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劇本之爭
艾倫·帕克馬上站起來，“請等一下，這部電影會非常棒的，這會讓這所學校聲譽大增，吸引更多的學生來報考。”
一位鋼灰色頭髮，戴着半框眼鏡的校董，馬上反駁：“我們的學校已經在地圖上出現了四十年，每年還有幾百名合格的申請者，因爲超出錄取人數而沒有錄取。招生宣傳，是我們最不需要的事情。”
製片人達席爾瓦也站起來：“我向你們保證，這會是一部質量和品味非常高的電影，絕不是那種詆譭和污衊學校聲譽的作品。”
那位發言的校董，也站起來，雙手撐住桌面，眼睛直視着導演和製片人：
“先生們，我不能冒這個險。讓你像在上一部電影‘午夜快車’中，污衊土耳其監獄的聲譽那樣，來污衊我們學校的金字招牌。”
“爲什麼？上次和你們接洽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爲什麼你們突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製片人達席爾瓦對校長問道。
校長擡手，示意那位鋼灰色頭髮的校董發言。
“上次在你們來演藝專高的時候，我們的一位老師，聽到了劇組成員在討論的‘熱午餐’的劇本內容，有女學生懷孕，校園霸凌，種族歧視等等，胡編亂造的情節。”
“她向我報告了情況。我認爲這些情節，決不會在我校出現，不能代表紐約表演藝術專門高中的形象。經過我們校董會的緊急會議，決定即時中止和‘熱午餐’劇組的全面合作。”
校董頭擡得很高，用眼白蔑着劇組成員說道。
校長最後補充了一句：
“這是校董會和紐約教育委員會的共同決定。”
“啪！”導演艾倫生氣地一拍桌子，那位校董開始質疑他的上部電影，這已經是人身攻擊了。
衆人只得起身離開。
“敗壞土耳其監獄的聲譽，那地方有聲譽嗎？還是你們學校的聲譽和土耳其監獄一樣？莫名其妙！”
“一羣不懂藝術的垃圾，管理着一所以藝術爲名的學校，可笑！”
一路上導演還在生氣。
羅納德跟着走出校長室，窗外操場對面的就是大禮堂，那裡可以容納2000多人。
本來在計劃中，會被用來組織這次大型海選試鏡。全校的高年級和畢業班學生，都會來參加海選。現在都成了泡影。
“啪，啪，啪……”傳來棒球的聲音。羅納德一看，是操場上三個學生模樣的小夥子在玩。
捕手三次接到了投手的球，揮棒的小夥子技術不佳，一次都沒有擊中，被三振出局。
一行人走出學校的大門，羅納德再回身看了看。
這是一棟一戰前修建的老式石質建築。石質的牆體，配上紅色的大門和窗戶，給人一種老牌資本家的傲慢味道。
演藝專門高中位於曼哈頓中城第46街，時報廣場（Times Square）不遠處，正處在資本主義世界的中心，他們現在確實有資格傲慢，讓“熱午餐”劇組出局。
……
“Dxmn it，是誰把劇本泄漏出去的？”製片人大衛·達席爾瓦破口大罵，“要是被我查出來，我要……我要殺了這個混蛋。”
“不用這樣，大衛。演藝專高最後總會發現的。現在的重點不是追究責任，而是想出解決辦法。”導演艾倫·帕克一反常態，平靜而理性地說道。
“也不一定啊，其實可以給他們一本假劇本……”羅納德暗想。
“咖啡來了”，瑪格麗端了一盤子咖啡走進會議室，羅納德連忙上前幫忙。
衆人在演藝專門高中，被校董會突然襲擊。現在回到了選角工作室，緊急開會，商量對策。
“艾倫，你應該考慮回到克里斯托弗·戈爾的劇本了。我們回到原點再出發。”
克里斯托弗·戈爾，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羅納德翻起了手上的劇本，果然，在作者一欄裡寫着“克里斯托弗·戈爾”
“不，克里斯的版本，還是一個好萊塢的套餐。我一開始同意導演的時候就說好的，你會讓我寫一版自己的劇本，克里斯只保留署名權。”
“天哪，艾倫。爲什麼你這麼固執，今天演藝專高的態度很明確，他們不會同意你寫的那些劇情，貧窮的黑人男孩，讓富裕的白人女孩懷孕？那還有哪個紐約的父母，會送女兒去演藝專高跳芭蕾？”
製片人達席爾瓦激動地一骨碌從凳子上蹦了下來。
“而且他們也拒絕了我們借用拍攝場地，我們到哪裡去拍？如果搭景的話，起碼要追加500萬預算。850萬的原始預算，是基於實景拍攝的。”
“那是你的問題。如果你只要克里斯那個劇本，又何必找我來導演呢？”艾倫·帕克直截了當，“大衛，你當時一定是想拍出一部，與衆不同的電影，對不對？”
導演接着說：“現在是1979年，不是1959，觀衆已經不再買賬那些虛假的故事。一部賣座的電影，必須要讓觀衆覺得真實可信，難道他們經過了‘教父’的洗禮，還能看得下去‘綠野仙蹤’？”
製片人達席爾瓦一步也不願意後退：
“我當然知道觀衆需要看真實的故事，可是真實不等於照抄新聞紀錄片，電影是一種娛樂，觀衆最後還是要得到一個向上的結局。”
“而且我們也要考慮到校方的態度，適當的妥協是必要的。”
“妥協？藝術沒有妥協。這裡妥協一點，那裡妥協一點，最後你拍的只能是一堆平庸的垃圾。”
製片人和導演，越吵越兇，兩人的腦袋就快碰到了一起，口水隨着憤怒地言辭，濺射到對方的臉上。
看他們有點情緒失控，已經臉紅脖子粗。瑪格麗在旁邊也勸不得。
羅納德靈機一動，故意把劇本往前一送。劇本掉在了地上發出很響的“啪”一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抱歉。”羅納德撿起劇本說道。
“羅納德”，兩位大佬回頭，同時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正好是故事的同齡人，你來說說你的看法，喜歡真實的世界，還是虛假的故事。”導演艾倫率先投來一個高速直球。
“對，羅納德，你來說，你是希望她們最後淪落去拍成人電影，找不到工作去端盤子，還是希望他們結局的時候實現自己的夢想。”
製片人達席爾瓦從阿美利加夢的角度揮棒擊球。
羅納德現在心中非常懊悔，讓這兩個老混蛋打起來又怎麼樣？
爲什麼要做這種老好人，自己就像個糟糕的捕手，被投手和強棒夾在中間，怎麼辦？
同意導演的意見，就會得罪製片人，之後幾個月工作機會肯定泡湯了。同意製片人的意見，那更糟，導演說不定當場就把自己開了。
“額……額……”心中急速轉動，羅納德拿起劇本做掩飾，左翻翻右翻翻。
眼睛掃過的是歌手角色CoCo的情節，她被一個拍成人電影的導演騙去拍片，哭得很傷心。
“爲什麼我們不把兩者組合起來呢？”羅納德突發奇想。
組合起來？導演和製片人又一起發飆，“這要是能組合起來，我們還吵個什麼？”
“比如 CoCo，她可以被騙，但是最後爲什麼不讓她拿到一份小工作呢？這樣她的經歷既符合現實，結尾處也實現了自己一個小夢想。”羅納德小聲地說道。
“有點道理，你怎麼看，艾倫？”製片人達席爾瓦問導演。
導演帕克炯炯有神地盯着羅納德：“這個想法很好，羅納德你是劇中角色的同齡人，你的想法很有參考價值。”
“我們就在這基礎上做修改，再和演藝專高接洽一次？”導演把椅子轉向製片人，發問。
製片人達席爾瓦回答：“就這麼定了。接下來我們得想想，怎麼找到替代的拍攝地點，怎麼找到其他合適的人來試鏡。”
聽到這個，大家又有點泄氣，不過氣氛已經比剛纔劍拔弩張的時候好多了，開始積極地想辦法，解決問題。
瑪格麗暗裡給羅納德比了個大拇指。
討論的結果，製片人決定三管齊下。
第一是繼續修改劇本，爭取和紐約演藝專高再次談判，讓他們改變主意。
第二是找紐約地區的其他藝術高中，比如紐約音樂學校，美國芭蕾舞學院。這幾所學校，雖然學生的規模不如演藝專高，但是積少成多，也能湊出一些合適的拍攝地點，和試鏡學生。
第三是擴大兩家選角公司的聯合試鏡範圍，給百老匯，好萊塢，甚至各高中的演藝社發試鏡通知。在紐約劇組自己舉行一場千人規模的海選試鏡，選拔八位主角。
那些選不上主角的，也可以放去演次要角色和羣衆演員。
導演艾倫·帕克，過來對羅納德說，“你把這本劇本帶回去，這些天陪我試鏡的時候，也想想怎麼修改。”
羅納德連忙點頭答應。
“你是同齡人，也許有些視角是我們看不到的。所以你不要看劇本內容，而是學習它的寫作格式。然後重點寫兩處地方。”
“第一是八位主角的結局，最後他們取得了什麼小成功。比如你說的CoCo找到一份工作，你得想想她能找到什麼工作，掙得錢又能在畢業後養活自己。”
羅納德趕緊點頭答應。
“不要擔心想不完全，能想幾個主角就算幾個。”
“然後是那些生活化的，真實的場景。藝術高中裡哪些場景，對你有吸引力，是你和你的高中同學們，願意在電影銀幕上看到的。”
“好好寫，寫的好的話，我會把你的名字加進編劇名單裡的。”帕克導演最後畫了一個大餅。
……
衆人已經離開，製片人達席爾瓦親自送導演帕克走，邊走邊繼續談着。
羅納德留在最後，收拾了咖啡杯，一個人坐在位子上。
拿起劇本掂了掂，要實現當導演的夢想，編劇是繞不過去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