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鬱家的時候,鬱靳弈連做飯的事都沒怎麼讓她做,更別說這些粗重的體力活。 余文致有些尷尬,攤開手,眼睛已經溼了起來:“她每天都這樣,我們根本勸不住。”
除了做家務事,還無盡地照顧着一家大大小小,做飯買菜,泡茶倒水……卓凌晚彷彿忘掉了之前的痛苦,也忘了自己還懷着孩子,像一個不怕累的機器人,接手了一切事情,做得津津有味。
所有人都懷着一份不安接受她的照顧,卻也沒人敢說什麼,怕激起她的傷心事。
“媽媽!”七月奔過去,撲在了卓凌晚的身邊,去抱她的臂。
卓凌晚手上的動作終於停下,有些癡呆地看着臂上的那雙小手,卻久久沒有動彈。
余文致急幾步走過去:“如果你不想他們進來,我馬上把他們趕出去!”
“媽媽,不要,媽媽,我想你,媽媽,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就是找不到你。我做夢,夢到你丟了,媽媽……”七月委屈地哭了起來。即使他是個男孩子,也沒有辦法在這麼小的年齡失去母親,更沒辦法保持冷靜。
卓凌晚的心嘩啦一聲,直接碎成幾塊,她顫着指去撫七月的發,最後落在他的頭頂,將他收在懷裡。自己都做了什麼?爲什麼要讓身邊的人受這樣的傷害?
她的眼淚叭叭地滾下來,無法抑制!
“媽媽,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媽媽,再也不要不要我了,好不好。”七月摟着她,哭得好不可憐。她的身體僵硬,雖然流淚,卻根本點不下頭來。
最後,她把他推開:“你走吧。”
只要看到七月,她就會想到那些難堪的往事。她那麼傻乎乎地着了鬱靳弈的道,還滿懷喜悅地懷他的孩子,卻不知自己的父親就是被她害死的!父親即使該死,也不能因爲她而死啊!
如果不是她任性,一定要做什麼模特,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閉緊了眼,拒絕再去看七月。
七月哭得更大聲,爬過來要再去抱卓凌晚,卓凌晚踉蹌着站了起來:“我不是你媽,我從來都不是你媽!是你認錯了,該改過來。”
“太太,您從來……”玉嫂並不知道其他七月和卓凌晚是母子,只是想不到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卓凌晚對七月的疼寵是有目共睹的,這樣的變化她完全沒有料到。
卓凌晚站起來,晃着身體朝樓上走,也不理睬玉嫂。余文致看到這裡,也跟着站起來,去扶卓凌晚。卓凌晚倔強地抽出了自己的臂,低聲對余文致開口:“讓他們出去吧,我……不想再見到他們!”七月的哭聲直可以割碎她的心臟,可她拿什麼去接受他?看着他,她一生都會想到自己的愚蠢和無知,她沒有辦法,她根本無法面對!
她幾乎是亂撞着上了樓的,幾次差點錯步。余文致不敢追上去,卻每一次看到她的腳騰空都嚇得心臟都忘了要跳動。
“你們就行行好,快走吧。”她含着淚出聲,雖然覺得七月可憐,卻也無法動情。卓凌晚受了那麼多傷害,哪裡還願意她再難過。
玉嫂抹着淚,去看余文致:“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鬧成這樣。太太以前最愛的就是七月,從來沒有說過那樣的話……”
“這些,你去問鬱靳弈吧。”余文致語氣不太好地迴應,把門敞開,“你們還是走吧,留在這裡只會讓凌晚傷心。”
七月不肯,玉嫂卻也知道再留下去沒有用,只能抱着他走遠。矍冰雪剛送完濛濛回來,一眼見着玉嫂抱着眼淚汪汪,不停哭喊的七月出門,轉頭去看余文致:“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余文致無力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一切鬧到今天,也不知道該算誰的錯。
“卓凌晚呢?”矍冰雪的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問。余文致指了指樓上,轉身去了廚房。矍冰雪扭身就上了樓,呯地撞開卓凌晚的房間:“你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孩子是無辜的,爲什麼說趕就把他趕出去?”
卓凌晚回頭,臉上佈滿着淚,把七月趕走,她比誰都痛。
“既然在乎,就把他們叫回來啊。”矍冰雪看好這樣,心反倒鬆了一鬆,就要轉身去追人。
卓凌晚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和他們,再也沒有關係。”
這話再次激起了矍冰雪的情緒:“什麼叫再也沒有關係了?你以爲關係說解開就能解開的嗎?你把他推走能解決什麼?就能證明你和鬱靳弈沒有可能了嗎?你難道忘了嗎?你肚子裡的孩子也是鬱靳弈的,你這輩子都沒辦法和他扯開關係!”
她的話有如一記炸雷,直炸得卓凌晚連退了好幾步,背重重地撞在了牆上。矍冰雪只想刺激她,讓她意識到和鬱靳弈的關係是扯不清的,沒想到她這樣,急急走過來扶。卓凌晚避開了她的掌,傾臉於一邊:“不要再說了,什麼都不要再說了,我和鬱靳弈,是絕對不可能的。”她的聲音低而喘息,一句不長的話,用了好久的時間才說完。
但她的臉上卻寫滿了堅決。
矍冰雪煩亂地收回指,只吐了一聲“隨你”便轉身下了樓。卓凌晚那個樣子,她哪裡還能再說得下去。同樣經歷過傷害,此時的卓凌晚就如當年的她聽到一個變性的卓凌遠回來時的感覺。那種又痛又恨又無奈的感覺撅着,連呼吸都是痛的。
空間內徹底安靜下來,只有她自己不穩的呼吸聲在響起,每一聲都透着極致的艱難。她的指慢慢滑下,落在了肚子上,這裡面的孩子,馬上就要八個月了。
之前,她出於母親的本能,想要把他生下來。可是矍冰雪提醒了她,生下這個孩子,她會和鬱靳弈越發扯不清。她不要這樣,不要和鬱靳弈再有任何聯繫。
她的身子慢慢地滑了下去,身體觸到了冰涼的地板,卻不及此時內心的冰冷。好久,她才低低吐出一句:“對不起,孩子。”
一大早,卓家就亂了起來,原因在於,卓凌晚不見了!平日,一起牀,卓家人就能看到她一盤一盤地擺着早餐,蒼白勉強地對着所有人笑。可今天早上,到了九點鐘仍沒有她的影子。
昨晚卓凌晚房間的燈亮了一個晚上,余文致以爲她昨天受了些刺激,睡晚了所以纔會晚起牀,也沒有打擾,直到九點鐘還沒有看看到人下來,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上樓去叫人。
只是,她房間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顯然早就起牀,而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沒有她的影子。
“凌晚!”余文致急下樓去找,把個別墅找遍了也沒找到人。她急急去打卓凌晚的電話,卻始終沒有人接聽,最終在她的房間找到手機。她根本就沒帶手機!
余文致給嚇得不輕,急急去打卓成商和曲子桓的電話。
曲子桓正在接見付明堂。他帶來了一個大單要和卓氏公司合作,雷諾出錢,卓氏出力,利潤平分,虧本的話由雷諾負責。這本就是個穩賺不賠的生意,還有雷諾的承諾,不接就是傻子。
曲子桓卻冷臉將合作推了回去:“麻煩付先生回去告訴鬱先生,我們卓氏對於這個合作沒有任何意向。”
付明堂略微意外,推了推眼鏡:“據我所知,如果和雷諾合作,卓氏今年的利潤會翻倍。而且,有雷諾撐腰,會有更多的公司和卓氏合作,這對卓氏只有好沒有壞。”
曲子桓淡冷地笑了一下:“鬱先生爲什麼要把這樣的好事給我們卓氏?怕不僅僅因爲我們卓氏的質量過關吧。鬱先生想把私人的虧欠通過公事補償,那是行不通的。麻煩您告訴他,他不必爲了某些事情而這樣做,卓氏的人自有曲某撐着護着,用不着他操心。”他這話中有話,指的自然是卓凌晚。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付明堂也不能再說什麼,點了點頭,準備退出。曲子桓的手機剛好響起,他放在耳邊:“餘夫人,什麼,凌晚?”
付明堂本是要走的,聽到這個名字,腳步緩了一緩。曲子桓聽到那頭的消息,一張臉都沉了下來,也沒有心情去管付明堂,邊往外走,邊對余文致開口:“我馬上回來,您先到別墅大門口去讓保安調取監控,看她是不是出了別墅大門……”
雖然只是極短的交流,但付明堂還是聽出了些不對勁來。他掏出手機,遲疑了一下,去撥了鬱靳弈的號碼:“好像……卓小姐那邊出事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沒在卓家,不知道去了哪裡,現在卓家人正到處找她……”
鬱靳弈正在開會,擰着一副眉,臉沉得格外可怕。近一段時間來,他都這樣,無疑給本就高壓的雷諾高層更加了壓力。大家不敢有半絲懈怠,坐得筆直筆直,比小學生還認真。而此時站在臺上做講解的開發部項目經理也戰戰兢兢,一邊抹着汗一邊開口,生怕讓他給抓到問題。
昨天就因爲商務部的總經理弄錯了一個數據,結果直接降級處理,此刻,誰也不敢碰這根高壓線。
他的電話就這樣突兀地響起來,在安靜的會議室裡,顯得格外響亮。低頭,便看到了付明堂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