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間傳來一股清風的味道,卻因爲昏昏欲睡而沒有睜眼。 其實,她亦知道,鬱靳弈不會無處不在,只是因爲聞習慣了他的氣味,所以纔會把所有相似的味道認定成他。
這樣想着,她陷入了夢中。
她是在一陣廣播提醒聲中醒來的,微微睜眼,方纔意識到自己睡得太沉,竟然把頭歪在了臨座的肩上。尷尬地直起身來,她連連道歉:“對不起,我睡得太熟了。”
“沒關係,不過,我們得下機了。”旁邊,是磁性低沉的嗓音,熟悉得不用看人就知道是誰。她還是猛然擡了頭,在看清旁邊坐着的人真是鬱靳弈時,驚得眼睛睜大,完全忘了說話。
所以,睡着前那股清風味道不是幻覺,真是來自他身上的?
他,怎麼和她坐在同一架飛機上?
這個問題,她還沒來得及問,空乘小姐已經走了過來:“二位,飛機已經到了。”
“哦。”她彈跳起來,起身往外就竄。
外面,早就有人接機,是接鬱靳弈的。看那人西裝革履,以及遠處停着的商務車,她知道,鬱靳弈是爲了談生意纔到來的。
她略略鬆了口氣,卻也在心中疑惑,她明明選的是經濟倉,怎麼鬱靳弈會在那裡?以他的身份,不是該坐頭等倉纔對嗎?
她並沒有傻到真去問。嚴格意義上來講,她也是應該坐頭等倉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一一問清楚。
她扭身,要從他的身側走過,他的臂已經伸了過來:“一起走。”
對面接機的工作人員略有些疑惑地看着二人,鬱靳弈已主動將她推進了車子裡。
“我是來旅行的。”她表明立場,想要再下車。鬱靳弈已經拉上了車門:“我知道,你一個人不安全,我忙完了陪你去。”
這說話的語氣以及態度,怎麼如此像男朋友對不聽話的女朋友?卓凌晚的臉略紅了一下,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接機的人已經開了車。
鬱靳弈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哪個人會懷疑他們的關係?
不想其他人亂想,她索性閉了嘴。本就是一時興起來旅行的,連先要去哪裡都不知道,更沒有落腳點,只能由着工作人員把他們帶進了酒店。
“鬱先生,這是您的房間。”工作人員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卓凌晚走進來時方纔意識到一個問題:工作人員只訂了一套房!
她去看鬱靳弈,他只是輕淡地點頭,走了進去。工作人員似乎早知道他要幹什麼,主動取出了筆記本電腦放在他面前。他低頭,操作起來,工作人員走出來,恭敬地朝她點點頭,離去。
她沒辦法和他孤男寡女地同處在一套房子裡,卓凌晚轉身朝外走。
“去哪?”他明明在工作,頭上卻長了眼睛似的,對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卓凌晚微頓了下,回答:“再去訂個房。”
“爲什麼要浪費這個錢?”他擡頭,來看她,一臉的理所當然。
卓凌晚卻不是這麼想的。她和他,始終是應該保持距離的,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亦或是將來。
“我喜歡安靜。”她隨意找藉口。
鬱靳弈放下手上的工作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她:“我不會在裡面呆太久,而且就算在也不會弄出聲響,不會打擾到你。”他的雙手隨意地插在袋中,這舉止動作,優雅高貴又慵懶。
卓凌晚有幾份煩亂,聲音硬了起來:“我想住哪兒是我的自由。”說完,轉身去拉門。她本打算一個人去旅行的,不想會碰到他。
“現在是旅遊高峰期,不會有空房間的。”鬱靳弈有幾份急,伸手來拉她。只是,拉到的是她的包。包包就這樣從肩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包拉鍊沒有拉,裡面作廢的結婚證和那本剛到手的離婚證掉了出來,完全展示在了鬱靳弈的眼皮子底下。
鬱靳弈的眸子緊了一下,彎身,將那兩個本子撿了起來,一一翻開。紅紅的結婚證上早已蓋了大大的離婚兩個字,離婚證上也寫得清楚,曲子桓和她卓凌晚已成陌路之人!
卓凌晚有種生生被人拍了一巴掌的感覺,那份狼狽之感毫無徵兆地涌了出來。離婚,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而今,全盤地展露在他面前……
她伸指,用力地將本子搶了回去,紅了一雙眼:“現在明白了吧,我的心情不好,想一個人安靜地呆着,不要被任何人打擾!如果你對我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憐憫,麻煩別攔着我!”她提起包就往外衝,腳步急亂踉蹌。
鬱靳弈站在原地,再不能動。
他與她,真的只是偶遇。從經濟倉路過時,看到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裡,閉眼一臉的疲憊樣,他始終放心不下,拿自己的頭等倉和旁邊的客人換掉,坐在了她身邊。
他並不知道她來旅行是因爲離了婚,以爲她僅僅是想散心。帶着她一起過來,也只是擔心她一人不安全,不管怎麼說,她的大病初癒,身體還未好全。
離婚了?他的脣勾了勾,眼眸裡流露出一片深色的華彩,既而轉身走了回去。
正如鬱靳弈所說,現在是旅遊高峰期,房間不好訂。卓凌晚找到好幾家,才正好碰到一家客人剛剛退房,算是搶到了住處。
這裡雖然說擁有原生態景區,但人來人往的,酒店林立,早就沾染了世俗的氣息。但,這並不影響她的計劃。
揹着小坤包,她一個人去爬山,涉水,騎着自行車一路往前開,直到開出滿滿的一身汗。沒有人分享的景物再美也不過如此,但對於孤獨慣了的她來說,皆無所謂。
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如何,但自從有記憶起,這是頭一起走出來,一切,都很新奇。
她在這裡呆了一個星期,每天都早出晚歸,不亦樂乎。在新奇當中,她漸漸忘記了從那段婚姻裡帶來的悲傷,有種慢慢解脫的感覺。不知是因爲每天曬太陽的緣故,還是解脫了的緣故,她的臉上竟添了些紅色,看起來比以前有氣色了許多。
玩到第八天,整個景區差不多被她走了個遍。最後剩下茅山觀日出和臨溪探險兩樣。觀日出必須半夜爬山,她只有一個女孩子,終究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最後決定去臨溪探險。
她特意買了個揹包,進入了那條據說一般人都不願意去的小溪。大家不願意去,其實只因爲這是最不惹人注目的景點,看多了山山水水,還有誰會想去爬一條溪?
卓凌晚覺得既然來了,就一樣都不要落下。她起了個大早,朝那條小溪而去。小溪雖然去的人不多,但雜草皆被曾經來過的人掃清,並不是很難走。
在入口,豎了個牌子,上面寫着:雨天,勿入!
卓凌晚擡頭,看到陽光雖然並非很強烈,但天上白雲片片,不像要下雨的樣子。她毅然往裡走。
越往裡走,卓凌晚越是感嘆。這裡的風景稱不上美,但絕對有趣。每走一段,都會有一些不是特別高的崖,以各種姿態展露,吸引着你去攀爬。
卓凌晚隱藏着的那股子冒險精神一時被扯了出來,她沿着別人開鑿出來的小道艱難前行,不僅不覺得累,還越爬越有精神,越爬越想爬!
天慢慢陰沉下來,但這裡原本就樹木蔽日,卓凌晚並未引起多大的注意。等到雷聲響起時,雨點已經打落下來。她方纔意識到不好,急急往下走。
涯壁往上爬容易,往下走就險之又險。加上天陰沉沉的,雨點不斷,涯下皆有小潭,原本清淺的水,此時混濁一片,又覺得深了許多。卓凌晚心裡即怕又急,一路亂踏亂走,一個踩空,差點掉到水裡去。好在她及時扯住旁邊的雜草,才險險穩住。
但腳卻給用力扭了一下,疼得她幾乎暈闕。等到她再想移步時,那腳疼如刀割,她的身子一軟,就這樣栽進了草從裡!
卓凌晚在草從裡掙了一下,當看到下面的情形時,吸了一口冷氣,再不敢動!她所落的雜草從在涯中間,下面,是數人深的涯壁,雨水一打,變得溼滑危險。那裡顯然沒有人攀爬過,沒有丁點落腳的地方。
往上,還有兩臂長,溼溼滑滑,她的腳痛,根本爬不上去!
她就這樣被吊在了半空中,上,上不得,下,下不得。
天,越來越暗,整條溪沉在了一種恐怖的灰色裡,雨水不停地落,溪水慢慢變大,發現的嘩嘩聲刺耳嚇人。她打了個寒顫,去拿手機打電話,此時才發現,這裡竟是沒有信號的。
看來,天註定要亡她!
雨水瓢潑,打溼了她的發,整個人都變得狼狽不堪。她陷入無盡的恐懼當中,只能揪緊着救命的草葉,呆呆地杵在那裡,再不能動彈。
她知道,沒有人會來救她,因爲根本沒有人知道她來這裡。她蒼白着臉,恐懼令她不得不閉上了眼。
“把手伸上來!”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聽到了聲音。她沒有睜眼,認定是水聲太大,造成的幻想。
“卓凌晚,把手伸上來!”那人呼了她的名字!
她這才意識到真的有人來了,猛擡頭,看到涯上站着的竟是鬱靳弈!他怎麼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