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吳畏的急智,一時之間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他既然不能回到日本去,那麼陸一師最大的保護傘當然也就不存在了。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主官們也沒有那麼強的底氣來保護士兵,甚至可以說,換一個人來做陸一師師長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些人都交出去,以便撇清自己。
如果從人道主義角度來說,這些士兵甚至包括一些軍官們因爲他們的所作所爲接受懲罰並不是讓人難以接受的,至少吳畏當年在遼陽把同樣性質的十六師官兵槍斃了不少,結果他功照樣立、官照樣升,倒是十六師的師長杜永霖被調離部隊,十六師餘部編散,番號被取消。在這件事情上,吳畏的雙重標準很有後世燈塔國的精髓。
但是在吳畏看來,自己的士兵因爲在戰爭當中對異國平民的暴行而受到本國懲罰這種事情實在很難接受,如果放在他穿越前那個世界,一九零五年離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可沒多遠,誰聽說聯軍的士兵被審判了?自己給別人用雙重標準很爽,但是被別人用這個辦法攤到自己身上,吳畏就理所當然不能接受了。
現在吳畏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讓那些有案底的士兵消失,把這些士兵們弄回國來容易,吳畏現在還是陸一師的主官,有權力調動士兵的檔案,開除一批士兵還在職權範圍內,他甚至可以給予這些士兵烈士的身份。而且他可以調動杜迪夫人在黃海附近的商船,運人回來都不用和共和國的衙門打交道。
但是這些人回國後的安置纔是最大的問題,吳畏的發動機工廠還沒開工,更何況他也不放心把這些人弄回國來當技術工人,並不是每一個退役的特種兵都是樣樣全能,大多數時候,這些人最熟悉的仍然是暴力。
完全可以說,當吳畏把他們帶上本州島的時候,他們的人生已經被吳畏毀掉了
。
吳畏捏着信紙發了一會呆,然後才發現克萊斯特還站在面前,連忙抱歉的笑了一下,用德語和克萊斯特問好。
克萊斯特看出吳畏有事情要辦,不過自己這邊也有要緊的事情,所以連忙從口袋裡取出一封電報遞了過去。這是送萊特兄弟的船給他捎來的,發報日期在七天前,由杜迪夫人在印尼的聯絡處接收。
看着這封全是密碼的信紙,吳畏讓克萊斯特等着,自己快步回到書房,翻出譯碼本親手翻譯成明文。這個時候,他開始無比懷念計算機了。
他倒是知道一點晶體管和印刷電路的知識,有這些理論知識墊底,他就不用從電子管時代做起。
不過這些產品的理論儲備還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得到完善,吳畏總不能先幫助各位物理學家完善理論。倒是愛迪生已經成名了,也許還是應該先從真空電子管開始。
有了真空管,吳畏就可以製造簡單的放大電路,至少可以用於改造剛剛出現的大喇叭,沒準還能弄個功放出來。
當然這些東西都不是吳畏現在有時間考慮的問題。他很快轉譯完了杜迪夫人的密電,然後盯着信紙開始皺眉。
杜迪夫人在美國發展石油產業,不可避免的與本土的老牌石油商標準石油發生了衝突。信奉牛仔文化的美國人顯然沒有和杜迪夫人分享這一新興產業利潤的興趣,於是雙方很快爆發了一系列的衝突。
杜迪夫人的白百合傭兵團戰力驚人,在初期的衝突當中給標準石油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但是美國政府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對白百合傭兵團展開了追捕。傭兵團主力被迫離開美國本土或者轉入地下,這讓杜迪夫人的人手開始緊張。
杜迪夫人從來就是不是喜歡束手待斃的人物,她立刻想到了吳畏,在她看來,中日戰爭結束後,共和國再沒有需要時刻提防的敵人,很可能會進行一次裁軍,所以希望吳畏能夠幫助她招募一批有戰鬥經驗的士兵,特別指出最好出自吳畏曾經指揮過的部隊。
吳畏知道白百合傭兵團就是仿照自己當年帶到歐洲去的那支警衛部隊建立的,在照貓畫虎的情況下,白百合傭兵團仍然具備了強大的戰鬥力,所以杜迪夫人當然希望能夠獲得一支原汁原味的部隊,她相信如果自己手裡有一個陸一師,平推這個時代以戰五渣著稱的美國陸軍實在輕鬆,事實上連續經歷大戰的國防軍陸軍,放在這個世界上,戰鬥力也是名列前茅的,更不要說以一支孤軍包打日本的陸一師了
。
在電報裡沒有辦法多說,所以杜迪夫人的信件內容不多,她相信吳畏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
吳畏盯着手裡的信紙看了半天,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在心裡作出了決定。他不知道杜迪夫人究竟想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會給世界局勢帶來什麼樣的影響,但是既然他沒有上帝視角,那麼考慮得太多顯然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無法觀測就等於不存在,所以吳畏決定先顧眼前再說。
他把電報用打火機點燃燒掉,把紙灰揉碎扔進窗臺上擺着的花盆裡,然後才慢慢的走回客廳中,向正在等待的克萊斯特說道:“你知道夫人讓你來的目地嗎?”
克萊斯特遲疑了一下,說道:“夫人在電報中讓我服從您的指揮。”
吳畏點了點頭,揚聲叫鄭宇進來,帶克萊斯特去吃飯,然後對克萊斯特說道:“搭最早的船回日本,把我的信帶給第一團的團長吳畏……”
送走克萊斯特後,吳畏一個人在院子裡站了很久,直到鄭宇忍不住來問他什麼時候吃晚飯,他才突然莫名其妙的問鄭宇,“馬革裹屍還和生入玉門關哪個更好?”
鄭宇的文化水平也就是認字加識數的水平,當然不可能回答這麼富有哲理的問題。吳畏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樣子,揮手說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們先吃飯。”
這回鄭宇聽明白了,真心實意的問道:“這仨事有關係嗎?”
接下來的幾天裡,吳畏的生活算是比較平靜。葉知秋終於決定讓吳畏帶領一支團級的部隊取道新疆進入俄國境內。但是這支部隊並沒有按照吳畏的建議從陸一師抽調。總參給出的理由是陸一師一共只有四個團的建制,抽調一個團後駐本州的實力短時間內無法補充,不利於地區穩定。
吳畏倒也沒有據理力爭,東京軍紀調查組門前兵變的事情雖然一直沒有人提,但是吳畏相信葉知秋等共和國政壇的大佬們都心裡門清。就算只是爲了斬斷自己與這支強軍之間的聯繫,也不可能再讓陸一師的士兵回到他的身邊
。他一個師就能橫掃日本,一個團吊打首都警備師也不算太誇張吧?晴天帶傘除了英國人之外少有人幹,防患於未然這種事就置之於四海而皆準了。
好在葉知秋還指望吳畏給他幹活,倒也沒有塞個新兵團過來。
山地旅隨吳畏返回國內後,被取消了番號,餘部與在奉天境內休整的第三十一師合併,使用三十一師的番號。郭凱森和趙琅琊的軍銜都升了一級,成了共和國新晉少將中的一員,郭凱森升任副師長,趙琅琊則是少將銜的參謀長。
總參從山地旅中抽調了一個營,又從首都師和第二十九師中抽調部分官兵,再加上新徵召的士兵,組成了吳畏的衛隊,建制放在首都師的下面。
因爲這個原因,吳畏和俞世海見了幾次面,總的來說還算愉快。俞世海的好人緣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他爲人八面玲瓏,自然不會因爲吳畏要從自己手裡抽調士兵,就和吳畏擺師長的架子。
當然吳畏也不用理會俞世海的態度,他又不是俞世海手下的團長。雖然兩個人都是中將,但是吳畏日本佔領軍司令的牌子還沒摘,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回不了日本了,但是級別在這裡擺着,也算是方面大員,是目前共和國唯一的軍級單位主官,要說起來,顧雨下面也沒什麼人能指揮得了他。
按照首都師的編制,這個新增加的團應該叫做步兵第五團,不過吳畏現在可不是從前只能聽喝的小少校了,和顧雨商量了一下,要了個獨立團的番號,有意無意的和首都師區分開來。
葉知秋當然希望他早日動身,不過獨立團剛剛編成,要形成戰鬥力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磨合。冬季行軍本來就艱苦,總不能指望吳畏在行軍途中操練人馬。
獨立團的駐地被劃在了京郊燕山腳下,離北京城好幾十里路,吳畏除了跑軍營抓訓練外,還要聯繫漢陽廠提供軍械,又要調教萊特兄弟,中間還抽空回旅順去指導自己的發動機工廠,一個人恨不得變成三頭六臂,忙得團團轉,只覺得一轉眼的時間裡,一九零五年的十二月就已經過了三分之一。
這一天他剛剛接收了一批漢陽廠按照他的要求特製的物資,就接到了從日本發回來的密碼電報,內容非常簡單,只有六個字——狼羣已經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