矍冰雪的話像一盆冰澆在她身上,將她澆醒。
是啊,自己沒有在警察局指認出矍冰雪來,正是因爲考慮到了自己的行爲帶給他們母子的傷害。
矍冰雪固然可恨,可是她對卓氏夫婦,對卓凌遠的遺孤卻不薄。其實,她早就打算在教育過她後把這一頁揭過去的。
她擡臉,看到了矍冰雪臉上的篤定。矍冰雪把她吃得死死的,料定她不敢真的做出什麼事來。
她點了點頭:“矍冰雪,你記住,我不是以前的卓凌晚,不會由着你欺負不還手。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若下次再對我不敬,我絕對不手軟在控訴我的時候別忘了,我的家庭,我和曲子桓婚姻,可是你拆散的我也恨我現在傷痕累累,人也不怎麼理智,生氣了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她的話並不重,但矍冰雪就像被人擊了一棒,整個人都軟了下來,面如死灰
卓凌晚半秒鐘都不想停留,轉身走了出去。
因爲要去看曲奶奶,卓凌晚提早下了班,回了家換衣服。矍冰雪也沒有加班,比卓凌晚還早到家,坐在客廳裡看電視,濛濛在一側玩玩具。
“阿姨。”濛濛口齒不清地呼喚她。
卓凌晚原本平板着的臉柔了柔,朝他走過去,摸上了他的頭:“濛濛在玩什麼玩具啊。”
叭有東西被打落,緊接着,卓凌晚的臂一緊,被拉開,矍冰雪已第一時間將濛濛護在懷裡:“你想幹什麼”
壞事做多了,總怕陰溝裡翻船,看來她白天的警告起到了作用。卓凌晚拍了拍手,沒理睬矍冰雪,只對濛濛笑了笑,上了樓。
十月意識到自己的媽媽回家,伸出兩隻小手要她抱,窩在她懷裡再不肯去余文致那邊。
“要不帶她一起去吧。”余文致提議。
卓凌晚只能抱着她下了樓。
樓下,曲子桓已經來了,坐在沙發裡等她,低頭和濛濛一起玩玩具。矍冰雪體貼地端茶送水,他一眼都沒有多看,彷彿除了濛濛和自己,再無別人。
矍冰雪有些失落。
“準備好了”在看到卓凌晚抱着十月走出來時,曲子桓馬上站起來,朝她迎過去,眉底的色彩格外柔軟。矍冰雪全部看在眼裡,嫉妒之火在肺腑裡燃燒,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二人。
曲子桓一步走過去,將十月接在懷裡:“我來抱吧。”他的動作小心翼翼,把十月貼在胸口,就像抱自己的孩子。
卓凌晚本要拒絕的,但見十月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窩在他懷裡,也就不吭聲了。
兩人一路趕往療養院,老遠就看到奶奶在門口張望。
“我告訴她你今天會來,所以她來等了。說也奇怪,她本是誰也記不住的,有時連我都會忘記,卻牢牢地記住了你。”曲子桓邊走邊說,脣上掛上了一抹深意。
卓凌晚忽略了曲子桓的話,走向奶奶,熱情地掬起了雙手。曲奶奶看了又看,終於認出人來,一張臉笑成了一朵花,“晚晚,晚晚”地叫個不停。
她扭頭看到了曲子桓懷裡的十月,笑意更濃,用一隻皺紋滿滿的手去碰孩子的小臉:“喲,這是我的小曾孫吧,晚晚,你是因爲要生孩子,纔不來看我的嗎”
她把十月當成了曲子桓的孩子,卓凌晚很不好意思,但看到她一副十分歡喜的樣子,也不能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我要給我的曾孫子買糖,嗯,還要買那個。”曲奶奶一路都很興奮,走過大門時看到了廣告裡媽咪寶貝的紙尿褲,停下來指了過去。
“奶奶,不用了。”
曲奶奶相當堅持。
兩個人只能把她帶去了商場。
商場亮得晃眼,曲奶奶相當興奮,在嬰兒用品店裡這摸摸,那摸摸,也不管孩子用不用得着都放進了藍子裡。她缺了牙,對着曲子桓懷裡的十月笑,十月也對着她笑,那幅畫面,和諧至極。
曲奶奶挑了一陣,忽然停了下來,她看到面前一對夫妻手牽着手推嬰兒車走過。
她忙找了一輛嬰兒車,把十月放進了裡面,將卓凌晚牽過來,將她的手放進了曲子桓的掌心。卓凌晚要抽,曲子桓握緊:“奶奶難得開心。”
曲奶奶正在拍掌歡笑,卓凌晚終是不忍,默默地隨在曲子桓身側,一起推車。今天是麴生日,她開心才最重要,她在心裡勸着自己,便也沒有那麼不自在了。
曲子桓看到卓凌晚沒有掙扎,滿心歡喜,眉微微揚起。
“總裁,請走這邊。”電梯上,鬱靳弈緩緩而上,後面跟了商場的負責人,邊走邊介紹商場的格局。
鬱靳弈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臉色略顯蒼白,脣也灰灰的。他抿脣不語,只用眼睛去掃視四周,那股高貴和霸氣混然天成,將背後的隨從比下去不止一截。
當目光落在嬰兒用品區時,他甚至忘了電梯已經到頂,被重重地挫了一下,差點跌倒,好在身後的付明堂扶了一把。
“總裁沒事吧。”付明堂輕聲問。他沒有迴應,目光依然落在那裡邊。那裡,卓凌晚和曲子桓手牽着手推着一輛嬰兒車,卓凌晚一臉恬靜,曲子桓滿心歡喜。
“哦,那邊是我們的嬰兒用品區,經營的是高端品牌”商場負責人熱心地介紹,鬱靳弈一個字都沒有聽到。
他看到了前面的老太太,憶起了相同的場景。那時,卓凌晚和曲子桓還沒有離婚,他也沒有挑明身份,在飯店裡與他們相逢,當時曲子桓吻了卓凌晚。他當時很嫉妒,在心裡狠狠地想,遲早有一天,他要把這個女人搶回來。他不許他的女人被別人沾染。
時過境遷,現在,他再也不敢有那樣的想法。他用力捂上了胸口,那裡銳利疼痛。
“總裁的傷口又痛了嗎”付明堂細心地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輕聲問。鬱靳弈艱難地搖了搖頭,卻還是朝前一栽,隻手撐在了攔杆上,臉色灰白。
指被曲子桓握着,並不舒服,卓凌晚最後找了個藉口,去了服裝區。指隨意摸着,想到總要給奶奶買件生日禮物纔好,隨即扭身走向老年服裝區。
“卓小姐。”
背後,有人呼她。她扭頭,看到了付明堂。會在這裡遇到付明堂,她略略有些意外,馬上朝四周張望。
“總裁來了,不過在辦公室裡。”付明堂是人精,怎麼會看不出來卓凌晚在找什麼。
卓凌晚只抿了抿脣,道了一聲:“付特助。”擡腳就要走。
付明堂再度發話:“卓小姐能稍停留一下嗎鬱總的身體很不好,這會兒正在發高燒。”
卓凌晚笑了一下,“這樣的話就得去醫院了。”
“他不肯,連藥都不吃,強撐着工作,這樣已經三天了。”
三天
她去看他是三天前,那時他的傷還很重,滿面憔悴。他竟然沒有等到傷好就出來工作了
“我來找您沒有別的意思,只想請您去勸勸他,至少讓他吃藥。”付明堂的眼裡有了祈求的味道,“我知道您不願意,但他終究是爲了您才受的傷”
卓凌晚立在原地沒動,她不想無止境地和鬱靳弈牽扯。
“這樣,他吃了藥就離開。”付明堂把藥放在了她的手上,“他若是因此出了什麼意外,我想卓小姐也不會心安的。他能好,卓小姐也會少一層負擔不是”
到底是能跟在鬱靳弈身邊的人,付明堂用他的精明說服了她。卓凌晚隨着他上了樓。
辦公室裡,傳來壓抑的咳嗽聲,又啞又沉,輕易可以感知到對方的痛苦。卓凌晚的胸口無來由地銳疼了一下,她不願意承認般用力拍了拍。
付明堂把她送到門口,雙掌合十,做了一個“拜託”了手勢,卓凌晚沉重地走了進去。
鬱靳弈低着頭正在看文件,但他額際不正常的潮紅還是映入了卓凌晚的眼眸,紅色下面有隱隱的灰色,脣也灰得可怕。他病得不輕
卓凌晚走進去,倒了一杯熱水放在了他的桌上。
“不是說過了,我工作的時候不要打擾嗎”他道,擡頭,在看到卓凌晚時,質問的表情變成了震驚,手側的筆無聲掉落。
好一會兒才低語:“你怎麼來了”他的氣息不穩,喘息明顯。
卓凌晚把藥遞了過去:“不管怎樣,身體爲重,把藥喝了吧。”
鬱靳弈轉移了視線,去看藥,卻沒有動。
卓凌晚略有無奈,伸手去拆盒子,把藥粒倒在了手上遞過去:“喝了吧,你看起來很不好,吃完藥最好再去醫院看看。”
鬱靳弈遲疑了一會兒,低頭就着她的掌吃起藥來。他的脣燙得可怕,碰在她的掌心,跟火燒着差不多。
卓凌晚驚極,去探他的額頭,他的額頭一樣滾燙。這種燙法已經超出了一般範疇。
“你要去醫院”她道。
鬱靳弈喝了幾口水,身體沉到了椅子裡,額際一片亮堂,是汗
“我好了,你走吧。”他道,不想讓卓凌晚看到自己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他吃了藥,她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她往外走了幾步,卻最終還是停了下來。他這個樣子,她怎麼走得放心。
“去醫院吧。”她又走了回來。
鬱靳弈睜開了眼,去翻手機,打了一個電話:“付特助,帶卓小姐離開。”
他叫她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