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的邁巴赫在門前停下,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的他從副駕駛上走了下來。
一邊走一邊接電話:“半年了,你打算給我什麼交代,肖莫?”
“沈總,對不起,我幾乎快把整個蘇門答臘島都翻遍了,沒有一點跡象。而且,時間越久,越不利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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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了一半,沒有再往下說。
誰都知道的道理,時間越久,水滴都能石穿,更何況線索。
“繼續找。”
“可是,沈總,這樣找下去,怕是沒有盡頭……”
“只要我還活着一天,你就得給我找一天!”
“我知道了。”
沈遲走進家裡,摘掉黑手套,將手機扔在了沙發上。
凌管家戰戰兢兢地接過沈遲的外套和手套,這半年來,她幾乎是親眼看到了沈遲脾氣的變化。
現在的沈遲,脾氣越來越壞。
她已經整整半年沒有看到沈遲笑過了,每天回來,他的那張臉比寒霜還冷。
凌管家不敢多說話,就去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了上來。
以前,都是許朝暮和沈遲一起吃飯,但這半年來,一直都是隻有沈遲一個人。
有許朝暮在的時候,再大的客廳都不會缺少人氣。
她總是能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從東說到西,從數學老師能說到小倉鼠。
雖然那個時候的沈遲也不開口,也不搭話,甚至還會衝許朝暮吼幾句。但凌管家能看得出來,沈遲的嘴角邊總是掛着淺淺的笑意。
這世上最好的愛情就是,她在鬧,他在笑。
然而現在,客廳裡只有沈遲一個人。
他的胃口並不好,實則是,自從許朝暮走後,他的胃就一直不怎麼好。
飯菜每次都吃不了多少,甚至有時候不吃。
凌管家看在眼裡都急在心上,因爲,這半年,凌管家好幾次半夜打電話給老程說,四少胃又不舒服了,快來送他去醫院。
他總是半夜喝很多很多的酒,喝得自己胃出血才作罷。
然而,住院沒有幾天,他又會忘記,繼續抽菸酗酒。
凌管家親眼看着沈遲一點點消瘦下去,卻一點辦法沒有。
果然,今天,沈遲吃了幾口後又放下了碗筷,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
“四少,您多吃點吧,您今天早上早餐也沒有吃。”凌管家真是着急。
“吃不下。”沈遲薄脣輕啓,只丟下這冷冰冰的三個字。
凌管家不敢再勸,沈遲的脾氣她再清楚不過了,她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沈遲一上樓,腳步就在許朝暮的房間前停了停。
多年養成的習慣,無法改掉。
伸手想要去推開她的門,但一想到她已經不在了,心口又是一陣失落。
他將手縮了回去,重新回到自己房間。
落地窗前,他拉開窗簾,正好看到那滿世界的雪,紛紛揚揚。
沈家別墅早就變成了白色,花園裡的幾株臘梅花也被雪湮沒了,到處都是白濛濛的一片。
今年的雪下得真大。
他知道,她很喜歡下雪。每到冬天下雪的時候,她就會跑出去堆雪人,不管多冷都出去。
記得有一次她找不到東西給雪人做眼睛,她就偷偷從他的西服袖子上扯了兩隻鈕釦下來。
費了好大的勁才扯下來,就在她洋洋得意的時候,她被他拎到屋子裡狠狠教訓了一頓。
訓完沒多久,她就忘了,第二天繼續跑出去堆雪人。
他看着她凍得通紅的小臉心疼,她就將冰冷的小手塞進他的口袋裡:“四哥,給我捂捂嘛。口袋不是很暖和,我想……”
說完,她狡黠一笑,飛快地掀起他的衣服,想要將手伸進他懷裡。
他速度更快,拍開她的手就冷斥一聲:“小姑娘家,不要臉。”
想到這兒,他又點了一支菸……
C市下着大雪的這幾天,巴黎也下着雪。
天寒地凍,似乎連走幾步路都能摔倒。
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裹着圍巾和口罩,撐傘埋頭行走。所有的人都想快些回家,這樣,就能坐在壁爐前烤着火了。
雪下得太大,砸在人臉上都會覺得又疼又冷。
許朝暮用僅有的一點錢買了棉衣,她就快吃不上飯了。
她哆哆嗦嗦將手放在嘴脣邊呵氣,冒着大雪一家一家找兼職。
半年前,她夜裡從醫院跑出來,跑到海港時跟着一艘輪船偷渡。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船是駛向什麼地方的,她就躲在船上隱藏了好多天。
還好她離開時帶了藥,她的傷口慢慢好了,但後背上留了一個很難看的疤痕。
原本光滑的後背,因爲多了這個疤顯得格外突兀。
許朝暮想,還好不是在臉上。
輪船到達巴黎的時候,她欣喜若狂,因爲,她想來的,就是這座城市。
她更慶幸的是,她沒有死,她還好好活着。
但沒有高興兩天,她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她沒有錢。
沈遲那張銀行卡早就丟了,她的衣服口袋裡只剩下幾頓飯的零錢。
她開始到處找零工做,幫人看店,幫人給寵物打針,幾乎能做的活她都做過。
但這些活往往又累錢又少,而且,做不了幾天,就會失業。
就這樣零零散散到處找零工做,一直到冬天來臨,她才勉強找了一間可以住的地方。
這樣的下雪天,讓許朝暮很討厭。
以前,在沈家,下雪天的時候,她總是小兔子一樣快樂。
她會蹦蹦跳跳跑到花園裡去堆雪人,那是她每到冬天都必做的事。玩得小臉通紅,小手僵硬,她也不怕,反正沈家有的是暖氣,有的是人給她準備各種取暖器。
但現在,下雪天就是她的噩夢。
這樣的天氣寸步難行,就連零工都格外難找。
她沒有暖氣,沒有厚厚的棉襖,她甚至都快吃不上飯了。
想起在沈家的日子,她的嘴角邊是淡淡的苦笑。但她不後悔離開,一點也不後悔。
因爲,她曾經最愛的那個人不要她了,他煩她,討厭她,騙他……
她寧願在這寒冬臘月裡踽踽獨行,她也不要回到沈家去看到他。
她想把他慢慢忘掉,永遠永遠從心上除去,就彷彿,這輩子從來沒有遇到過。
她知道,總有一天的,不會很難。