曹劌都將這個準則貫徹到他的行動中,所以他從不輕易出手,一旦出手,絕不留一點後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這個看起來丰姿卓絕的女人既然是跟侯爺對頭一道的,現在又想搶在他之前將那個拍賣場老頭子帶走,這怎麼可以?
曹劌一怒出劍。
一劍出,天地變色,鬼神皆驚。
然而這一劍,曹劌並不是帶着傷人的目的而去的,侯爺沒讓他殺的人,他不會輕易動,而且侯爺與那女軍神之間看起來也沒有這麼簡單,他可不想一劍將面前這個女人殺掉引起侯爺與女軍神的爭執。
這樣奪天地靈氣與一身的一劍只爲了逼退春雨而已。
而身處劍氣之中的春雨的感覺卻絕非如此,她從沒想過一個人竟然可以將劍術練到這樣精絕的程度!
春雨一身所學全部來自陽影。
這是一個秘密,天大的秘密。
即便是親如姐妹的婠婠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春雨經營春雨樓這樣的煙花場所,並不是她所願的。
實際上,春雨只是陽影九個弟子中最具靈氣的一個而已。
她其它八個姐妹如今都分散在帝國各大郡城,做着春雨一樣的營生。
不過,這只是表象而已,她們每個人身上都是揹着任務的。
她們九人都是孤女,自幼被陽影收養,撫育成人,並都得到女軍神親傳絕學,然後就分別成爲帝國九大煙雨樓的主持者。
她們這一生,命不是陽影給的,卻是爲陽影而活的,她們的人生怎樣開始沒人管,但是走怎樣的路卻是陽影安排好的。
她們這一生只爲陽影而活。
至於爲何九人中最能幹的春雨反而被陽影派到這樣一個邊陲小鎮上來窩着,春雨從不問影姨,影姨該向她說的自然會說,沒交代就說明時間沒到而已。這是春雨乖覺的地方。
做自己應該做好的事情,別問自己不該問的問題。
埋頭吃飯,低頭做事,兢兢業業。
直到遇見婠婠之前,春雨都不曾體會到什麼是快樂,什麼是讓自己真正開心的事,她覺得她就跟拍賣行拍賣的那些天天大師製作的精緻靈動小玩偶一般,只是空有一副軀殼不具備靈魂思想,行屍走肉一般,近乎機械地按照影姨的指令行事,不敢有半點違背,一直小心翼翼,步步爲營,生恐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錯誤了影姨的大事。
凡是耽誤了影姨的大事的人,下場絕不會好到哪兒去,即便是影姨寵愛的人亦是如此。
這些事情這些年春雨已經司空見慣,習以爲常,所以她愈發謹慎愈發沉寂愈發孤單起來。
好在前些年收下了春泥,倒是給她的生活帶來了不少生趣。
直到遇見婠婠這丫頭,不知什麼原因,春雨心底竟產生了一些極其模糊的影跡,就像這丫頭和她認識了很多年了一般,這丫頭彷佛就是她那子虛烏有的親人中唯一失散在人間的一個。
當然,認識婠婠還是影姨親自介紹的。
春雨瞭解這個丫頭的出身來歷家世*,甚至知道這個叛逆的金枝玉葉離家出走的一些原因,但是卻不瞭解婠婠和她的影姨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淵源。
她跟婠婠在一起,加上春泥,一直很快樂,非常快樂。
如果不是忽然知道婠婠就要參加來年那帝國人翹首企盼的神聖大會,她的心情絕對還要輕快很多。
不知爲何,知道那個消息開始,春雨就覺得心裡很失落,無法形容那種深邃到骨子裡的哀傷,一旦婠婠被選中,她們此一生這一世就天人永隔,再無相見之日。
但是,隱隱地她又期待着婠婠被選上,因爲那時千百年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一個機會。
無關富貴與榮華,無關金錢與權勢,只跟兩個字有關,那是千萬年來人們一直苦苦追尋的,無數人爲之付出了數不清的努力和嘗試。
長生!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會叫人癡狂的兩個字。
長久生存,永不衰老,這就是長生的基本解釋。
天一生水,人同自然,腎爲北極之樞,精食萬化,滋養百骸,賴以永年而長生不老。
這就是所謂的長生。
作爲生物中較爲高級的存在,人類一直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着永生不死,無數人前赴後繼,試圖踏上那條輝煌道路。
可惜,縱觀清溪神界,有關成仙或者長生的傳說卻是少之又少,春雨曾經將那上百部《清溪大陸萬年史記》仔仔細細研讀過幾遍,始終沒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訊息。
神聖大會,就是神教和仙界使者聯合舉辦的對具備成仙資質的大陸人進行的一次選拔,這種選拔十八年才舉行一次。
獲得選拔機會的人無不是大家族大勢力或者大門閥的優秀子弟,他們的一個基本特徵是未滿十八週歲。
春雨已經不符合來年選拔的要求,她倒是殷切希望婠婠可以把握住那個難得的機會成爲修仙漫漫長路上的一員,哪怕是從此與婠婠再無相見知日也在所不惜。
不知爲何,自從前些日子見到鍾離,春雨那顆近乎枯死的心忽然間活泛了起來,她說不清道不明原因。
這個讓牛華五虎俯首帖耳的神秘少年,這個一擲千萬買下幾個奴隸自己卻始終一襲布衣的少年,這個和牛華五虎口中的即將成聖的師傅似乎有着莫大關聯的少年,這個總是隻需將目光輕輕投射到她眼裡就令她徹底迷失自我忘卻煩憂的少年,春雨不知道對他是怎樣的一種情愫。
好幾次察覺到她有些異常的春泥悄悄打趣,春雨也不置可否,她無數次眺望那座自己守候了七年之久的神秘森林,無數次想到那個流傳了千萬年的古老傳說,可是,她不敢想,即便想她也理不清頭緒。
就像春泥悄悄質問的那樣,鍾離可是那個自己願意爲他化身孤獨森林守候千年萬年的男子?
是麼?
不是麼?
春雨看不到她的明天,看不到她的未來,她一直覺得她這一生只爲影姨活着的,影姨要她生她就生,影姨要她死她就死,從沒想過有一天她也會跟春雨樓裡那些姑娘們一樣,會爲一個男人偷偷地煩惱,偷偷地歡喜,偷偷地哭泣,偷偷地惆悵,三分默默牽掛,七分柔腸百結。
劍氣襲來的這一刻,春雨忽然覺得自己好累,她閉上了眼瞼,任由劍氣潮水般涌向自己的四肢百骸,這樣也好,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她心底無一絲雜念,只是默默誦唸着這樣一句。
凌厲的劍氣侵入了她的身體,她感覺不到疼痛。
這就能睡過去了麼?
她意識失去前,還這樣輕輕問着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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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劌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女軍神身邊的女人竟然會不閃不避不理不睬,在他發出這樣強大的一劍的時候,竟然坦然閉上了雙眼,一副欣然受死的模樣。
曹劌無法收回已經全力發出的劍勢,他的劍術,一向講求快而狠,追求的是極致的速度與效率,從不拖泥帶水,從不半途而廢,今天這只是用來逼迫的一劍也是如此。
可是,曹劌明明算到,以這個白裙女人的修爲,至少有六種方法可以避開自己這一劍,本身這一劍的目的就不是存心要取其性命,只是一個逼迫式的劍招而已。
曹劌見機再早,劍勢已發,覆水難收,他只能拼着受到自己劍氣反噬的後果全力回收劍上的靈力!
即便這樣,他還是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他劍上的可怕劍氣潮水般涌進那女子的四肢百骸。
電光火石間,曹劌至少全力收回了七成的劍氣,狠戾的劍氣狂暴地順着手中鏽劍襲入他的體內,他面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紫,全力壓制住鑽進體內肆虐的那些劍氣,驀地喉頭一甜,胸口一陣氣緊,心知已然傷及內府,受到重創!
卡其站在劍氣縱橫的兩人之間,距離那拍賣臺也就十丈距離,絕大部分人剛纔還在注視着畫樓西畔大師面前穿上全套貪狼裝的小狐狸方亦,直到劍氣沖天而起,這才注意到這邊的變化!
從曹劌發劍、春雨求死、曹劌受劍氣反噬受傷,整個過程頂多只有短短的兩三秒種。
可惜,很多時候,一秒鐘,就已經成爲永恆,比如遺憾。
就在春雨軟軟欲倒,曹劌收劍自療,卡其懵然一副無知無覺狀之際,一道金色的長鞭橫空而至,宛如舞動九天赫然直下凡塵的飛龍,張牙舞爪,直取自顧不暇的曹劌咽喉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