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如假包換!”被綁得像團蠶蛹的人員不安份地扭動着,“要不要看我的記者證,我的記者證,在我左邊的褲袋子裡。”
鬱明熙讓人去拿他的記者證,後果就是這人扭得更厲害了,在那裡蹦蹦跳跳的亂笑。
“Felix?”鬱明熙低頭看着他記者證上的照片,一頭亂糟糟的棕褐色頭髮,雙眼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笑得十分歡樂,大概他就是屬於那種越有挑戰,越興奮的人吧,不然又怎麼會申請到西拉維拉這樣的地方來。
Felix的頭點如搗蒜,咧着嘴道:“那個單詞是幸運的意思,所以我一直認爲自己會有驚無險噠,就比如這一次。”
“你就不怕我們像ASSN一樣?”
“姐姐,大家都是斯文人,不要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嘛,我知道你們把我綁來的意思。”
鬱明熙瞪了他一眼。
Felix連忙糾正道:“哦哦,是請來的意思……你們想要我剛剛拍的照片對不對?你們想製造輿論對不對?”
驀然被猜中了心思,鬱明熙那雙幽深的黑眸漸漸斂起,審視着面前這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年輕人。
心底在一瞬間,清澈如明鏡似的。如果當真以爲他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衝動小夥,那估計被他給賣了的時候,還在替他數錢吧。
這人能在戰火之地,生存了這麼久,光憑一份膽魄,是遠遠不夠的。
“如果我說是,你打算怎麼做?”鬱明熙故意試探道。
Felix想走近兩步,卻因爲從頭到腳被綁得緊了,沒能邁開步子,反倒是一擡腿,把自己給絆倒在地上了。
還好他裹得嚴實,雖然直挺挺得的倒下,但也沒有傷着哪裡。
Felix被人扶起來後,調整了下氣息:“姐姐,是就是嘛,幹嗎還要如果啊。”
“好,是的。”鬱明熙被逗樂了。
“這就對了。”Felix難受地又扭了扭身子。
鬱明熙起身道:“放了他,把人弄乾淨了,送到赤琰的辦公室裡來。”
赤琰今天不在,聽沙悍說是去了花普亞市,花普亞是南洛的會都,也是南洛最大的一座城市,和西拉維拉的戰亂不同,花普亞被完全控制在N國的政府手中,就算是一些武裝和幫派,都不太願意在那裡造次。
而赤琰去那裡,怎是因爲那個要到西拉維拉來述職的督爵,已經抵達了花普亞,赤琰想着能不能在他來西拉維拉之前,見上一面。
鬱明熙坐在辦公室裡,無處不嫌棄着赤琰庸俗的品味,非要把好好的一間房弄得金光燦燦的,不過她在看到Felix踏進房門後,站在門口,驚歎了半天,那張嘴沒有合上過的之後,鬱明熙確信,西拉維拉這個地方,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品味。
越變越俗!
因爲這裡的日子,要麼極致的享受,要麼極致的戰鬥。
“現在可不可以好好談一談你的想法了?”鬱明熙敲了敲桌面,把還在發呆的人給敲了回來。
“可以可以。”Felix拉開椅子坐下,把照相機放在書桌上,目不轉睛地看着鬱明熙,好半天說了一句,“姐姐,你是T國人啊?”
鬱明熙扶額,怒道:“說正事!別以爲我對你客氣,你就能得寸進尺!”
Felix撅了撅嘴,小心翼翼地撫摸着照相機,就像是撫摸着自己的情人一般:“我知道姐姐你是好人…
…”
“我是壞人。”
“……”
“繼續。”
Felix道:“如果你是壞人的話,你早就可以殺了我,然後搶了照相機就可以了,何必還要和我坐下在這裡談判,所以姐姐你不是壞人。”
“……”鬱明熙無語,其實這個問題,她是連她自己都沒有搞明白過。
好人?壞人?
呵呵,世界上的如果真的可以這麼簡單的就區分開來,那該有多好。
鬱明熙:“我要你記者的身份。”
Felix毫不猶豫地用鬱明熙面前的筆記本打開了自己的賬號:“就是這個,記住了賬號和密碼,你們隨時可以用這個賬號發表你們想發表的新聞。”
“你爲什麼這麼做?”Feilx突然這麼慷慨,讓鬱明熙反而有些不明所以。
Feilx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臉,很是嚴肅地說:“姐姐,我知道這次西拉維拉督爵的接任儀式你們一定會去參加……”
Feilx欲言又止的閃爍着話語,鬱明熙輕輕一勾嘴角:“你也想進去?”
“是。”
“我爲什麼要答應你?”
“我知道你們要我的照片是想對付ASSN。”Feilx凝起目光,“如果我沒猜錯,姐姐,你們是在爲那個剛剛開採出來的金礦做準備吧。”
“唰……”
鬱明熙一把撐開椅子,神色凝重,宛如一名真正的獵殺者,緊鎖着眼前的獵物,卻沒想到獵物非但猜測出了她的想法,反而還帶着“我就知道你要殺我”的那種口氣。
“你知道得太多了。”
Feilx自嘲地聳了聳肩膀。
鬱明熙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小型的手槍,輕輕地擺在Felix的身前,她一字一句道:“我可以答應你進去,但是……萬一你出了什麼岔子,我不會做任何的援救……如果,你不幸被抓住了,這把槍應該能幫得上忙。”
Felix微微有些棕色的眼珠轉了幾轉,又轉了幾轉,跟着迎上鬱明熙的視線,露出一個朗朗的笑容:“我不會的,因爲我一直很想幸運……”他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還很聰明。”
“太聰明的人,往往慧極必傷。”Felix出門的時候,鬱明熙多嘴了一句。
Felix回過頭問:“是什麼意思?是你們T國的古話嗎?”
鬱明熙不理他,因爲此刻,她腦海中的,已是另一個男人。
那個推開她,義無反顧走出門的那人。
那夜,門口傳來的呻吟,和白墨的制止聲,聽得她頭皮一陣陣的發麻,指甲摳進掌心,溼膩的血水淌滿了整個掌心。
Felix走後,鬱明熙一條一條的刷着他發出的新聞稿。
沒有他本人的逗趣,只有沉重,沉重的畫面,沉重的背景,沉重的人羣,和這麼些年來,這一座揹負了炮火和鮮血的城市。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把仍自出神的鬱明熙拽了回來。
“朱迪?”鬱明熙接起電話,卻是皺眉道。她和朱迪通話的時間都比較固定,沒有特殊的事情,朱迪一般不會打電話過來。
“鬱,我發現還有其他人在暗中收購蘭庭的股份。”一個略顯秀氣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了過來。
“不是散戶?”
“不是。起初我也以爲是散民,但是我發現那些被收購的股份基本上都能掐在最低位的時候入倉,
一次兩次還可能是運氣,但大批量的就不太可能了吧。而且,我發現那些賬戶,和我們一樣,都在境外。”
“能查到是哪裡嗎?”
“A國。”
“A國?”鬱明熙又確認了一遍。
“是的。”
“呵呵。”只一瞬,鬱明熙竟然是如釋重負,“不用管它,你自己做好就行了,另外我要的其他幾家怎麼樣了?”
“那些基本都沒有問題,除了江躍。”朱迪說話間,一封郵件已經發到了鬱明熙的電腦上。
鬱明熙看了看那些數據,冷笑道:“這人真是死性不改啊,以爲藺紹衡不在彤江,他就可以爲所欲爲嗎?真是癡線!”
“要怎麼做?”朱迪問。
“讓他繼續膨脹,既然他讓紹衡從雲端跌落,我不介意讓他親自體驗一把。呵呵。”
“嘖嘖,鬱,你真是……”
“怎麼?”
“哎,可惜好女人都又男人了呢,我的女人在哪裡啊,男人也可以……嘿嘿……”朱迪故意掐着嗓子,假裝發情。
被鬱明熙罵了句“瘋子”,直接掛了電話。
鬱明熙吃晚飯的時候,就瞧見了沙悍一個人。
“八爪魚呢?”鬱明熙記得自己好像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這條纏人的軟體動物了。
沙悍吃着他的第三碗飯:“他最近在學射擊。”
鬱明熙剛喝進嘴裡的湯,差點沒一口噴出來:“他是那跟筋不對啦,學射擊?這是準備轉行,棄醫從武嗎?”
“我不知道,反正這兩天他天天纏着兄弟們,教他用槍。”沙悍的第三碗飯也快吃完了。
“不會是這個點了,還在練吧?”
像是爲了響應鬱明熙的號召,後院裡“砰”地響起一記槍聲。
過不多久,鬱明熙就瞧見八紮羅吹頭喪氣地走了進來,一臉苦相地在飯桌旁坐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喃喃自語:“爲什麼就是射不準啊?爲什麼?”
鬱明熙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饒有興致地望着這個無國界醫生,然後道:“八爪魚,你好好的一個醫生,學槍幹嗎?”
八紮羅一臉憂鬱道:“姑奶奶,你的槍法是不是很準,能不能教教我,你看你一介女流,都能打槍,我一個大男人,沒可能這個也學不會的吧。”
鬱明熙道:“你先告訴我,爲什麼要學?”
沙悍讓傭人添上了第四碗飯:“他說上一次你讓他開槍,他嚇得屎尿齊流……”
“沒有!”八紮羅當即反駁。
沙悍嚼着菜,瞟了他一眼:“也沒啥區別。所以他現在決定要發憤圖強,不能一到關鍵時刻,就變成個軟蛋吧。”
“我……”八紮羅張着嘴,“我”了半天沒“我”出一句話來,他想說,其實那天,他扣着扳機,真的真的是嚇去了大半條命。
鬱明熙聽完之後,想了想說:“你是無國界醫生,一般說來,不管哪方勢力都不應該會爲難你,所以這麼多年來,你也沒有學過槍對不對?那麼……”鬱明熙的眼神突然如刀,鋒利地砸在八紮羅的身上,砸得他一身哆嗦。
“那麼這一次……你到底爲什麼想要留在黑雲紋?說,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猛然,寒光一閃,一柄匕首的鋒刃,已經牢牢地貼在八紮羅的脖頸上。
架着匕首的女人好不客氣地將刀鋒一擡。
“說!是什麼人派你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