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病房裡滿是安靜,唯有陽光輾轉流連,從窗口灑在地板上。
“我常常覺得自己冷靜又成熟,現在想想,我也挺幼稚。”周染亦是苦笑。
原來,在愛情面前,從來都不分年紀,都會變成傻瓜啊……
她跟沈策先要了那麼多年照片,只不過就是爲了能一直看着年輕時候的他。畢竟,那真是他們唯一一張年輕時候的合影。
儘管,上面還有許夢夕。
“阿染……”沈策先終於開口,“你知道我爲什麼一直不肯將照片給你嗎?”
“爲什麼?”周染淡淡問道。
“跟你一樣。”沈策先苦笑。
周染頓了頓:“因爲……那是你和許夢夕唯一的合照嗎?”
“不,是跟你。”沈策先眼睛通紅通紅。
原來,他們的想法竟是這樣不謀而合。只可惜,因爲誰都不肯先低頭,誰都不肯對彼此說出心中的想法,錯過了這麼多年。
當真相大白時,早已錯過最美好的時光……
周染徹底愣在了原地,她真得從未想過是這樣的答案。哪怕就是沈策先現在親口對她說出來,她也根本無法相信。
她低下頭,仍舊微微抱着臂,良久纔開口。
“策先,其實我是不相信的,因爲,我知道,這麼多年,你愛的人是許夢夕。”
“是,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剛剛結婚的時候,我都忘不掉許夢夕。”沈策先坦白,“可慢慢兒,我發現,我卻不再適應沒有你的時光……”
明明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周染聽到這話的時候,低下了頭,心口的苦澀一陣陣涌來。
“說這些,終歸是太遲了。”沈策先又閉上了眼睛,搖搖頭。
他根本就不奢求周染的原諒,他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在新婚後不久,就醉酒要了柳如眉。
他對柳如眉是沒有一點感情的,只是因爲,他忘不掉許夢夕。
柳如眉的眼睛和許夢夕真像,像到他第一眼見到柳如眉的時候,就無法自拔。
“阿染,對不起,對不起。”
忽然,沈策先老淚縱橫……
這是一聲遲到的“對不起”,沒想到,有生之年,他還能有勇氣對她親口說出。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不需要跟我道歉。”周染淡淡道,“要怪,就怪我們都是倔脾氣。”
那些年,她也沒有對他說過一句“我愛你”,明明很愛,卻裝作不愛。
“阿染……你過來……”
沈策先伸出手,目光迷離,他想再抱一抱她。
周染轉過頭,一轉身,她的目光就對上了沈策先老淚縱橫的雙眼。
因爲剛動過手術,他的手顫顫巍巍,但卻很執着地伸在外面。
周染緩緩走過去,在靠近他的時候,將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中。
他握着她的手,緊緊握着,他想,這一次,絕不會再放開……
周染坐到了他的牀邊,她就靜靜看着他,眼中也泛出了點點淚花。
當年,他們彼此憎恨到甚至說出“誰先死了誰就輸了”這樣的話,到了如今,她只淡淡說了一句“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也許,以後的路還有很長……
“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誰還沒有犯過錯。”周染很平靜。
他有錯,她也有錯。
沈策先沒有再開口,只是緊緊抓住周染的手不願意放開。
他們倆就這樣坐在一起,看着夕陽慢慢落下天邊,橘黃色的餘暉染紅了整座城市。鳥雀飛翔,嗷鳴不止。
晚上,有傭人送來了周染讓做的粥。
“我餵你吃粥。”周染端過碗,用跟小孩子說話的口吻跟沈策先說道。
沈策先不愛喝粥,他皺了皺眉頭,搖頭:“有沒有別的?”
“什麼別的,醫生說了,你剛動完手術,只能吃一點流食。這熬了半天的小米粥,是最好的了。”周染很認真道。
沈策先還是皺着眉頭,吃不下。
周染干脆用勺子盛了一小口粥,直接喂到了沈策先的嘴裡。
沈策先猝不及防,無奈,只好吃了。
“一把年紀,還有什麼淘氣的。”周染嗔道,說完,又給他餵了一口。
沈策先沒有反駁的餘地,因爲,他的嘴裡一直有粥。
不過,吃着吃着,他發現,這粥還挺好吃的,很香。
“是你親手做的?”沈策先問。
“今天沒有空。”周染淡淡看了他一眼。
“那你改天給我做一份。”
“看心情。”
沈策先笑了,嘴角邊的弧度緩緩上揚,笑得跟個孩子似的。
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周染的面龐,自從離婚後,他見過她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
她是否知道,每一次見她,他的目光都喜歡停留在她的臉龐上。
周染沒有太多的話,她只是默默喂沈策先吃着粥。
窗外的夕陽慢慢就沉了下去,沉到地平線下時,華燈初上,到處一片燈紅酒綠。
高級病房區,很安靜,到處都聽不到吵鬧的聲音,很適合靜養。
一碗粥吃完,周染就坐在他的身邊,陪他說說話。
這大半輩子,他們都沒有這樣親近過。
只是,周染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有這樣的時光。
“阿染,阿遲那裡,你打算怎麼辦?”沈策先很認真地問她。
“還能怎麼辦,你都說不要見他了。”
“我是不想見他了,可他……畢竟是我兒子。”沈策先無奈。
“他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他會醒悟的,總有一天,他會明白,愛情可不是全部。”
“許朝暮那丫頭,太有心機,這麼多年,一直纏着阿遲不放。”
“所有人都知道,嫁給阿遲,就可以一生無憂,她又不是傻瓜。”周染淡淡道。
“她有那麼愛阿遲嗎?”沈策先很痛心,“她就是在利用阿遲對他的愛情,她連那份離婚協議書都不肯籤,懷了別人的孩子也不肯打掉。”
“她是想雙贏,什麼都想要。”
“我聽說,阿遲還讓她進集團上班了。”沈策先嘆氣。
“我也聽說了,只不過,外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
沈策先沉默了一會兒,有痛心,也有無奈,當然,還有氣憤。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開口:“阿染,這麼多年,你有想過許朝暮的父親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