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奶奶的腦子不好使,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卓凌晚擔心她出事,也急得不行。整個療養院幾乎找遍了,最終還是沒有找到曲奶奶。
院長不得不給曲子桓打電話,卓凌晚焦急的目光落在她的屋子裡,看到她一直珍藏着的小罐子不見了!
那個小罐子是以前給曲子桓存書費的,她不管到哪裡都不肯丟掉,還一次次地展示給自己看過。這麼看來,她一定是離開了!
她會去哪裡?
卓凌晚很快想到了曲家的老屋,身子晃了兩晃。那邊以前是棚戶區,環境髒亂不堪,加上現在正搞拆遷,更是亂到了極點。曲奶奶要真過去了,可就麻煩了!
一想到此,她來不及跟院長打招呼就這麼衝了出去!
從一個人住過的地方就可以看出他的成長軌跡。曲子桓的成長軌跡足可以鼓舞千萬底層的人羣,從西區這片最骯髒低矮的棚戶到東區最富足的別墅區,他的人生,完成的是一個質的飛躍。
現在乾淨俊朗的曲子桓,有誰會相信,他是從這裡走出去的?
卓凌晚一路小心翼翼,纔不至於被路邊的吭吭窪窪所傷到。這一片已經完全搬遷,只剩下些破破爛爛的鐵皮房、爛瓦房,和無人要的舊東西。工程隊早已進駐,正在施工,灰塵滿天。
當她接近曲子桓曾經的家時,早已灰頭土臉。
她停下來想歇口氣,卻一眼看到對面一棟房子裡煙塵滾滾,還有火苗竄出!
那不是曲子桓家的老房子嗎?當卓凌晚意識到這一點時,面色迅即慘白!下一刻,她一彈而起,朝着那屋子狂跑而去!
因爲這一片早已無人居住,並沒有人關注那裡的火情,只有卓凌晚一人孤孤單單地衝了進去。火勢早已狂猛,她纔到門口就被逼了回來!紅色的火焰像吐着芯子的毒舌,隨時能將人吞沒!
“奶奶!”她揮舞着肩膀想把火焰趕跑,不停地呼喚着曲奶奶。呯!裡面傳來物品打倒的聲音,緊接着傳來了驚懼的呼救聲正是曲奶奶!
卓凌晚再顧不得許多,撿起個爛鐵筒頂着就衝了進去!
裡面,火焰肆虐,煙霧騰騰,卓凌晚感覺全身都被燒烤着,差點窒息,好在最後她彎下了身子。
“救命哪!”曲奶奶虛弱的聲音傳來,卓凌晚摸進了最裡面一間,纔看清,她被一堵倒下的牆壓住!
卓凌晚不顧一切地奔了過去,急急將壓在她腿上的專頭和水泥塊清除。火原本沒有燒到這裡,但他們這麼一耽擱,已經引了進來!這裡長久沒有人住,加之天晴朗了數十天,一切都乾燥至極,一沾上火苗就轟轟地燃了起來。
“晚晚。”曲奶奶看到卓凌晚,像個委屈的孩子般扁嘴哭了起來,她被嚇壞了。卓凌晚忙去抱她:“奶奶不怕,晚晚在這裡。奶奶不會有事的!”
她把曲奶奶的腿抽出來,她的腿卻已不能動。
卓凌晚已經被薰得頭昏眼花,但她還是將曲奶奶背在了背上。
“晚晚,別管奶奶!”曲奶奶看着那大團大團的火焰,方纔意識到危險還沒有完結,忙推卓凌晚。曲奶奶的身子不輕,卓凌晚背在背上已相當吃力,她這麼一推,她更是東倒西歪!
卓凌晚伸臂去撐牆,被狠狠地燙了一下,她甚至聞到了肉焦味。不過,好在這一撐,她也穩住了自己,用力將曲奶奶往上託:“奶奶,我們一定要一起出去!”
說完,她擡頭看向出口,用盡了全身力氣朝外就衝!
屋頂上的正樑終於斷裂,帶着巨大的火焰朝她們砸了過來······
呯!
重重地砸在地板上,離卓凌晚不足一米!她被震得打了幾個趔趄,最後借力撲了出去!
譁!
在她撲出去的那一剎那,屋子全然傾塌!
無數的火焰飛濺而起,打得老遠,卓凌晚在撲倒前本能地護着曲奶奶,任由帶着火星的棍子砸在自己身上。
“裡面有人!”火勢終於引起了外人的注意,在卓凌晚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地候,被人扶起拉了出去!她勉強睜眼,看着一個年輕的小夥揹着曲奶奶,這才鬆氣,兩眼一翻,軟軟的暈了過去。
卓凌晚醒來時,看到的是雪白的牆壁。她並未弄清楚自己在哪裡,卻第一時間想起了曲奶奶,一個猛翻從牀上蹦起:“奶奶還在火場!”
“凌晚。”一隻臂伸過來,將她壓向他的懷間。卓凌晚轉頭,看到了曲子桓。他這是在抱她?卓凌晚覺得詭異了。
曲子桓向來離她遠遠的,何曾這樣過?
不過,對曲奶奶的關心馬上讓她忘了此時的不對勁,又急着掙了起來:“我要去找奶奶!”
“奶奶已經安全了。”曲子桓的臂沒有鬆開,嘴裡道。
卓凌晚不太相信地擡頭看他,他的眸光閃了幾閃:“奶奶就在隔壁,她的腿骨骨折,但沒有受到其他傷害,現在正在睡覺。”
“哦。”卓凌晚終於緩了一口氣。
“你被煙燻到了肺,還要休息。”曲子桓將她推向牀鋪,見卓凌晚沒有動,最後乾脆低身將她抱起。
卓凌晚聞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方纔意識到自己落在了曲子桓的懷抱裡。她愣愣地看着曲子桓,整個人已經蒙到了極點。
是她被煙燻壞了腦子產生了錯覺,還是曲子桓的哪根筋搭錯了?他,竟然會抱她?
更詭異的還在後面,曲子桓竟拂了拂她的發,輕聲道:“先休息一會兒,有什麼話晚點再說。”
她剛剛醒來也是因爲擔心曲奶奶才勉強撐起自己的,聽曲子桓這麼一說,方纔感覺倦意撲天蓋地,竟不再糾結他的變化,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曲子桓愣愣地看着臉上帶傷卻已沉睡的卓凌晚,心裡涌起了一股異樣。不管是當年的卓凌遠,還是現在的卓凌晚,在他的感覺裡都是帶着商賈之家習氣的人物,平日裡生活都需要傭人打理,典型的公子哥兒、大小姐。他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義無反顧地衝進屋子裡去救人。
若不是奶奶和救他們的人親口所說,他一定以爲是假的。
那些人說,她把奶奶背出來後屋子就塌了。爲了不讓奶奶受傷,她毅然抱住了奶奶······
她就不怕死嗎?
三年來,貼在她身上的那個自私的標籤,第一次模糊起來。如果這樣的女孩都稱得上自私,世上還有什麼樣的人是公正的?
到底有多勇敢多善良,纔會在受了刺激的情況救下他的奶奶?她若真自私,完全可以放着他的奶奶不管的,終究,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帶給她的啊。
曲子桓終於發現,他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卓凌晚!
“子桓!”矍冰雪不知何時到來,手裡抱着濛濛呼他。看到他正垂目定定地看着卓凌晚,臉上立刻露出了受傷的表情。
曲子桓站起來,伸手將濛濛抱了過去。
矍冰雪這才綻開笑容,倚身去靠他。曲子桓邁步,並沒有讓她依靠成功,他邊走邊道:“你來得正好,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卓凌晚只在醫院裡睡了一大覺就出了院。
離開前,特意去看了一下曲奶奶。曲奶奶一見她就眼淚汪汪地流,抱着她不肯撒手:“晚晚,晚晚,奶奶的晚晚,奶奶差點害死你了。”
卓凌晚心疼地抹去她臉上的淚,一個勁地搖頭:“哪裡呀,晚晚現在不好好的嗎?倒是奶奶,受了這麼重的傷,一定要好好養着才行。”
“奶奶聽晚晚的話,奶奶聽晚晚的話。”曲奶奶跟個孩子似地重複,昏花的老眼裡全是對卓凌晚的喜歡。
她的後半生裡,只把兩個人看得最重。一個是曲子桓,她的親孫子,她一生的寄託,另一個就是卓凌晚,這個從骨子裡散發出溫柔的女人。她是除了曲子桓外,唯一一個真心對她好、願意和她相處的人。
即使腦子不清醒,也並不影響她的判斷力,只將卓凌晚的手握得死緊死緊。
之後的幾天,卓凌晚也常會去看曲奶奶。老人家病了,就更想有人陪,白秋萍和曲奶奶性格不合,兩人沒法在一起處。
白秋萍不來,對卓凌晚反倒好,她可以毫無顧慮地和曲奶奶說話。曲子桓除了下班會來守着外,也會在白天抽時間過來,自然會和卓凌晚打照面。卓凌晚表現得很平淡,並沒有因爲他的出現而刻意迴避。
事情看開了,也就不再計較,她的表現極爲淡然。
倒是曲子桓,每次到來只靜靜地坐在一邊,也不說話,目光卻牢牢鎖在卓凌晚的身上。
卓凌晚不是沒有發現,只是,不打算在乎了,就不會再爲他的目光而心跳。兩人偶爾目光相撞時,她便會極爲平靜地收回去,半點影響都不受!
並不是真的不受影響,而是她有她的驕傲。曾經爲了愛他,才把驕傲踩在腳下,現在,沒必要了。
即使這樣,她也發現曲子桓越來越奇怪。每次與她碰在病房裡,他都會從頭守到尾,有幾次還推掉了重要會議。而當她說要離開時,他才起步一起離開。
應該是擔心曲奶奶知道兩人現在的關係會傷心吧。她只能在心裡解釋,在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加快腳步,急速離開。
“凌晚!”在第三次卓凌晚要和他分道揚鑣之時,他快步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